第115章 番外 折霜弯弯
当折霜和苏弯弯收到姜荔的来信时, 正在一个姑娘说话。姑娘今年十四岁，家里穷，就被父母卖进了暗窑里面。
在大秦, 青楼里面的姑娘是合乎法律的。她们被卖进了进去，还专门有一个户籍, 叫做妓籍。一入妓籍，便是最低等的人。
虽然说笑贫不笑娼, 但是妓人这一辈子，便是从良, 也是侮辱。无人去娶一个□□, 即便是做妾, 也是大户人家不愿意的。
不过，这种入了妓籍的姑娘还算有个户籍，死了有个去处, 可入了暗窑的姑娘，不仅要躲躲藏藏——妓人是要交税的，暗窑的老鸨为了省银子, 就跟这里一般, 便将她们藏起来。
平日里说是自己的女儿, 其实做的什么勾当大家都知道。暗窑的掌柜一般不买宅子，只租，租在小巷子里面, 靠着熟人带客。
这种暗妓已经在大秦乃至前朝几千年都存在，且无人去管，按照老鸨说的，她叫她的女儿去接客，赚点银子, 谁管的着？
只管嘲笑她，却不该抓她。
且这种暗窑的老鸨，总能有上下打点的关系，不然民不与官斗，她都不交税，早就被端了。
折霜和苏弯弯自从想着废除妓籍之后，便一直关注着这些事情。她们位高权重，在云州说一不二，能得到的消息就多，明处合乎律法的青楼她们管不着，但是她们能对暗窑下手。
一下手，便炸了个大的。刕晴牙不愿意让她去那种地方抓人，于是亲自带着兵去的。不仅去了，还给她送了个人回来。
便是眼前的姑娘。
姑娘叫小水。水花的水，她道：“我阿娘说，我出生的时候，就下了雨。隔壁的妹妹就叫小雨，不好重名，就换了个字，唤作小水。”
小水今年刚被卖到窑子里面，已经接客了。但是她很有勇气，一直在逃跑，刕晴牙带着兵进去的时候，她还在想着怎么跑。
如此有勇气的姑娘，做首告是最好的。他将人带了回来，姑娘果然很有勇气，道：“这些事情，本就腌臜，还是一道说不出来的伤口，没人肯说，也没人愿意说，但是奴奴愿意。”
折霜很是感激她，承诺道：“到时候，我送你离开的远远的，你想要换个身份，便换个身份，我给你准备户籍。你要是不愿意，便不换身份，去了别地，我给你银子宅子，你也能活。”
小水并不推辞，“你就多谢夫人了。”
大秦第一个暗窑案子出现了。云州城里的县衙老爷早就听闻了这是刕晴牙亲自带着人做的，哪里敢含糊，不仅不含糊，他还将这背后被贿赂的官员也全部查了出来。
拔出萝卜带出泥，云州一批官员落了马。清缴这些暗窑足足清缴了半个月，折霜出门的时候，还遭受了一次暗杀，好在刕晴牙早早的便想好了这个，在她身边放了不少人，但还是担惊受怕，脸都白了。
折霜自己倒是觉得没什么，却开始担心孩子们。
刕晴牙就阴沉着脸，干脆下了狠手，继续拔萝卜，又一批官员下了马，水被他搅浑了，消息传到京都，齐礼很是为难。
一个是妹夫，这般疯也是为了朝廷和妹妹，一个是他暂时还不想动的势力，左右衡量了下，定不下来。
姜荔一直都不曾干预政事，唯有这次脱了簪子和衣裳，将暗窑千年的弊处说明，求齐礼铲除。
齐礼想了想，干脆直接将另外一股势力抄了家，然后下令清查天下暗窑。
此时折霜还没有接到这个好消息。她陷入了另外一个麻烦。
小水看上刕晴牙了，她想给他做妾室。
折霜没有生气。一点儿也没有生气。
她对小水道：“你是个好姑娘，我知道。”
小水很是羞愧，她知道这对于折霜是膈应人的事情，但她真的很喜欢刕晴牙。
她道：“我不跟夫人争什么，只想伺候刕将军。”
折霜看着她道：“你瞧见我如今对你好，那是因为我觉得你值得被我尊重。”
她笑着道：“你自小家里贫穷，被爹娘卖进了腌臜之处，却还想着出来，是你觉得窑子里面苦。”
“你喜欢刕晴牙，你觉得我对你也好，你想进刕府来，那是你觉得这里好。”
“但是，你怎么能知道，刕晴牙会喜欢你，会对你好，我还会依旧对你好呢？高门大户里面的规矩，可不是那般的好。”
小水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有些犹豫。她真的很喜欢刕晴牙。他穿着盔甲破了大门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
刚刚折霜所说，她也能感觉到折霜并没有轻视她，那句你怎么能知道刕晴牙会喜欢你，也不是讥讽，不是讥讽她的出身，而是对于丈夫的一种信任。
她信任刕将军只喜欢她一个。
一瞬间，小水有些失落起来。
折霜没有说话，让她自己想，她没有看轻小水。她觉得自己依旧是尊重佩服着这个姑娘，可能在小水的意识里面，做□□是触犯到她的底线，是好人家的姑娘不去的，但是做妾却是没什么。
折霜叹了一口气，站起来，扶起小水，“你回去好好想想。”
小水回去了。
秦妈妈瞧见她回来，破天荒白了她一眼，“您如今倒是越来越菩萨了。”
折霜笑吟吟的，“她不懂事，你难道还不懂事么？她还没有想明白过来。”
秦妈妈也就是如此一说，她也是心疼小水的，不过在心疼的前提是她是个拎的清的。
然后去了苏弯弯那里，抨击小水，“亏她怎么想的出来，好好的一个家，偏要横插一脚进来。”
苏弯弯正在刺绣，自从姜荔生下了齐安之后，她便一直都在给齐安做衣裳。不过绣了衣裳，又觉得不能送过去，便绣好了，放在屋子里面，谁也没有说。
秦妈妈是个粗心的，这回看见了，也没有觉得不对劲——实在是苏弯弯的刺绣很多人喜欢，便这个夫人讨要，那个夫人讨要。
讨要的人多了，便绣的多。秦妈妈一点儿也没有发现不对，她只是一个劲的说出不满。
“不说别的，只说万一咱们家的将军是个眼皮子浅的，就上了她的当，那又该如何？”
她道：“我就不信她没有打听到我们夫人。”
折霜第一个丈夫怎么和离的，那可是赫赫有名，所以现在刕晴牙身边连只母蚊子都没有，骑马都不要母马一直都被人诟病是讨好妻子。
这些事情传的沸沸扬扬，云州城里的人大多都知道，秦妈妈所以很气愤，“她以为自己是有什么特殊的吗！难道我们家会为了她破例？”
苏弯弯瞧见她如此生气，便笑起来。
“你们家夫人你比想得开的多，你生气什么？”
她道：“小水十三岁就被卖了，那么小，就在暗窑里面活，心眼比别的人多，但也比别的人干净。有时候就认了个理，她觉得做妾是没什么的，为什么？因为妾室是她们所能追求的。”
□□从良，从的是便是妾。对于她们来说，妾室便是最好的归属。苏弯弯将针线放下，笑着道：“所以你们夫人说，她不怪她。”
苏弯弯抖了抖小姑娘的衣裳，很是满意，然后放在腿上，慢慢的叠起来，一边叠一边轻轻柔和笑着道：“若是阿霜现在还年轻，可能是见到了小水悲惨的小半辈子，也只是同情一句，小水若是想进刕府，想来立刻便被送走了。”
“但是她如今大了——阿霜如今都三十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情，她一件件经历过来，早便知道了世间之事，并不是那般的黑白分明。”
她并不愿意当这个姑娘提出做妾之后，便直接厌恶她，否定她之前的努力，否定这个姑娘的勇敢。
她给了她选择的机会。
苏弯弯说着说着咳嗽了一声，秦妈妈赶紧给她倒去一杯水，但下一瞬间，便发现苏弯弯的帕子上面沾了血。
这是咳出血来了。但这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苏弯弯近几个月好几次都咳嗽出血了，大夫说这是后遗症。
“这人的身子坏了，里面的血就没了地方去，没地方去，身子里面也藏不住，便要被吐出来。”
苏弯弯就笑话自己，“如今，谁不说我一句病弱西子？”
咳着，咳着，便也习惯了。
秦妈妈也顾不上小水还是大水了，此时此刻，她倒是也明白了折霜的一种心境：反正不管是什么水，刕晴牙是绝对不会看她一眼的，那就没什么。
她只一心一意的照顾苏弯弯。
折霜得知苏弯弯又咳嗽出了血，也没有时间去管小水，她看着苏弯弯，良久之后，开口道：“我陪你去别的地方走走吧？”
苏弯弯却摇头，“我不想去，我很喜欢云州，也很庆幸自己来了云州。”
她反而在想一件事情。
“我最近琢磨着写一本自己的每日纪事。”
“你说，我能留下什么去后代呢？游记？史记？哈哈哈——咳，嗐，反正我也不是什么懂诗句和文章的。我就在想，死了之后，怎么流传千世呢？”
折霜哭笑不得，“你倒是想起这些来了。”
苏弯弯点头。
“人之将死，可能就会想到这个？反正我是想到了。”
折霜摸摸她的头，“那你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苏弯弯：“我准备从小事入手。比如今年的粮食价格，一个包子是多少银子，那些市井之间的小事，又或者去看看云州这么多年的未破之案，整理整理，世间百态，便尽显于书中了。”
她也摸摸折霜的手，“等我死了，你接着写吧？”
折霜一时间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苏弯弯倒是劝她，“你别哭，你现在哭成这样，将来我真走了，说不得就没眼泪珠子给我，我反而会生气。”
折霜擦着眼泪，“那你别生气，到时候我一定哭。”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下更弯弯去世，感情深的可能会哭，要不就明天找个时间看，别耽误了睡觉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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