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星剑阔刃较高低

“你松开！”冰穗见周明礼一行人离去，急得连忙甩开手道。

狄秋莫名其妙地揉了揉手腕道：“分明是你抓着我好吗！”

“少油嘴滑舌！”冰穗见状大窘，忍不住又敲了一下狄秋的脑袋，将他手反折在身后，又给制住了。

正当狄秋与冰穗两人吵闹之际，远处又并肩走来三人。只是，这三人气度与神态与前面那几伙人全然不同。直走到近前之际，冰狄两人这才忽然噤声，颇有些紧张地朝对方望去。

却见这三人皆白衣黑剑，发髻高高竖起，脚步之快，只听得衣角摆动猎猎作响。左右两人年纪相仿，皆是三十出头，唇旁生满了黑色短頾。而中间那位，须已垂胸，显然年长不少，但目光炯炯，气势扑面，威压不容小觑。

三人走到府前，居中的长者自报家门道：“北极门，言厉、言北辰、言星辰，特来拜访！”

“北极门，言……”

“诶！”那管事正要唱名引入府邸间，北极三子中方才报名的那人却忽然抬手制止道，“知道我们是谁即可，不必这般大张旗鼓。”

“是……”那管事倒也听话，见对方不喜这套，便忙住了口，接着便伸手要了请柬。

但与此同时，也忍不住偷偷打量了对方几眼。暗道：左手旁的这位神情倨傲，脚步既沉且稳，当是言北辰不会错了。

右手旁的这位，一只手扯着素色衣领，另一只手紧握着剑柄，紧张几乎溢于言表，定是他的师弟言星辰。

一旁的狄秋见这行人，个个目光烁烁，脚步轻盈，武功皆是好手，不由地为之侧目。心中感慨：相较前头碧云宗、金门三侠众人，这北极三子全然不可相提并论。尤其是居中那人，气定神闲，泰然自若，俨然一副宗师派头。

正当狄秋若有所思之时，头顶却忽然传来一声：“诸位好呀，我云眠霞又见过了。”

狄秋听着声音在自己身后，似是遥远，却一字比一字清楚。待最后一字说罢，那说话之人已经从空中直直落在那下人面前。不由地喝了一声彩：“好轻功！”

“是你！”言星辰一见是云眠霞，顿时瞪起眼来，“你还敢出现在此处！”

狄秋定睛一看，不禁心中暗自惊呼：竟然是她！这云眠霞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那一路尾随赵三林而来的黄衣少女。

那管事显是见过世面的，见这两人刚一见面就急赤白脸，连忙上前陪笑脸道：“言少侠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呀。”

“好说？好说个屁！”言星辰骂道，“此人在我们南下之时，趁我们不注意，竟偷偷在我们的英雄帖上画了只乌龟。教我让工匠费了好大的工夫才重新裱过，简直岂有此理。”

一旁的师兄言厉见言星辰如此恼怒，连忙安抚道：“星辰不要失礼，我们又无什么损失，就莫要计较了。”说罢，便主动朝云眠霞抱了抱拳，示意这件事就此揭过。

“嘿嘿，就是说嘛，都是闹着玩的，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呢。”这云眠霞哼了一声，却也不还礼，“我这一路山高水长，跋涉半月有余，紧赶慢赶可算是到了。这英雄大会最好是有趣，否则让我可白跑一趟，我可是要在你们墙上画乌龟的。”

管事听了这话面露尴尬，陪笑道：“云女侠还请高抬贵手，放过这咱个吧。”说着，赶紧唤来一人，吩咐其赶紧把云眠霞带到院里，雅座香茗伺候好了。否则，再与那言星辰多说几句，只怕要打起来不可。

这一番举止之下，只看得众人满心不悦。心中皆感，此女年纪不大，却行为这般狂妄，实是没有礼数。但更耐人寻味的是，这王洛生的家仆对她还处处维护恭维。莫不是其师门，是某个不得了的大派不成？

但出乎意料的是，云眠霞却还不愿进府，倒是掏出了她的英雄帖道：“差点忘了，这个先给了你。”

“这……”管家一看云眠霞递来的英雄帖顿时傻了眼，那上头竟画了一个巨大的乌龟。

狄秋一听这云眠霞竟将自己的英雄帖也画上了乌龟，忍不住一口喷笑了出来，直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放肆！”狄秋笑声未竭，却听得屋檐之上透梁而出的一声女音断喝。

“谁在说话！现身出来。”言星辰猛然抬头喊道。手中跟着拇指一挺，剑出半寸。

那屋檐上只听得瓦片“咯咯”地细响，一行八人飘身下来。身姿一敛，收衽行礼道：“长川派孙言重见过了。”

“师父！”冰穗见总算等到师父到场，忍不住出声叫道。

孙言重瞥向冰穗，暂时也顾不上他人，走到近前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怎么能带着这人胡闹！”

“师父，冰穗没有胡闹，这是个坏人，教徒儿给抓了个现行。”冰穗郑重其事道，“带到此处，就是为了等您发落哩。”

孙言重闻言，蹙眉愈深，有些局促不安。暗道：此处这么多江湖英雄，这傻徒弟却要我发落个什么坏人，岂不是乱逞威风吗？

便道：“还说不是胡闹，在场的都是你的前辈、尊长，谁发落不一样，又何须等为师呢？”

说罢，孙言重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众人抱拳行礼道：“我这徒儿举止鲁莽，倒是我这做师父的平日管教不严，教诸位见笑了。”

“不敢。令徒惩恶扬善，乃是大义之举，我等岂敢取笑？”言星辰被云眠霞的与狄秋二人的无礼之举，弄得颇有怨怼，便有意夹枪带棒地挤兑道，“不过，这乞丐既然是令徒口中的坏人，还是赶紧处理为好，免得误了正事。”

孙言重见他说得尖刻，只是斜眼瞧视，口中冷冷道：“倒是谢过言少侠提点了，冰穗，你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把人带下去！”

“且慢，我有话说，我有话说！”狄秋见眼前这竖着发髻，不僧不俗的孙言重道，“这位前辈，我可不是什么坏人，万不能发落了我，否则这可是天大的冤枉。”

冰穗道：“你还敢喊冤！我可是明明白白看见你杀了两个人，看我不打……”说着，冰穗举手又要去敲狄秋的脑袋。

但好在，孙言重及时制止道：“不许胡闹，快说清楚怎么回事。他杀了谁？怎么杀的？”

“就是在那个小巷里头，死了两个人，他就在旁边，和另外一个老乞丐，那老乞丐说是他杀的。”冰穗勉强将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那你也觉得是他杀的了？”

“是，不是他还有谁呢？那个老乞丐说他杀鸡的力气都没有。”冰穗一脸认真道。

“哈哈哈……”身后众人闻言，忍不住大笑起来。那言星辰更是趁机讥讽道，“孙先生，令徒倒是天真地可爱。您为何不顺便让她问问，昨夜芙蓉镇失火，是不是也是这乞丐所为呢？”

“当真！”冰穗闻言大惊，回首瞪着狄秋道，“好啊，原来你不只杀人，还敢放火！”说着，就要举手教训。

这下孙言重可算是弄明白这事压根是她徒弟犯的糊涂账，于是连忙出手点在冰穗的手腕之上，将两人左右拆开：“真蠢材，还不速速退下！”

孙言重怒意满腔，显表两颊，直吓得冰穗不敢说话，赶紧扑入七名师姐怀中，头都不敢抬起。

狄秋见孙言重如此明事理，揉了揉手腕后，忙抱拳谢道：“多谢前辈明鉴。”

“哼！你不用急着谢我。”孙言重冷哼道，“我徒儿年纪尚小，容易受人蒙蔽，也算情有可原。但那两人是不是你所杀，却还两说呢。眼下英雄大会召开在即，我可没工夫把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说罢，孙言重骈指蓄力，迅速一击打在狄秋穴道之上。

这一下既沉且准，压根不是寻常人能吃得住的。狄秋纵是想躲，却已经不及。但教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一指打来，点准了要穴，可身上却无甚异样，竟安安稳稳地原地站着，宛如无事发生。

“什么？”孙言重自信这一指定会教对方浑身酸软倒地不起，但见如此结局也是诧异，“你果然有蹊跷！”

孙言重急忙又出一指，这次真气灌注，内力蓄积，更是非同小可。可当这一指即将命中之际，却见一道身影从狄秋身侧闪过，生生架开了她。

“这位孙先生，您这也太欺负人了吧，他不过是一个乞丐而已，怎能出手这般狠辣，要是教你给戳死了，却算谁的？”

孙言重这一指未中，已是又惊又怒，但见说话的人竟是个先前将英雄帖画了乌龟的云眠霞，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口中道：“阁下，此人若是普通乞丐，又怎么可能捱了我一指却安然无恙。还请速速让开，这事可不像你涂鸦画龟那么简单。”

“那不行，你这是欺负人。”云眠霞摇头道，“再说，我画不画乌龟和他也没关系不是。”

云眠霞梗着脖子硬辨，直教众人心生烦恶。即便是言厉也再忍耐不下去，口中叱道：“小娃儿太没规矩，这是长川派的事，由不得你在一旁置喙！”

“什么嘛，你说我掺和她长川派的事，那你还不是掺和我云娘的事了？”云眠霞气呼呼道。

言至于此，可谓三伙人都弄得僵了。狄秋见此，只怕非打起来不可，正琢磨着如何开口缓和间，却瞥见言厉忽朝身侧的言星辰使了一个眼色。

言星辰接到指示，顿时心领神会，立刻拔剑在手，跃至府门前头道：“云女侠，我掌门师兄念你年纪尚轻，不懂规矩，这才好言相劝。可你却几番咄咄逼人，如此我北极门再要忍让，倒是显得我们怕事了。”

“怎么？你要打架？我这藏云剑可不怕你。”云眠霞显然不惧，一边摸向背后的长剑一边道。

“哼，废话少说，手底下见真章吧！”

话音刚落，言星辰手腕急抖，一剑挑向云眠霞面门。云眠霞急忙闪身避开，背后那名为“藏云”的长剑铿然出鞘，还剑相迎，两人顿时斗在了一块。

狄秋也是意想不到，这名姓云的女子脾气如此火烈，却与其相貌一点都不合，不禁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去瞧她的武功如何。

只见那云眠霞身短剑长，身法迅捷，言星辰身长剑短，招式凌厉。一个显然长于近身缠斗取胜，另一个却是在剑法变化上颇为精通。两人绞杀在一起，顿时就迸发出异常剧烈的火花。

云眠霞身材虽然矮，小却练就这一手长剑剑法，点、扎、攒、刺、扫，招招稳健，那柄剑比普通人要长上不少，拿在她的手里使得更似长枪。寻常剑法，单手握剑，可云眠霞却是双手。那长剑刺出如一条银龙在空中起舞，所到之处剑声“刷刷”破空。

言星辰亦是长剑在手，欺近身去，却又次次被逼开。云眠霞剑光到处，皆是全力，剑身虽长却力发千钧。言星辰剑走龙蛇，并不落下风，兵器交撞间火星迸发，每一刺也是尽力施为。

众人看得眼花缭乱，狄秋在一旁更是挢舌不下。这云眠霞剑法虽慢却自成一派，想要破开剑网欺身缠斗确实不易。只见她，剑横腰间转身挥去，脚步扭转身形闪动，连舞出数个剑花。言星辰身材高大，云眠霞沉下身子，直攻其下盘。

言星辰连续数个守势之下，终于耐不住性子，一个纵身跃起，星剑十三变其中的落星式已经使出，自上而下，反击而来。

云眠霞不敢稍歇，挑剑相迎。一时间，劲风鼓荡，内力激发，双剑相交间，金铁之音络绎不绝，“叮叮当当”响成一片。这落星式，自高处向下出招，又蕴含六个变化，三式转攻，另外三式转守。

那言星辰落在云眠霞身后，回剑而立，藏剑于身后，诱敌先手。果不其然，云眠霞急攻过来，却见言星辰忽在背后换了左手使剑，一剑急出抵住云眠霞要刺他的左处空档。这招虽然花俏但却极其实用，云眠霞也不鲁莽，一击不中，不敢再冒进。

言星辰就等这一刻，又使出星剑十三变的另外一式—流星式。这一式变化最是繁复，却是星剑十三变中最快的一式，取名流星，说的便是它出招迅捷无比，宛如流星划破长夜。

云眠霞的藏云剑强在兵刃稍长，寻常剑法若要制敌，必得以剑及身。然则，云眠霞的剑招即便挡下一招，下一招还来不及近身便会被她下一招拦下。只有快剑急逼，才能寻找空隙，逼出败招。

众人中皆是好手，一眼便看穿言星辰的意图，均是倒吸了一口凉气。只道是，云眠霞这双手剑法虽然罕见，初时觉得难以对付，但只要交上几招便能寻得应对之法。这般连绵无尽的流星式剑法拼杀下去，云眠霞迟早要败。

果不其然，言星辰快剑一出，形势陡转。云眠霞转攻为守，连退数步。言星辰连削带刺，剑法使发开来。云眠霞只顾招架，左躲右闪，言星辰的剑在她身边擦过，数次险象环生。

众人却不知，云眠霞虽为女流之辈，这藏云剑却极负膂力。言星辰久战之下，体力稍泄，虎口渐渐酸麻，每一剑刺去看似颇具威胁，实则后劲已然渐渐失了。他知若再分不出胜负，拖将下去对自己极为不利。

星剑十三变中这流星式，要诀便是似流星般快，却也如流星般转瞬即逝。一击不中便又续一击，不得有半分犹疑。那北极三子之一的言北辰瞧出师弟急于求胜，那云眠霞若藏了后手，就凭言星辰现在的功力，这流星式顿可能就要被破了。

“星芒若现藏锋变，网罗肩井守四方。”言北辰对着师弟言星辰大喊道。这句话正是那星剑十三变的剑诀中的一句，说的是在流星式久攻不下之时，敌人忽出奇招、怪招，技艺压过自己要如何应对。

言星辰对着星剑十三变的剑诀早已烂熟于心，师兄一句话犹如醍醐灌顶，立时警醒了他。自己一味急攻，却不知这流星式最忌讳贪胜求快，忘记守护后路。

于是，言星辰手中垂肘向西，剑尖直抵云眠霞的中门而去。云眠霞见杀招将到，回剑相迎，错开身位，长剑急转直压在言星辰的剑身上。剑刃与剑脊相交，直听得清脆的一声“当”！两人手臂皆是一麻，云眠霞的剑在上，言星辰的剑在下。双剑交叉着直直向地上插去，剑尖一并没入土壤。

那藏云剑剑长，若云眠霞顺着言星辰的剑脊顺势而上，当场便能取了他的首级。言星辰岂有不知自己兵刃短于云眠霞，自己随着剑脊同时出手，那剑必不能及身，而云眠霞的剑砍掉自己的脑袋却是绰绰有余。

言星辰赶紧右脚踢向云眠霞的檀中要穴，云眠霞知自己取胜便在顷刻，但这一出手定是要了言星辰的性命，她虽性情火烈，刚才激怒之下与这言星辰交手，却没有要杀他的念头。当即回掌反击，接下言星辰那踢来的一脚。

言星辰为留性命，这一脚施了全力，云眠霞内力欠佳，掌对脚本就占下风，两人一击便拔剑后退。云眠霞退了数步，儿言星辰却是晃了一晃就站定了。

“云姑娘，你输了。”只听见言北辰朗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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