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毕力穷功决杀意

梁世荣见其是为狄秋而来，更是怒极攻心，张嘴就欲再骂。但不及出口，一旁的宁勋已抢在二人中间道：“吕姑娘，快些住手！莫要再伤人了！”

“我是赤影，不叫什么吕姑娘。”红衣女人自是吕杏儿无疑，但傀儡噬心大法影响日深，令其早将昔日姓名忘得一干二净。

她自狄秋从东临归返，便一路尾随来到沧州城内。直至今日，总算按捺不住心中魔障，这才孤身杀入乾坤镖局之中。

除栾雪儿之外，片刻功夫已徒手杀伤十数人之多。此时拔剑，显是杀心至深，再难抑制所图。

但见宁勋面容熟悉，吕杏儿心中微微一动。却未想起昔日在芙蓉镇时旧谊，反勾起那日窥见其与席明智相逢的场景。

道：“你很面熟，定知道狄秋所在，是与不是？”

宁勋心中惶然，欲言又止。想到当初席明智言称，吕杏儿杀害他的伯父席守义时，自己如何也不愿相信。如今，当真面对其残酷手段，这才明白那一切竟都是真相。

“宁兄闪开！”岑千翠他二人对话，知宁勋与之有故，决难料理此事。遂忙喝了一声，提剑跃近，放招欲斗。

吕杏儿身不稍移，挥剑便自格去。剑尾红缨掠动，化作两道红影，一上一下，分别指向岑千翠肩井与檀中两处穴位。

岑千翠所用惊风剑法招式急快，话音起落不过瞬息，起势已至吕杏儿身侧。却想不到对方胆大如斯，视威胁如无物。反以刁钻之法，攻向自己要害所在。

眼见兵器即交，岑千翠猛地抟身闪过，手腕一翻，反手拿剑，护住腹门。待脚一落定，便急使“惊风密雨”刺还回去，直指吕杏儿双剑中央空档。

只听得“镗镗”两声，三剑并交，吕杏儿亦有后手。仅待岑千翠一出手，已然抢上。不但空门合闭，亦守中有攻。劲力使处，竟爆发出一股气浪。

岑千翠虽自信剑法，却鲜少遇上如此强敌。一经试探，非但没有瞧出破绽，反受制当场，不禁吓了一跳。

旋即，“惊风密雨”变化急出，游蛇般晃动横移，急解剑上巨力。复强运内力而起，再次送剑深入，又是“镗镗”两声，与吕杏儿左右双剑各拼一招，抢出空档。

在场者多是东临旧人，皆知洛神苑的惊风剑法，特有神妙之处。但见岑千翠运招老辣，拆分细致，忍不住大声喝彩。

可熟料，岑千翠一招将毕，已成“骤雨将歇”之式，剑送深处，不快反慢，显出极大破绽。

吕杏儿这时总算移步，双剑跟着身形舞动，交叉还来，灌注内力便至压下。旋即，双剑一绞，与岑千翠的长剑黏在一处，竟是带得剑尖更近身子了几分。

“起！”岑千翠喝了一声，亦是运力至深，手腕抬起之间，剑首已然下垂。三剑所接，顿时仅余一点。

但众人皆知，岑千翠的惊风剑法，名为惊风，却非擅快招。每有缓招之际，皆是运力之始。方才，其故意露出破绽，已是运了十足劲力在剑。

此间，两人硬碰硬下，岑千翠顿占上风。手腕一挺间，饶是吕杏儿双手支撑，却也难敌。瞬间，整个人便被巨力冲退，双臂高摆，几乎脱手失剑。

“阑风飘摇！”岑千翠刷刷两剑刺出，自觉站了胜势，不愿下杀招伤敌，欲图挑落对方双剑，将其制住。

可吕杏儿这三年以来，能够纵横江湖，自不是一般庸手。接下岑千翠三招之时，已知惊风剑法其中奥秘。只等对方怀了必胜之心，贸然举事，这才还手。

而“阑风飘摇”自不用说，是那惊风剑法中平平无奇之招。一经使出，再要变化已经不及。

只见得厅中猛地响起“叮叮”连声，吕杏儿双剑旋回，化作两道白色寒光，几乎肉眼难以辨别的速度，与岑千翠的长剑交接在一处。

岑千翠大惊失色，手中极力招架，却奈何压根瞧不清对方剑指所在。一个不留神，臂上已中了一剑。

吃痛之下，岑千翠战意大损，急忙要翻地闪避，拉开距离。但吕杏儿剑招之快，实为骇人。剑网所罩，更是无所不至。即便岑千翠已经矮下身去，依旧被刺中两剑。

就当此时，忽闻得兵刃交戈之间，插入一道急啸而起的破空之音。吕杏儿身子一怔，辨得极快。但未及退却，剑上已被来物所荡开。

“谁！”吕杏儿怒目斜视，但见身侧地上未有异物，不禁疑云大起。暗惊：何等暗器，竟能发之于无形之间？

岑千翠为众师妹扶起，急退到一旁。忙向凝碧姥姥那边致谢道：“多谢姥姥出手相救。”

“不用客气，她用的是阴阳两仪刀法，你战她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凝碧姥姥端坐在椅中颔首道。

吕杏儿见面前这瘸腿老者，竟知道自己武功路数，不禁心中暗暗吃惊。复念：这人凭空激发暗器，功力委实不容小觑，且让我试试她。

道：“贼婆，你刚才道我用的是什么武功？这般大年纪，还胡说八道，可知羞耻么！”

“呵呵……小姑娘说话别闪了舌头。”凝碧姥姥道，“别人认不出自有缘故，但我当年与那夺命蝎—戚长明交过手，如何又会认错这门武功？”

吕杏儿面有疑色，她所用确实是阴阳两仪刀法。但戚成海却从未向她提过，这门武功是由其父亲戚长明所创。是以，面对凝碧姥姥的解释，亦是不置可否。

但她谨记戚成海所言，此刀法凌厉无匹，江湖中人罕有匹敌。若真有能辨出名号者，对方必为高手无疑。

念及如此，吕杏儿不禁心生怯意。暗想：戚成海仗着那对奇兵弯刀，都不敢自诩天下无敌。自己以双剑代替双刀，威力自然更是相去甚远。眼下，要想战胜在瘸脚老妪帮衬下，战胜在场众人只怕并不容易。

遂道：“贼婆，算你有眼光。既然如此，何不来亲自来试试我的本领？”

说罢，吕杏儿将剑一指，面露挑衅。欲图以此激怒于她，好将其先一步挑败，以绝后患。

凝碧姥姥见吕杏儿如此狂妄，不禁心中暗暗生气，正想答应下来。却被岑千翠拦道：“姥姥莫要动怒，区区后生小辈，哪有让您亲自对付的道理？且让我结阵再战她一场，若是不敌，再由姥姥出手不迟。”

凝碧姥姥一愕，顿时明白过来，想到：此间，有我坐镇，大家自然安心。若自己这具残躯真有闪失，只怕伤了众人士气。让她先去磨些气势，倒是对的。

遂道转头冲岑千翠言道：“好！你尽管结翻天阵对付她，有我在旁，自能保你立于不败之地。”

“呵！贼婆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如何让她能立于不败之地！”吕杏儿杀气凌然，将剑一抖，便冲向岑千翠处。

可她却是小瞧了那翻天阵厉害，一经移身，洛神苑众人立时跟着起势，左右四人瞬间便赶至阵位。只听得“刷刷”数声，四柄长剑已然抽在手中，往其肘腋刺来。

吕杏儿自恃身快，却想不到对方竟也不慢。手中双剑长出已经不及取岑千翠性命，唯有连转回来，左右分击，容身撤步。

待回头一看，岑千翠亦提剑跳入阵中，使招“惊风密雨”冲杀而至。而身后紧随着的三人，更是行动迅捷。不等岑千翠与她交兵，各自高高跃起，自上而下，封锁过来。

“来得好！”吕杏儿喝了一声，手中双剑急舞，摆开左右四人，黏住岑千翠的剑招，向上一引。欲图借着对方人多累赘，使其自先生乱。

岂料，这翻天阵结构精妙，全在人心之齐。一有所制，必有所护。岑千翠剑身歪斜，挡住师妹进招的同时。右首二人，与头顶一人几乎同时动作。两人挑向吕杏儿脚背，一人直弃攻势，拉住被挡之人便退。

说时迟，那时快。吕杏儿万没想到，瞬息之间，对方能做出如此之快的反应。更是惊叹，此中抉择之准，行动之律，宛若同心同神一般，竟无半分差错。

眼见一剑使毕，不得成功，仅逼迫头顶二人暂退。吕杏儿连忙左手舞剑，解脚上之急。待还两招，双剑齐出，便已抢身上前。旋即颤抖剑尖，若毒蛇吐信，往其中一人身上刺去。

受攻二人，临危不乱，极力还剑要去招架。但其剑势远没有吕杏儿来得猛烈，只稍接数招，便难以支撑。

几乎得逞之际，吕杏儿心中一荡，暗想：自己已占胜势，何以其他人无动于衷？若非这翻天阵不外如是，随便缠住二人，便可破之？

念在顷刻，已然作定。吕杏儿手中发劲，剑势更凶，厅中再次传来连叠不断的兵器交接之声。

然而，就当剑风所至已迫要害之际，吕杏儿身后忽生异响，竟是岑千翠带人前来救护。

吕杏儿艺高人胆大，分出一件，护住背心，手中将招使老，重出“伏天降龙”。一剑绕项而去，已至脖后，只待一引，便能取首级于当下。

谁知，身后岑千翠突来一剑，穿腋而过。眼前将死之人，稍一低头，容剑自脑后穿过，急停在吕杏儿剑下，与之交在一处。

吕杏儿又惊又怒，暗想：这一剑便是她如何低头，只要我手腕翻动，必能斩杀。如此一挡，却是所有后招都化为泡影。

气急之下，吕杏儿背后那剑随身而转，双手交换，一剑指天，一剑指地，瞬间里外夹住岑千翠手中长剑。旋即，双剑往中一靠，已然将其兵器彻底锁死。

这一招变化巧妙，大出众人预料。便是要去相救，也是无从下手。吕杏儿不强求伤人，但见得了好处，当即运上内力，直接崩断岑千翠的长剑。

岑千翠手中一震，顿时虎口撕裂，一片鲜血淋漓。断掉的剑柄，也跟着跌落在地。眼看败招已露，已是非退不可。可吕杏儿临得她极近，却是不及逃出对方剑网所罩。紧急关头，岑千翠唯有挥起一掌向吕杏儿肩头拍去。

可这翻天阵所用掌法与剑法各不相同，驭掌自有另外一套法门。此时用剑，自然与在通天塔时运掌对敌全不一样。此仓促中贸然出手，已然犯了武学大忌。

果不其然，吕杏儿见岑千翠招式散乱，自然不放过此天赐良机，一剑刺出，就要直接从其掌心穿过。

“着！”千钧一发之际，凝碧姥姥又复故技重施，手中气劲使发，直击剑尖而去。

却听“叮当”一声，吕杏儿剑身稍斜，未能中的，仅挑伤了岑倩翠的肩膀。

“贼婆，又来捣乱！”吕杏儿再次被坏了好事，如何能够不恼。瞬间，便将戚成海的叮嘱抛诸脑后，举剑便向其刺去。

可翻天阵尚在眼前，又岂容她造次？吕杏儿才奔两步，左右四人便已然围拢上来。身后更是风声逼近，杀意使然。端的，竟是未顾岑千翠的伤势，强抢攻势而至。

“滚开！”吕杏儿双剑又起，已然运足了十成内力，瞬息之间便舞出十余剑。翻天阵中所在，各人皆接数招。竟是拿她不下，反被凌冽剑气逼退开来。

一旁的宁勋定睛一看，暗呼神奇。却见，吕杏儿竟是双足轮转，斜着身形，右手持剑在顶，左手持剑在腰。上旋下盘，各不干扰，又各具奇招。仅仅瞬息之间，吕杏儿正反手，已交叠数十回。其中变化之繁复，更是数不胜数。

眼看吕杏儿越舞越快，凝碧姥姥脸上忽生异色。只略作想间，一个念头猛地在其脑中炸开。旋即，脱口而出道：“是星剑十三变中的流星式！”

吕杏儿久战不下，已是恼到了极处。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无意间竟是连戚成海所教的星剑十三变也用了出来。

而洛神苑众人，吸取岑千翠的教训，此间互相扶持，已经全无疏漏。愈是战至深处，愈是心如止水，不冒丝毫风险。

反观吕杏儿，每每将要得手之际，偏偏都棋差一招，难以得逞。这时已是满心焦躁，大汗淋漓。手上运剑之速，更是远不如前。

众人见此，只当再有数个回合，胜负立见分晓。不禁屏息凝神，看得更加投入。

可惜事与愿违，吕杏儿运功过度之下，深入血脉的傀儡噬心大法竟在无形之中，悄然发作起来。

随着招式用尽，渐渐落入繁复变化之中。吕杏儿的瞳孔，开始散发出诡异的红光。而后，十指指甲，也开始褪去肉色，变为深紫。

临敌数人离得最近，见得最是清楚，所受恐惧自也最深。直到吕杏儿十指尽变紫，已有两人忍受不住发起抖来。

“妖女！她是妖女！”随着一声带着哭腔的惊呼，已有一人被剑刺伤，败下阵来。

还见吕杏儿，却是越战越勇。手中气力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每一招每一式尽都运到了极处。直震得与之交战的众人，各个手臂酸麻，难以抵御。

这时，左首二人又出空档。但此间，所有人都已战得心力交瘁，难以像先前那般援护。

结果，仅慢了一步，便被吕杏儿抓准机会，双剑袭上。急使“倒转乾坤”，交叉向前，左右各自黏住二人双剑，亦强迫其呈交叉之势。

“快撤剑！”方吟笛亦是用剑好手，当即便瞧出吕杏儿所图，急忙出言警告。

可临了，却还是为时已晚。吕杏儿双剑一交，强引二人持剑交叉。旋即，右手强压而下，左手已经持剑退出。骤然失力之下，三剑顿呈“米”形，直插地砖而去。

此间，凝碧姥姥亦是看出吕杏儿招式所指，连忙聚气激发，直打向其手腕之处，欲救人于千钧一发之刻。

但吕杏儿早已洞悉攻其必救之要，“倒转乾坤”出时，便不是为杀二人而去。此间，一剑制住二人，当即撒手落剑在地，提足踢去，将剑急射向凝碧姥姥腹门。

几乎同时，凝碧姥姥气劲正好发来，顿时被剑刃挡落。直飞到身前半尺，斜插在了面前地上。

而抬头一看吕杏儿左手仍有一剑在手，仅惊异片刻，凝碧姥姥再要发气劲阻拦已是不及。只见，吕杏儿手起剑落，顿时将面前二人喉管割断。

“不！”岑千翠痛呼一声，忙上去抢住二人身体。只容得热稠的血液，溅了满身满脸，瞬间便成了一个血人。

“哈哈哈……不败之地，且让尔立。不死之身，你却有么！”吕杏儿猝然见血，眼中红光大盛，不由地狂性大发。

众人望着她那一袭为血所染的红衣，具是汗如雨下，骨颤肉惊，直觉心中有无数蚂蚁在爬动。

饶是梁世荣这般粗胆之人，也兀自吞咽了一口唾沫。心中暗念道：莫说阎罗殿奸毒狠辣，与此女子相比，可有过之？

正当时，昏迷的栾雪儿幽幽转醒过来，伸手在怀中摸着什么。结果，竟是取出一包已经扁作饼状的桂花糕。

“大家伙，我要死了，快喂我再吃一块，否则黄泉路上，忒得孤单。”说罢，栾雪儿惨笑一声，猛地一口热血喷在了梁世荣的胸前。

刹那间，梁世荣若遭庞然大物撞击一般，猛地跪倒在地。他的胸前热血未凉，但整个人却若跌入冰窟之中一般，浑身上下所有毛孔之中，都钻入了无穷无尽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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