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假意真心乱神智
这一剑来得又快又急，药庐中的三人皆没有反应过来。只见持剑之人一袭白衣，跃入堂中，剑锋所指已到宁勋面门才将将停下。口中喝道：“北辰，是不是他？”
药庐之外脚步密集由远而近，随之冲进来一行人，皆是白衣装束，领头的便是那北极门的现任掌门人言北辰。
“师叔，且慢动手，不是此人。”言北辰冲先到一步的言旭制止道。
宁勋瞪大了眼睛瞧着眼前的众人，心中暗道：这难不成又是来找狄大哥麻烦的？
言北辰这时才注意到席明智的存在，看他的长相有些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来究竟是谁。席明智见状惊恐地别过脸去，生怕言北辰要来拷问自己。
席明智假装镇定还好，这一别过脸去，顿时引起了言北辰的怀疑。看着席明智的侧脸，他忽然想起眼前此人与那日来晋州城求助他们的那个老儿竟有几分相似，也难怪自己刚才总觉得莫名熟悉。
“你叫什么名字？”言北辰冲席明智问道。
席明智偷偷瞄了宁勋一眼，口中答道：“席明智。”
“席明智……那席守义是你什么人？”言北辰心想果然不出自己所料，这人和席守义多半是一家人了。
席明智眼看瞒不住，只好道：“是我伯父。”
一旁的言旭手中剑锋一转又指向席明智：“当初就是这厮的伯父与狄秋勾结，杀害的长川派还有碧云宗的弟子了？”
宁勋听了这话，却是敢怒不敢言，狄大哥绝对不是杀害那两人的凶手，这一点自己知道得一清二楚。可现在若是贸然为狄大哥说项，只怕自己也要遭殃，可该如何是好……
正当宁勋犹豫不决时，席明智却忽然道：“碧云宗和长川派的弟子不是狄大哥杀的！”
言旭听席明智这么说，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上前一把抓住席明智的领子一把掼在地上：“这些都是你那好伯父亲口说的，又岂会有假！就连我师侄也是死在他的手上！”
“这怎么可能，你们北极门的掌门人绝不会是狄秋杀的！”宁勋忍不住道。
言北辰身形微微一怔，猛地瞪向宁勋：“你说绝不可能？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还是说你和狄秋是一伙的？”
宁勋见自己情急之下险些说漏了嘴，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狄秋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角色，又怎么可能杀得了你们北极门的掌门人呢？”
言北辰是唯一亲眼目睹言厉被杀的人，自然知道拿廖亚先才是真正的凶手。但言旭之前已经再三嘱咐自己，一定要将责任都推给狄秋。这样他们北极门才掩盖其谋夺雷火石的真正目的，好名正言顺地寻找这狄秋。
“碧云宗与长川派的弟子是谁所杀，我管不着，也懒得管。但我师兄言厉之死，是我亲眼目睹的。”言北辰道，“他狄秋必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听此一言，言旭满意地朝着言北辰点了点头，又冲地上的席明智道：“既然此人与这事有关，那就要好好盘问一番，也不枉我们在这里蹲守了这么多日。我瞧他在路上慌慌张张，举止鬼祟，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快说，你那伯父还有狄秋现在在哪里？”
“我……我当真不知道……”席明智才经历了父亲自缢，伯父被杀的事情，还没有从这悲痛之中缓过来，又遭逢这样的逼问，精神已然几近崩溃。
言旭见他嘴硬，把剑一指：“我已经派人去你伯父那义庄了，就算你不说也一样保全不了他。”
正说话间，药庐外便走进来两名北极门的弟子，禀告道：“师叔，那义庄里没有人，只有一具尸体，看着像是刚死了没多久。”
“死了？怎么会这样？”言旭惊道，旋即回头冲席明智几人道，“是你们做的？”
言北辰也是对这个结果有些意外，但他们是看着宁勋回的芙蓉镇，没见他路过义庄，而席守义是席明智的大伯，也不太可能是他下的手。于是，便分析道：“会不会是狄秋那小子，怕自己的事情败露，所以杀人灭口？”
“嗯……若真是如此，他应该跑不了多远，事不宜迟你马上带人去追。”言旭下令道。
宁勋立在那里，脑海中仿佛炸开了锅：原来席明智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他的伯父当真被……不对！狄大哥现在就算不在碧云宗的人手里，也不该出现在此处才是。可就算不是狄大哥，也没有理由是吕姑娘杀的呀！
正当宁勋一头雾水之际，言北辰已经召集了门中弟子，分别从东西两个方向去追，接着自己也带了几人往南边去了，只剩下刚才回来报告的两人留在药庐里。
“师叔，我们要去追吗？”北极门弟子冲言旭道。
言旭只是冷笑了一声：“急什么，此处的事还未了结呢。”
言旭一把拉起席明智道：“狄秋先是杀了我那好师侄，现在又杀了你伯父。想必你也清楚，我们的目标既然一致，那你就该好好配合我，快把狄秋的事情都说出来。”
席明智茫然无措地看着言旭：“不……我伯父不是狄秋杀的。”
“你怕不是得了失心疯了？不是他杀的还会有谁？”言旭见席明智敬酒不吃吃罚酒，顿时怒不可遏，一巴掌掴在了他的脸上。
席明智被打得晕头转向，但仍旧只是连连摇着头：“是吕姑娘……是她杀了我伯父，不关狄秋的事情。”
“吕姑娘？哪个吕姑娘，你说清楚些。”言旭还是头一回听说吕杏儿，忙要问个明白。
席明智却只是一个劲地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也希望不是她，可那个人偏偏就是……”
“啪！”言旭听得不耐烦起来，将席明智又重新踹倒在地上，并骂道：“少和我东拉西扯的，你当我这几十年都白活了吗？会受你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蒙骗？快说，狄秋究竟在哪里？”
席明智脑子里头已经无比混乱，现在他是真的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实，什么才是虚假。那吕杏儿究竟是吕杏儿吗？若当真是她，为什么她要杀自己的伯父，可若不是她，又为何长得和吕杏儿一模一样？
席明智的沉默，顿时惹恼了言旭，他猛地揪住席明智的衣襟正要再打，却不经意间从席明智的怀中，抖出了席寸义留给他的遗书。
“这是什么？”言旭伸手便冲席明智的怀中抢过了信封。
席明智见父亲留给自己的遗书被抢，顿时乱了阵脚，急忙上去要夺回。但不会任何武功的席明智，岂是言旭的对手。刚扑上来，便被言旭一脚绊倒，身后两名北极门的弟子见状，急忙上前按住了他，口中威胁道：“老实点！”
言旭展开信封一看，笑了笑：“原来你的老子也已经死了。”
“快还给我！”席明智撕心裂肺地呼喊道。
言旭勾了勾嘴角：“狄秋害你们席家如此，还这样护着他做什么？要是我，早就说出来了。”
“混账，你快还给我！”席明智用尽浑身的力气，直喊得声嘶力竭。但北极门的两名弟子手下却一点也不留情，死死地将他按住，不让他动弹。
言旭咳嗽了一声，缓缓念道：“吾儿明智，我席家遭逢此劫难，唯狄秋此子所害。为父纵有千言万语述说于你，都挽回不了狄秋的巧言欺骗。现只有以死警示，万不可再听信他言，否则遗祸无穷。”
“你老子都这么说了，你却执意狄秋这小子隐瞒却还有什么意义吗？在他身边的人不是死，就是伤。我可听说，他父母都因为他惨死在这芙蓉镇上。像这样的人，身上背着无数的血仇，也就只有你还把他当做好人。”言旭冷笑道。
席明智俯在地上，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一地，哑着嗓子，还在不住地低声说着：“还给我，还给我……”
一旁的宁勋这时已经再也看不下去了，出声道：“够了，我们落在你手上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再折磨他了。”
言旭听了宁勋的话全然无动于衷，只是瞥了他一眼，口中道：“我留意你很久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也是刚从北方回来的，只不过故意与这小子前后脚到。还当我瞧不出来，你们是一伙的吗？”
宁勋看着言旭的眼睛，身子一阵阵地发寒，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席明智却失去了理智，便是他不想说，说的也已经足够多，自己只怕再想搪塞也搪塞不过去了。
“喂，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要你爹的这封遗书？”言旭蹲下身冲席明智道。
席明智双目迷茫，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
“那就好办了。”言旭满意地抚了抚胡须，指着宁勋，“我与你做一笔交易，你当着我的面杀了这两人，我就把你爹的遗书还给你，你看如何？”
一席话，听得宁勋顿时汗毛直立，顿时退开了两步，但旋即言旭就盯住了自己，教他不敢再动弹半分。
紧接着，北极门的两名弟子松开了席明智，将他从地上扶起。言旭将手中的长剑递到了席明智的手中，用一种似呓近喃的声音道：“杀了他，我就把你父亲的遗书还给你，这里只有我们在，没有人看见的，也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我……我做不到……”席明智的手抖动得厉害，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
“不，你做得到。他们都是一群坏人，只有你爹，你的家人才是你该信任的人。你爹若是见到你为他报仇，肯定会十分开心的。就像你爹信上写的那样……”
言旭用手帮助席明智握紧了剑柄，又续道：“你不杀他，他迟早也要杀你。你们席家背叛过狄秋，他们早就已经下定决心除掉你，你的伯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不是吗？”
“明智别听他胡言乱语，你伯父不是狄大哥杀的！你忘了，在浮云寺里狄大哥还救过你的命吗？”宁勋大喝道，希望借此喊醒他。
“闭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宁勋话音刚落，腹部就狠狠吃了一拳，顿时疼得他再说不出话来。
这时的席明智已经几乎失控，那杀害他伯父的虽然不是狄秋，却是和狄秋最要好的吕杏儿。若不是狄秋的命令，吕杏儿又岂会那么做呢？难
不成真的如这言旭所说，狄秋他们早就准备除掉自己？伯父是除了言北辰以外唯一一个知道狄秋杀死言厉的人，狄秋他有动机，他有非杀伯父不可的动机！
“不……你骗我，你们一直都在骗我。”席明智的脑海中不断闪现着，这一路上宁勋对自己恶劣的态度，那种屈辱与自卑瞬间吞没了理智。席明智的眼神开始变得恐怖，渐渐露出凶残的光芒，“他救我只是逢场作戏，是要我做他的棋子，是收买人心的手段。”
言旭满意地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狄秋一直都在骗你，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利用你。杀了他，为你的家人报仇吧！”
宁勋已知事情无法挽回，极度的恐惧使得他连连后退，一旁久立无言的苏大夫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
席明智出手了，果断地出手了，那一剑不偏不倚正好刺在宁勋的心口处。他的手已经停止了颤抖，那一剑刺得又稳又狠。
宁勋只觉得天旋地转，父亲宁俊涛的面庞出现在他眼前。难道自己就这么死了吗？可是裴朗的风铃草还没有找到，父亲现在也下落不明。还有狄大哥，狄大哥还在碧云宗的……
席明智已经杀红了眼，手中欲要再加一层力道。却见宁勋的身体翻倒过去，失去了控制，像一根飞舞的稻草一般缓缓软倒在了地上。
“你……”苏大夫惊愕得指着席明智，不敢相信他真的会出手杀害宁勋。却不料，席明智手中长剑又一次刺出，这一次竟是扎在了他的胸口上。
“你们都该死，都该死……”席明智踉跄了两步，手中长剑跌落在了地上。
言旭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好！非常好！哈哈哈……”
“我……我杀人了？”席明智错愕地回过头，看着地上的尸体，仿佛不敢相信这一切是他做的。
言旭捡起地上的长剑，在鞋底擦干了血迹，将手中席寸义留下的遗书放在了桌上，冲弟子挥了挥手：“我们走。”
三人这才匆匆离开了药庐，朝着北边去寻狄秋的下落了。
席明智软倒在地，缓缓爬到宁勋的面前。只见宁勋双眼紧闭，宛如睡着了一般。
“这不怪我，只能怪你们，都怪你们自己。”席明智冷静下来，口中不断喃喃自语道。
这时，席明智忽然瞧见宁勋的怀中鼓鼓囊囊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于是他下意识地伸手过去，将东西取了出来。只见，是他们之前在那片树林中，从碧云宗门人尸体上搜到的秘籍《嗜血掌》。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席明智狂喜道，“有了这本武功秘籍，狄秋我迟早可以杀了你！”
正当席明智欣喜若狂之际，药庐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呼喊：“朗儿，苏大夫，今儿个没有乳鸽，烤鸭倒是不错，我给买了两份。”
席明智听到声音顿时大惊失色，连忙站起身来。他左顾右盼，见没有藏身的地方，只好赶紧钻入了后堂。
这在药庐之外呼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裴朗的父亲裴敬之。这时临近中午，他恰巧出去买菜，这才幸运地错过了北极门的那些人。
一进到药庐之中，裴敬之刚想大声招呼大家来吃饭，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手中的烤鸭猛地掉在了地上，口中惊呼道：“宁勋！苏大夫！你们……”
裴敬之连忙上去扶起苏大夫的尸体，一探鼻息却见人已经死透了。他顿时吓得魂不附体，脑中轰隆地一声巨响。
“不好！朗儿！”裴敬之大喝一声，来不及再去检查宁勋，连忙要进屋去看裴朗的情况。
可脚下才进了一步，一道血光骤然从面前飞起。血液飞溅而起，直接在墙上画出一道勾月。裴敬之低头一看，只见胸口处一尺剑锋穿胸而出，上面鲜血淋淋漓漓滴落下来。
“朗儿！”裴敬之惨呼一声，重重趴倒在了地上。
可纵使中了这一剑，裴敬之却还是使出身上所有的力气，不住地朝着后堂要爬去。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儿子受到伤害，绝对不可以！可身后再次袭来的这一剑却彻底断绝了裴敬之的念想，这一次刺的是他的后心。
裴敬之闷哼一声，眼睛微微抬起，却看到席明智正站在门后，正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死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裴敬之的身后响起。
“真死了”长剑似乎又刺中了什么，女人跟着自言自语道。
席明智捂住嘴巴站在门后，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这冷血至极的声音分明是杀害自己大伯的吕杏儿！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刺啦”声又响了几次，伴随着毫无感情的女声，在药庐中此起彼伏。
席明智直等了许久，直到那声音停歇，这才敢偷眼瞧视。只见屋外大堂中，身着红衣的吕杏儿手中握着长剑，冷眼地看着地上的尸体。血液在长剑上不住地流淌着，汇聚成一个血洼。而宁勋与苏大夫的身上，赫然多了好几道剑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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