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生死不过若等闲

正当时，塔外又生异象。一阵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骤然响起，震得所有人都是一呆。梁天愣在了塔窗之旁，但因双腿之故，瞧不见外头场景。遂忙冲身后众人道：“是敌军反攻了么？”

“是……是自己人！我们的援军到了！”郭少春闻声连忙冲到塔窗旁向下看去，只见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布了一大圈，一竖竖蓝烟正从人群之中腾腾升起。

梁天一拍胳膊，欢欣鼓舞道：“有我铁肘帮的么？闻博那小子了了没有？”

“我……我瞧不清……”郭少春被这一问顿时语塞，显然是不敢将梁闻博已经变节的事情说出来。

狄秋怕他一不小心真将事实说出，忙上前解围道：“二位闲话少叙，此间危及未解，得快些停了那机关箭雨，好让援军推进。”

“你……你胡说什么！”郭少春急道，“这箭矢一停，严询岂不会带人强杀进来？”

狄秋恼道：“那又如何！总不能让他们孤身作战，自己则在这里坐视不管！放他们进来，能杀一个够本，杀一双，便是赚了！说不定，还能趁乱逃出去几个，也算对得起死去的弟兄们。”

狄秋这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想着：便是救不出所有人，但有少许得以生还，也算不愧对今日牺牲之人。

“你……”郭少春闻言惊怒，只觉好不容易等到援军抵达，再以身犯险又岂能甘心？

可他显然低估了所有人同心共死的心意，在狄秋的激励之下，除了昏迷的三人之外，所有人皆举兵附和道：“说得好！与其在此苟且偷生，倒不如和天临教的狗贼们拼了！”说罢，其中几人直接做了主张，让外头踩着机关的弟兄都跃回了窗内。

“疯了，都疯了！”郭少春气得浑身发抖，却也不敢犯众怒，只有眼睁睁地看着机关停歇。

塔下天临教军见箭矢一停，顿时如蒙大赦，不待指令发下，举起手中长矛，便往塔中涌来。

严询站在军中，望着眼前形势，不禁心头一阵惶然。却不知是该进通天塔，还是动身前往外围去阻止各派人马的突进。

就在这一犹豫间，各大派的高手已经杀入人，不断将阵线往后一推再推。守军虽然人多，却抵不住对方武艺高强。不过半刻，多数人已然被杀得战意全无，慌乱往通天塔处退去。

待至近前，严询知再这样下去，全军必将溃败。遂赶紧持枪而上，口中道：“不许退！凡有退者，立死！”说罢，一枪刺死身旁一名不断后退的守军。

近处几人被血溅了一身，皆是脚步一滞。但见严询面色骇人，手中钢枪散发着寒芒，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只得又提矛迎了回去。

只可惜的是，这士气一振，也只在片刻。各大派积累整整三年的刻骨之恨，早已凝为一股无坚不破的怒意。凡有拦者，皆是断魂当场，无有所能承之。

浩浩荡荡的人马，就这样一路杀至通天塔的周围，自高处看下，塔底颜色混淆一片，已然分不清敌我之别。而那冲天的喊杀声中，无数断肢残躯、血肉兵甲，渐渐堆积成尸山血海，骇人观止。

可即便如此，严询却仍未要放弃，而是持着长枪，以一己之力，硬守入塔路口，将杀至醉前头的洛神苑逼退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战至深处，洛神苑几乎所有人身上都已经负伤。眼看在严询守卫下，不得寸进，新任洛神苑掌门岑千翠，忍不住抬头高声喊道：“所有洛神苑弟子听命，结翻天阵退敌，有死不得相负！”

回首传道，“众弟子听着，掌门有令，许我们用翻天阵！”

说罢，连忙从严询身前退开，落身起势，双掌举天，凝聚真气在手。而其余五人亦是同势而起，顺序站至岑千翠的身后。

严询见此，猛地回枪站立，嗤笑道：“翻天阵？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翻起什么来！”

话音刚落，岑千翠已经猝然发难，奔身而至。双掌同出之际，却是不闪不避，以血肉之躯，直冲严询兵器。

眼看就要撞上枪头，严询不由地唬了一跳，只当这翻天阵是同归于尽的阵法。遂连忙抽枪回来，抟身“横扫千军”要行逼退。

可枪尖才至，岑千翠却是脚步一缓，身后五人已经后发先至，左右各有两人四掌衔出，分打严询上下两路。

“唔！”严询双目一闪，再要回护已经不及。唯有一抖长枪，支地一跃，躲向后方。

在这仓促应对之下，说来严询已经做到了极处，却不曾想仍是棋差一招。翻天阵中的最后一人，端的正好从岑千翠头顶跃出，一见严询离地无可躲处，双掌当即狠狠按向其胸门之上。

望着这匪夷所思的转换，便是严询也不禁惊了一跳。忙借着膂力雄厚，强支“一柱擎天”，以枪首抵回。

可端的来者发时便回，一掌竟未使毕，已然落地。待严询低眼一看，这才知自己上了大当。只这短短一瞬的功夫，岑千翠竟又猱身而上，双掌已经贴至身前半尺之近。

“着！”严询大喝一声，也是一掌击出，与岑千翠对在空中，瞬间便将其掀翻了出去。

力发至毕，严询只当得手，当要伺机还手。然而，翻天阵变化之快，实在超乎寻常。不待其抢上击杀，左右四人已经同至，瞬息间八面掌影已经朝其身上拍来。

严询猝然面对如此猛烈的进攻，虽说不上手忙脚乱，但极力招架之下，也已经是吃力已极。唯有再扣机括，以双枪防备身侧。

可偏偏这翻天阵，仿若无穷无尽，每当严询逼退一二，便复有人从自己空虚之处再袭上来。不仅毫无规律可循，更无半分容歇的间隙所在。

塔上凝碧姥姥见严询未翻天阵所困，忍不住快意长啸：“哈哈哈……严询狗贼，今日你便困死在这翻天阵中吧！”

“老不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困死谁！”严询见凝碧姥姥出言嘲弄，不由地怒从心起。旋即，直接呼道，“所有人听令，全都入塔，杀光他们！”

说罢，一举架开身前众人，直接纵跃而起，一路向塔上蹿去。

狄秋凝神相待良久，一见严询脱身，连忙下令道：“所有人突出去！再不能等了！”

说罢，来到花伶人与宁勋身边，以心脉与肺脉两股真气强行将他二人催醒。

复道：“援军已至塔下，快走！”

“狄……狄大哥……”宁勋听到此等消息，几乎瞬间惊醒，一拉手道，“你待如何？”

狄秋急道：“还待如何？战吧！”

说话间，下面二层已然失守，梁世荣被逼无奈，只得背着方吟笛逃了上来。但见宁勋醒来，忍不住笑骂道：“我就知你命硬，不会死在我前头。”

“小心！”宁勋见他还在说笑，正想呵斥间，却见其身后一柄长矛飞至，就要刺中其背心。

危急关头，已然没有避退的可能。情急下，狄秋唯有猛地掷出手中的梦鱼剑，将长矛断在空中。旋即，一把拉过梁世荣，骂道：“混货，严询马上就上来了，你怎还往这边逃！”

“等等！狄大哥，严询似乎往塔顶上去了。”正当狄秋发火间，却听栾冰儿忽然提醒道。

狄秋闻言一怔，忙探出头去向上查看。却见，果不出栾冰儿所言，严询正极力攀登，一路往塔顶而去。

一旁的凝碧姥姥亦不由地蹙眉道：“遭了，是封塔石！他定是要开启封塔石，将我们困在塔中。”

“封塔石？”狄秋一愣，顿时汗毛倒竖回忆起先前在木屋中方吟笛所言。想到：此间半数之人皆有残疾，万不能从塔窗中出去，若封塔石一落，那所有人将再无生路可言。

念及如此，狄秋当机立断，冲宁勋道：“宁勋，你快带人从下方突围，我去拦严询。”

“好！你千万小心了。”宁勋知狄秋武艺高绝，也只有他能拦得住严询，遂干脆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不要……”一旁的栾冰儿闻言，几乎吓得魂飞魄散，泪水宛若泉涌一般，流淌下来。

狄秋如何不知她的心意，只念知多听半句软言，便就有可能错过阻拦严询的时机。遂当其说罢“不要”二字，便狠下心肠，提剑跨上楼梯，直往塔顶而去。

而当狄秋跨上最后一节台阶之际，严询已然先一步抵达。此间，正手扶着那块漆黑石碑，凝望不语。

等到狄秋现身，这才回身挑衅道：“小子，你的轻功倒是不赖。只你再快，却又快得过我这封塔石机关落下么？”说着，将手搭在石碑之上，轻轻摩挲起来。

“你待怎样？”狄秋见严询已占把柄，却不急于动手，显然还有后话。

严询面露残忍之色，桀桀怪笑道：“我不待怎样。只你身上的雷火石乃我天临教镇教至宝，你总该给我一个交代！”

“交代什么！”狄秋怒道，“雷火石又非我盗去的！”

“我管它是谁盗去的！”严询森然道，“现在只有两条路由你去选，要么就交出雷火石与其运用奥秘；要么就眼睁睁看着我将封塔石放下，让所有人都死在这通天塔中！”

狄秋心头打了个突，这才知道严询的目的竟是在此。倒也难怪其会将冰雪儿两姐妹关在通天塔此严密之所，端的是早就为了今日要挟自己交出雷火石，所预备下的楔子。

可雷火石早已与自己血肉化为一体，却如何又能交得出来？难不成，让严询饮自己的血，啖自己的肉么！

念及如此，狄秋唯有摇头道：“非我不想交出，只是这雷火石远比你想象的要复杂。以我之能，已经无法……”

“废话！”严询见狄秋不受威胁，顿时勃然大怒，“既然不想交，那便让所有人都给你陪葬吧！”

说罢，双指骈出，扣向石碑一侧，已将封塔石机关触发。

“慢来！”狄秋一听脚下发出隆隆之音，知严询动了真格，非在说笑。当机立断，将手中梦鱼剑飞掷而出，直插向严询所扣之处。

狄秋这一掷，既准且重，仗着梦鱼剑的锋利，直没入了石碑之中。而此中机关正巧上下设计，一经卡顿，便再不能续。

严询在惊怒之下，忙伸手去拔梦鱼剑。可剑已经嵌死，即便用尽浑身解数，却也无法撼动其分毫。

“严教主，事已至此，还是赶紧逃命去吧！”狄秋忍不住笑声道。

眼见事败于垂成之际，直教严询气急败坏，忍不住怒吼：“竖子，今日我定教你死无葬身之地！”直乱了神志之下，严询当即不由分说拆开长枪便杀向狄秋。

而这一来，却立中狄秋下怀，但忖塔下众人突破在即，只要严询执意与他纠缠，便能争取更多机会。遂又刺激道：“严教主既然如此迫切想见贵教至宝的奥秘，那便容我好好与你展示一番。”

说罢，狄秋蕴集真气在身，徒手便迎了上去。

两人本都是高手，又已战过一场，早已对彼此武功知根知底。但见狄秋真气勃发，严询不敢直撄其锋，双枪展露先一步护在胸前。

狄秋知罡体虽猛，但自己尚未练至炉火纯青之地，又有旧伤在身，绝难久支长持。一旦对方与他游击，反倒白费许多气力。遂一进招间，只将真气裹在手上，施展千变奇擒往严询的双枪上抓去。

霎时间，模糊之影纷至，于严询面前舞作无数残影。竟然是招招用死，不留一丝余地。

严询从未见过如此冒险的打法，欲以枪头锋利逼退，却是力使尽处，仍无法得逞。反倒为其精纯真气震开了枪首，手中一阵忙乱，险些架势被破。

惊怒之下，严询亦发起狠来，运足十足内力在手，反扑上去。双枪既出，攒刺、拦击、平扎、旋枪，每一招强劲催发的同时，亦严谨于厮，不出半点错漏。可谓：以硬碰硬，不甘落丝毫下风。

在二人激战之下，塔顶之内，金铁交击之声，连轴不断。一道道劲风源源不断从垓心排出，凡目力所及桌椅之属，无不毁于一堆碎片。

待战至百回合上下，严询手中已经渐感酸麻，而狄秋亦是气力稍颓，端的二人之极都已将至。

然而，随着战至深处，严询手中兵器却先一步无法再支撑下去。不断地硬吃狄秋真气运送之下，枪头不住地朝着一边弯去，几乎要呈镰刀之形。

“着！”严询身经百战，经验老道，眼看要露破绽，连忙抽身回来，一把将双枪刺入石碑之上。

狄秋不明所以，但仍旧双手云起，点戳其腋下京门与章门二处穴道。

严询侧目一瞥，却是视若无睹，反倒运力将双枪一拗，借着石碑扳正了兵器。旋即一脚斜踹而出，要逼退狄秋，再行抽刃战他。

可说时迟那时快，严询虽然兵刃娴熟，招法精妙，脚上功夫却是未有过人之处。一脚踢出，虽说不慢，但却轻了。

一经擦身，狄秋瞬间便双手转回，交叉臂膀将其夹住。顺势一个“举火燎天”便要将严询掀翻在地。

“唔！”严询猝然中招，吓得一颤，连忙左脚点地，就要翻起卸力。可狄秋却是快他一步，招出即收，抬首便往其小腿穴位上点去。

严询乱中翻身而起，本就鲁莽，跃身间已是瞧不见狄秋所在情形。只能凭着直觉，连忙缩腿避让。

手上快则快矣，却哪有心念发时般迅捷。狄秋眼看严询躲地迅速，够将不到，脑海中瞬间闪过，方才凝碧姥姥真气化形之法。旋即，便将手中真气从筋脉处迫出，强至严询小腿要穴而去。

当至中地之际，严询耳旁已先闻其声，骇然的同时，已然无法再寻对策。却不曾想，狄秋不通其发，真气虽发却未凝聚至一处，威力远不及伤人的地步。

严询腿上一热间，整个人在空中翻了一个身来。反手竟正好将双枪抓下，借力反扑了过来。

狄秋见失了手，脚下连退。但见严询双枪刚猛，借力扑至更是迅捷无伦。瞬息所至，可谓无坚不破之势。只望了一眼，便知此招若避自己瞬间便落下风。遂忙起双手向前，要试空手夺白刃。

“着！”狄秋凝神所耽，准确无误，双手顿时并住枪身。足下猛扎铁马，强起真气抗衡。

严询双枪在巧不在力，猝然所发间并非同至。右手被制之际，左手再要辅上已经慢了一步。但见进势被阻，再要加力更是不及。却听空中炸响铿锵之音，枪身竟为狄秋生生断作两截。

刹那间，枪首“笃”地一声扎在地上，严询力泄当场，扑了出去，眼看就要与狄秋撞个满怀。

临危之际，严询不得不强顶膝盖而去，要换两败俱伤。可还见狄秋双脚，宛若老树盘根，未动分毫。一经突破近身，瞬间便按将上来。

几乎眨眼斗转，严询腿上已经受制。却听“簌簌”两声，狄秋双手变化，借力拧来，已将其临空侧翻过去。旋即狠狠一击，打在腘窝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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