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同心殿外春雨淅沥，陵容坐在窗前断断续续地在弹一首新曲。
新檀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娘娘，冯副都统已经北行了。”
陵容点点头，“去把消息告诉眉姐姐。”
古曲清幽，和着雨声，不知不觉就让人沉浸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呼唤打断了琴声。
“容儿。”
再回头，陵容已是泪流满面。
她踉跄了几步扑到皇上怀里，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皇上，胧月长大后若是想起……若是想起……
该叫她如何自处……”
他紧紧搂住陵容，“容儿，别怕，别怕！”
皇上的语气冰冷狠厉，“叫朕的女儿见到如此腌臜之事都是甄氏之过。
小厦子，去传朕的旨意，去棠梨宫日日掌嘴一个时辰，朕未赐死甄氏之前，不准叫她死了。”
皇上抱着陵容温声劝慰了许久，她才渐渐止了哭声。
陵容微微抬起头，眼角微红，女子细软温暖的手覆在他的面颊上。
“皇上，你也别……太难过了。”
“容儿，你不知道。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朕看到母后和——”
忽然，一声闷雷滚过打断了他的话。
皇上闭上眼，终将千般情绪隐藏起来。
“六弟归京后突发重疾，昨夜就去了。
予涵和灵犀不幸染了天花，已经送往宫外医治。姚氏等人迁了出来，莞淑仪为防天花外泄，自请封宫。”
甄嬛和清河王为自己准备的后路，如今用到了儿女身上。但愿清河王的亲信手脚够快，能在乱葬岗前救下这一双可怜的孩子。
陵容为他们在宫里扫清了阻碍，只等那边事成，有人会送来她想要的东西。
至于流朱和崔槿汐，能速死便是善终。
唯有李长，陵容拿捏不好。
李长在滴血验亲之后就被迫出宫荣养。也不知皇上会不会念在李长自小服侍的份上留他一命。
皇上深情地注视着陵容，随手将她的鬓发掖于耳后。
“最近坏事太多，朕打算册立新后以做冲喜。”
陵容面露担忧，“皇上，予涵是滴过血验过亲的。”
他怆然一笑。
“朕又试过。跟朕、跟玄清俱不相融。
看来滴血验亲之法真假难辨，做不得数。
朕有治儿，足够了。”
陵容心头一跳，皇上太过宠爱这个在水绿南薰殿出生的幼子了。
这怎么好？泓儿居长又无错。
她放软了身子，眷恋依偎在皇上怀里。
“只要皇上长乐无忧，怎么都好。”
……
次日早朝，皇上重提立后之事。
托大的酸儒文臣们吵来吵去，也无非是在正一品的贵、淑、贤三妃及从一品惠裕夫人身上抉择。
正巧此时，有人提说纯元皇后堂兄家有一女容貌昳丽、性德淑慎可堪国母。
群臣转而攻说，立朱氏女为后，有悖伦常。
大周朝历朝历代多少都有些类似的事，用有悖伦常来反驳，说到底，不过是大臣们私心不想朱家再出一位皇后。
朱家对于皇上是什么样的感情？
若太后或纯元皇后还在，皇上未必过分抬举朱家。
刚巧这两个对皇上而言非常重要的人都不在了，皇上怎么忍心子弟庸碌无能的朱家就此沉寂？
老奸巨猾的臣子们心思一转，怎就这么巧有人提朱家？莫不是皇上的意思？
明面上说的是立后，暗地里争的是国本。
三皇子予渭有疾，五皇子予涵众人提也不敢提。
要在现有的皇子里立太子无非是陵容的二皇子予泓、六皇子予治和眉庄的四皇子予润。
群臣心照不宣地砍了立后人选，力荐陵容和眉庄。
又以眉庄毓质名门，懿范典成为由主推立后。
陵容的家世，到底还是成了拖累。
皇上坐在龙椅上半晌没说话。
“丞相，太傅，你们如何看？”
钟丞相拱手，“臣在前朝，对后宫娘娘本不熟识。不过贵妃娘娘对皇上情深义重，臣既有眼见又有耳闻。
皇后是一国之母，与皇上夫妻一体。若论龙凤和鸣，当数贵妃娘娘。”
皇上满意地勾起嘴角。
“这是论情。
皇上病重时，贵妃娘娘临危不乱，巧计捉人，堪称聪慧。
而且贵妃娘娘主理六宫两年来并无错漏，相反仁德宽厚，颇得六宫称赞。
臣想着，立后虽是国事，也是皇上的家世，倒不如一事不烦二主。”
皇上轻拍龙案，“太傅呢？”
黄太傅惯例捋了捋胡子才道，“不怕被人说老臣有心偏向。实则自老臣教导二皇子以来，就发觉二皇子人品敦厚，聪明伶俐。
二皇子不止出类拔萃还是皇上真正的长子。
不立二皇子的生母为后，还能立谁？”
皇上边卷起明黄圣旨，边笑说，“予泓很好，予泓的生母自然更好。诸爱卿不如丞相和太傅知微见著多矣。
今日散朝，明日再议。”
立后一事，在后宫掀起轩然大波。一时间，毗邻的长乐宫和衍庆宫门庭若市。
长乐宫由芳若姑姑出面，将迫不及待来拜访巴结的人一一打发了。
衍庆宫亦是如此。
淳儿、恬容华陪陵容在六菱花窗前围炉煮茶。
窗外青灰天色下细雨如烟，窗内茶香袅袅，美人美景，沁人相宜。
“这雨下了好几日，也快停了吧？”
陵容闭眼，嗅着闻香杯轻声道，“就快了。”
次日，晴。
长乐宫请安，众嫔妃皆在，除了眉庄。惠裕夫人的空位在满座妃嫔中格外扎眼，故此私下议论声不断。
新柳站在陵容身侧，沉声道了句肃静。
敬淑妃笑说，“这几日雨多又值换季，惠妹妹怕是着了寒凉病了。”
陵容温和道，“旁人也就罢了，眉姐姐又不是外人。若在长乐宫都不能让她随心自在些，也不好称彼此是姐妹了。”
不止敬淑妃，一干人等皆诧异陵容对眉庄显露出的与众不同的亲昵和宽纵。
姐妹之情又如何？那可是皇后之尊呢。
长乐宫的请安还未散，眉庄手持圣旨姗姗来迟。
她一脸玩味地对陵容道，“贵妃娘娘，还不快快接旨？”
陵容忍笑，上前恭敬地跪拜。
“贵妃安氏，性秉温庄，度娴礼法。柔嘉表范、风昭令誉于宫庭。贞静持躬、应正母仪于万国……
以册宝立尔为皇后。其尚弘资孝养。克赞恭勤。茂本支奕叶之休。佐宗庙维馨之祀。钦哉。”
陵容叩首，“臣妾接旨。”
眉庄将圣旨递给采月，亲自扶了陵容起身。
“好歹也是皇后的人选之一，由我来宣你的封后圣旨，也不算我输得太过。”
陵容刚要笑，偏又忍不住泪意。
“怎么是姐姐拿的圣旨？姐姐去了仪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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