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脑子里乱成一团,她一路都在祈祷含笑不要有事。

这是世上唯一一个和叶婆婆沾着血缘的人了。

一脚踹开后院的门,陈宝香横刀就要防御。

对面持剑的人神情凝重,似乎也做好了背水一战的准备,但看清来人,他一愣,跟着就收剑背在了身后。

是张知序。

陈宝香松了口气,跟着就大步冲进去喊:“含笑?”

人群里举起一只小手,脆生生地回:“宝香姐姐。”

她越过其他人,焦急地拉起她的手:“伤着了?”

含笑摇摇头,眼泪都冒了上来:“陈姐姐,幸好进来的是你。”

“我看看。”陈宝香扔了刀,仔细看了她的脸,又将她浑身上下都打量一圈。

没有伤,也没缺胳膊少腿,太好了。

长舒一口气,她笑:“你奶奶定也在天上保佑你,这么多刺客都没挨着你一点。”

含笑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背后:“奶奶当然会保佑我,但我没受伤,还多是因为他在保护我,我得谢谢他。”

陈宝香回头。

张知序平静地站在一边,素色的衣裳上血迹斑驳,眸色却淡淡的,似乎没什么情绪起伏。

他道:“顺手的事,不必言谢。大人既然回来了,那剩余的刺客想必也会很快清干净。”

“放心。”陈宝香起身道,“我要他们一个也走不出这院子。”

陈宝香说到做到,带着巡卫和长公主府借调来的五十精卫,不到半个时辰就将宅子内外的刺客清理了个干净。

她故意对外声称犯人被全部活捉,会分开拷打审问。

一时间不少妖魔鬼怪冒了出来,这个说得走大理寺合规的章程审问,那个说辖区内的案子他们得来接手。

陈宝香让碧空将这些人记了个册交给长公主,而后继续耐心等着,想看还能钓上什么鱼来。

结果万万没想到,几日之后,张庭安坐在了她面前。

“上京官宅里闹刺客,按理说是巡防营、护城军、坊禁三家之责。”陈宝香觉得纳闷,“与你禁行军何干?”

张庭安仍旧板着脸,一脸的络腮胡,看起来心情很不好。

他说:“我不是来说公事的,我只是想来看看凤卿。”

陈宝香一愣。

已经三日了,她好像也没怎么见着张凤卿。

挠挠头,她小声问碧空:“张大人人呢?”

碧空道:“养了两日伤,看着没大碍就继续去办公务了,尚未归府。”

养伤?

新伤还是旧伤啊?

陈宝香没好意思问出口,摸着下巴回忆了一下。

那日收拾完刺客已经是深夜了,她放心不下含笑,就跟她一起睡在主屋里。张知序好像来看了一眼,没说什么就走了。

后面两日,她每日都在应付各个衙门的人,要加强坊市附近的巡逻还要审问犯人,忙得连睡觉都没多少时辰,自然也没顾得上他。

“看你这反应,想来对他也不是很在意。”张庭安微微眯眼。

陈宝香回神,不悦地道:“怎么,将军又是来给银票的?”

“我哪敢。”张庭安道,“你如今是殿下跟前的红人,手握大权的统领了,我奈何不了你,只不过想问问你,凤卿拒婚这事,你知是不知?”

“若说不知,那未免虚伪。”

张庭安点头:“柔仪公主自天凝山回来之后就病重,连床榻都下不得,按理说赐婚的旨意会推后,但陛下仍旧让礼部齐备章程,打算在凤卿弱冠礼当日赐婚。”

帝意已决,他甚至觉得哪怕柔仪不成了,圣上也会另认一位公主,然后照旧要张知序做驸马。

“凤卿不想连累家人,所以与张家断绝关系,他一直是个很好的孩子。”张庭安垂眼,“但张家未必对得起他。”

陈宝香眼神一沉。

“皇城上空龙凤争辉,大战日近,张家百年望族,虽说是只忠于皇位上的人,但也不会把宝全押在一处。”

“族里原也送过几个旁系的男儿进公主府,想留条退路。但你知道,那位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你要选她就只能选她,她绝不允许谁在中间两头讨好。”

所以,在她那儿臣服表明不了立场,与新帝明面决裂才能证明忠心。

而现在,张知序是那个唯一有勇气站出来决裂的人。

“凤卿是真想离开张家自立门户,但族里其他人打的却是用他来铺路的算盘。”他接着道,“你可知这路会怎么铺?”

陈宝香脸上没有笑意,浑身都透着瘆人的冰寒。

她道:“还能怎么铺,他们想在殿下这边找退路,而我,刚好是殿下跟前的红人。”

有什么办法能体面地拒绝一桩皇婚?

答案当然是赐婚旨意下来之前就找人成婚。

这个成婚对象必须有权有势无法被轻易铲除,背后更要有足够厉害靠山能与陛下抗衡。

简直就差指着她鼻子敲大锣了。

此事若成,张家便能安心当墙头草——李秉圣赢了,那张知序必定会全力保张家;李秉圣输了,那也无妨,反正断绝关系了嘛。

陈宝香按下眼里的轻蔑和嘲弄,先抬眼问对面的人:“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若凤卿真找你成婚,那我自然不会提半个字。”张庭安眉头紧锁,呼吸都重了些,“但昨日,他拒绝了长辈们的提议。”

“……”她微微挑眉。

聪明如张知序,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左右他也有那个心思,该顺水推舟才是。

结果居然拒绝了吗。

指尖无意识地一蜷,陈宝香仍旧保持着面上的冷酷:“他拒绝,你们张家的人怎么说?”

张庭安叹了口气。

“族里那些长辈,向来是会磨人反骨的。”他道,“凤卿近日总被调去很远的村子里收粮,各处衙门对他不但不会行方便,还会有诸多磋磨。”

“他母亲近来也病了,要他来回奔波。”

“听孙药神说,他伤口恢复得似乎也不怎么好。”

平整的袖口慢慢被人攥紧起了褶皱。

张知序最近居然在经历这么多事吗。

倒是一句也没跟她提,或者说,她没给他机会让他提。

陈宝香觉得自己报复心挺重,一件伤害自己的事发生过,她就会一直记得,并且会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原封不动地还回去。

那日闯进后院,她没问他伤在了哪里,连看也不曾多看他。旁人都以为她是太担心含笑,只有陈宝香自己知道,她是在趁机泄愤。

就想看他跟她当初一样茫然又难过。

这不是好的解决问题的方式,按着斤两称情绪,互相伤害,两败俱伤。但能让她打心眼里觉得公平舒畅,下次还敢。

陈宝香倒了杯茶递给张庭安:“你说这么多,是想让我去劝他采纳建议?”

“不。”张庭安摇头,“那孩子打小就没什么选择的余地,难得自己做一回主,我想成全他。今日来找你,不过是想送你个功劳。”

“什么功劳?”

他起身,看了一眼四周无人,才轻声道:“说服了张庭安如殿下所愿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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