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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娉娉


六年前的一个深秋,丰娉娉向公安机关邮寄一封信和一张照相机储存卡。在信中举报自己的父亲丰玉林犯下杀人命案,相机无意间录下了父亲的犯罪过程,并将储存卡作为证据一并邮寄到公安局。

警方收到邮寄包裹是在两天后,当时还是分局副局长的孟万程看过举报信和录像,立刻对丰玉林实施抓捕。当时也是孟徽音失踪的第二十三天,没人知道孟徽音的下落,直到警方摸到丰玉林的老巢,才发现孟徽音被丰玉林囚禁。最终将丰玉林抓捕的人是周行,所以孟徽音才会怨恨周行。

丰玉林落网后,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韪,警方在他的藏匿地点找到了稻草人连环杀人案所有受害者的遗物。连环杀手大都会从取下受害者身上的某样东西作为纪念品,丰玉林也不例外,警方找到了八位受害者的纪念品,而最后一件纪念品,是丰娉娉的发夹。丰玉林亲口交代,在丰娉娉寄出举报信的当日下午,他发现女儿举报自己,遂将女儿杀死,碎尸沉江。这桩连环杀人案中加上了一桩弑亲案,轰动全国。丰玉林在同年冬天被执行死刑,而被警方解救的幸存者孟徽音则患上了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医。

孟徽音的父亲孟万程因为破获这起轰动全国的大案而得到晋升机会,从此官路亨通,只用几年时间就从分局副局长升至市局正局长。

这六年以来,从警方到媒体,再到丰玉林的家人,所有人都认为丰娉娉已经被丰玉林杀死,谁都没有想到丰娉娉还活着,并且更名换性,变成了乔捷平的女儿乔安娜。而真正的乔安娜被乔捷平夫妇锁在地下室,是一名重度精神病患者。

留守在医院的洪途打回电话,向周行汇报了乔安娜的情况:“她刚才醒了,呲哇乱叫胡打海摔,根本没法问话,医生给她吃了点药,现在又睡着了。”

周行讲着电话在楼道里大步前行:“让小侯在医院守着,你跟着沈冰去一趟明州。”他看看手表,“他现在就出发,你去路边等着。”

洪途:“嗷嗷嗷,好嘞。”

挂了洪途的电话,刚好到了大办公室门外,沈冰拿着一件干净雨衣从办公室里出来,立马跟上周行走楼梯下楼:“我到明州直接去费红泉的老房子?”

周行:“对,我刚才问过明州那边,费红泉家还没拆。费雨晨死后那院子成了凶宅,一直荒到现在。”

沈冰:“院子里埋着一块狗头金,费红泉真是这么说的?”

周行:“嗯,这是他原话。”

到了一楼,师小冉已经在大堂等着,一手车钥匙一手拿雨衣,把车钥匙给沈冰:“沈哥,油加满了。”然后把雨衣给了周行。

周行穿上雨衣,推门走入大雨中。两辆车开出公安局,相向而去,沈冰和洪途去明州,周行带着师小冉去了派出所。

师小冉坐在副驾驶,整理周行带出来的文件袋,问道:“周队,费红泉真的在家里藏着线索吗?”

费红泉真的在家里藏着线索吗?这同样是周行的疑问,派沈冰和洪途前往明州一探究竟,正是为了验证这一疑问。方才从档案室调取资料时,周行突然想起两个月前带费红泉回长岚的高铁上,费红泉曾试图用‘院子里埋着的一块狗头金’贿赂他,当时周行以为他满口胡话,并没当真,现在想来,似乎另有玄机。当时费红泉是想买命,所以说院里埋着宝贝,紧接着又说自己知道谭家灭门案的线索。事实已经证明费红泉所言非虚,他的确知道谭家灭门案的线索,那么‘院里埋着的宝贝’是不是也真的存在?只不过不是金子,而是其他东西。

他看看手表,现在是下午4点多,从长岚到明州走高速需要6个小时。沈冰最早到明州是在今晚。周行道:“院里是不是埋着东西,最晚明天就知道了。”

派出所接待大厅一如既往的忙碌,周行带着师小冉进去,随手抓了一个熟人问陈志国在哪里,被告知陈志国此时在调解室。几个小时前,陈志国出警带回一对夫妻,妻子怀孕了,丈夫孕期出轨,妻子持刀威逼丈夫签离婚协议书,丈夫遂报警。陈志国正为双方当事人做调解工作。

周行站在大堂等了一会儿,长达几小时的调解才结束。从调解室里走出来一群人,夫妻双方父母全都到场了,最终以男方同意离婚而收场。把这群人送走,陈志国拧开保温杯去饮水机前接热水。

周行走过去接过他的杯子:“我来。”

陈志国这才瞧见周行,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周行:“刚到没一会儿。”

陈志国:“这次有啥事儿?”

周行把接满热水的保温杯递给他:“情况复杂,咱们坐下说。”

陈志国找了间没人的会议室,周行脱掉雨衣一坐下来就问他:“您还记得丰玉林吗?”

陈志国:“稻草人连环案的凶手?我当然记得。”

周行:“那您应该也记得丰玉林的女儿丰娉娉。”

陈志国:“记得,六年前被丰玉林杀了,尸体到现在都没捞着。”

周行从文件袋里拿出DNA鉴定书,道:“当年丰娉娉没死,她改名换姓变成乔捷平的女儿乔安娜,真正的乔安娜被乔捷平夫妇关在家里长达六年,现在是一名精神病人。”说着,他把鉴定书递给陈志国,“这是赵江明的妻子乔安娜与乔捷平夫妇的DNA鉴定书,您看看就明白了。”

周行的话具有爆炸般的威力,陈志国纵使见多识广,也无法瞬间颠覆已被明证六年的历史。他拿着鉴定书,手腕微颤,脑袋里天旋地转,满页的黑字四处乱蹦,就是蹦不进他眼睛里。他陡然感到头晕眼花,把鉴定书放在桌上:“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周行把DNA报告移到一边,又从文件袋里取出两份文件依次排开,一如既往的沉稳持重:“事实就是我刚才说的那样,丰娉娉当年并没有死,她死在两天前,凶手是正在潜逃的冷微澜。我们现在不谈冷微澜,先弄清楚丰娉娉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志国还处于震惊之中,勉强跟上周行的思路:“丰娉娉怎么会死了又活了?她怎么会变成乔安娜?”

周行道:“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丰玉林为什么谎称自己杀死了丰娉娉。乔捷平夫妇又为什么接受丰娉娉以自己的女儿身份生活六年,却把真正的女儿关在地下室。”

陈志国:“对对对,你说。”

周行沉吟片刻,道:“陈师傅,我怀疑丰玉林撒谎了。”

陈志国:“他当然撒谎了呀,他说他杀了丰娉娉,还把丰娉娉碎尸沉海,结果丰娉娉活到现在。”

周行:“不,我的意思是,丰玉林对警方撒的慌,不止这一件事。”

陈志国:“那还有啥事儿?”

周行:“所有的事,包括他承认他是凶手这件事。”

陈志国脑袋里像装了蜂鸣器一样,嗡嗡直响:“这事儿还有假?”

周行不急不缓道:“咱们从头开始捋,首先丰娉娉举报丰玉林杀人,然后警方逮捕丰玉林,丰玉林承认自己是凶手,并且杀死了丰娉娉。但是丰娉娉没死,还成了乔捷平夫妇的女儿。丰娉娉一定是自愿假死,并且自愿成为乔安娜,如果她自己不愿意,她有很多机会向警方摊明一切。但是她没有,她以乔安娜的身份继续生活,并且和家里人都断了联系。您不觉得丰娉娉就像是特意为了成为乔安娜,才假死的吗?”

陈志国:“她为什么想成为乔安娜?这说不通啊。”

师小冉适时加入他们的讨论:“陈师傅,其实是说的通的。”

陈志国看向她:“那你说说。”

师小冉道:“丰娉娉的父母很普通,家里条件很一般。丰玉林还有前科坐过牢,丰娉娉本来就只有高中学历,再加上丰玉林的影响,她的人生没有出路,在丰玉林出事前她一直在餐馆打工。但是乔安娜就不一样了,乔安娜家境殷实,学历高还有留学背景,父亲是成功企业家,可以说是天之骄子了。如果让丰娉娉选择的话,我想她会愿意做乔家的女儿。”

陈志国还是觉得荒谬:“你们是说丰娉娉为了摆脱自己的原生家庭,脱胎换骨变成乔安娜,为此不惜诬陷自己的父亲杀人?可是丰玉林为什么会配合她撒这种弥天大谎呢?”

周行道:“或许丰玉林是为了保护她。”

陈志国:“保护她什么?丰玉林明知道她想变成乔安娜,还保护她?”

周行:“直到前两天,丰娉娉的弟弟丰阳阳才知道丰娉娉没死,可见丰娉娉家里人都以为丰娉娉在六年前被丰玉林杀死。丰玉林为什么不惜蒙骗家人和警方,不惜被判处死刑,都坚称自己杀死了丰娉娉。”

陈志国:“是啊,他为什么?”

周行把一份文件推到陈志国面前,上面贴了一张丰玉林入狱时身穿囚服拍的照片,他的手指在丰玉林照片上敲了两下,道:“只有一种可能,他被威胁了。有人在用丰娉娉的生死威胁他,所以他妥协了。”

照片上的丰玉林被捕后瘦脱了相,面色黑黄,双眼无神,干枯的面皮下裹着头骨,像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死人。

陈志国还是难以置信:“如果你的假设成立,从丰娉娉举报丰玉林到丰玉林落网是一个局。丰玉林为了保护丰娉娉才认罪,那做这个局的人是谁?”

周行的神情很坚定:“是真正的凶手。真凶需要一个替罪羊,所以找到丰娉娉,只要丰娉娉献出自己的父亲为他顶罪,他就帮助丰娉娉改变身份。简单来说,真凶和丰娉娉有过一场交易,交易的筹码是丰玉林,最终目的是让丰玉林心甘情愿顶罪。”

师小冉听到这里,小心翼翼地问:“周队,那孟徽音是怎么回事?她也指认了丰玉林是凶手。”

周行的目光猛地暗下去了,闪过一丝摸不清楚的情绪,沉声道:“如果想做实丰玉林是凶手,举报信和死者遗物还不够,还需要一个活着的证人指认丰玉林。这样才是人证物证齐全,才能把这件案子做成铁案。”

陈志国觉得自己心率一直升高,连忙从兜里摸出降压药,吞了两片药喘了两口气,才道:“照你这么说,孟徽音也在撒谎?”

周行道:“对,她在包庇真凶。”

陈志国急道:“那你赶快去找她呀,她可是唯一的证人了。”

周行还是不急不躁:“我现在手里没有证据,只有一套推论。孟徽音是孟万程的女儿,身份敏感,这件案子又是孟万程当年一手负责。如果我贸然去找孟徽音,要她翻供却没有证据,孟万程一定不会置之不理。到时候孟万程给我施加阻力,这件案子很有可能翻不了。”

陈志国不迭点头:“对对对,你说的对,你考虑的很周全。那你现在没有证据可怎么办?”

周行道:“所以过来找您帮忙。”

陈志国:“我能帮你什么忙啊,这件案子当年成立了专案组,我都没参与。”

周行:“您是没有参与,但是我师父参与了。当年我因为级别不够,只执行了抓捕任务,没有参加过组内核心成员的案情研讨。刚才我把这件案子的卷宗全都调出来了,发现在丰玉林被判刑后,我师父还调阅过卷宗好几次。这是他的签名。”

周行找出一张签名表,把石大海亲笔签下的名字指给他看:“您看,我师父最后一次去档案室调阅案卷是12月24号,是丰玉林执行死刑当天。”

陈志国也觉出不对劲儿:“是啊,丰玉林都判死刑了,老海还看卷宗干什么?还在死刑当天又看了一次。”

一般来说,罪犯庭审后,卷宗收入档案室,除非发生类似案件需要调取相关资料,才会再次调阅相关卷宗。石大海在丰玉林案结案后频繁调阅已经办成铁案的卷宗,这一行为着实很奇怪。

周行又翻找出一张物证清单,道:“这是丰玉林案的物证清单,现场勘查记录是在11月13号,物证清单理应也是11月13号出具的,但是这张物证清单的出具时间是11月17号。我问过档案室里的老吴,他说这第一手物证清单发潮受损了,所以重新补了一份。”

陈志国:“有什么不对?”

周行举起稻草人连环案的卷宗,道:“这份文件和物证清单一起被装在箱子里,如果物证清单发潮受损,为什么这份文件一点事都没有?看不到任何受潮的迹象。”

陈志国也起了疑心:“难道你怀疑现在我们看到的物证清单是伪造的?”

周行:“我按照清单仔仔细比对过当年留下的物证,物证和清单对的上,什么都没少。”

陈志国急了:“那就是真的?”

周行道:“如果清单被动过手脚,很有可能是从清单上抹去了某个物证。所以清单才和物证对的上。”

陈志国:“你是说有人偷偷拿走了某样物证,并且伪造了物证清单?”

周行点头:“对,我想我师父可能也看出来了,所以才总是调阅卷宗。”

陈志国思索一阵,还是不得其解:“说来说去,你到底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把条条缕缕盘根错节的线索逐一拆解,便揪出缠绕在重重迷案之间,看似任何案件都毫不相关,又不可忽视的一根暗线。周行终于拿出了最后的底牌——一个警号牌。

陈志国对警号牌上的数字太熟悉,即刻认了出来:“这是老海的警号牌?”

周行道:“对,是我们在康世龙家里发现的。”

当年石大海的尸体被发现时,警服上的警号牌不翼而飞,陈志国和周行等人都以为是展羽带走了警号牌,因为石大海死在展羽手中,展羽最有嫌疑。但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石大海的警号牌竟然会出现在康世龙家里。

陈志国拿出警号牌仔细辨认,没有发现造假的痕迹,这的确是六年前石大海警服上丢失的警号牌,问:“死在郊外树林里的那个康世龙?”

周行:“是他。”

陈志国道:“我明白了,你怀疑老海的死和这件案子有关系,想让我带你去找冯杰。”

周行:“当年是我师父和冯杰负责押送展羽,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现在只有冯杰知道。我师父的警号牌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康世龙家里,我怀疑冯杰对当年发生的事有隐瞒。您和我师父还有冯杰是老朋友,我想只有您亲自出面,他才会说实话。”

若不是周行已经解释了许多,铺垫了许多,陈志国听闻他竟然怀疑自己多年的老朋友知法犯法弄虚作假,还对石大海之死一事有隐瞒,他就算不拿大棍子把周行打出去,也得大发雷霆。但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告诉他,当年的事的确大有蹊跷,或许冯杰真是唯一的知情人。

陈志国立即往外走:“我知道冯杰住在哪儿,我带你去找他。”

师小冉自己回支队,周行和陈志国去找冯杰。

冯杰至今没有成家,一个人住在一座老旧的小区里。周行和陈志国找到他的家门,却见房门紧锁。周行拍了几下门,没人应,于是去拍邻居的房门,这次门很快就开了。

邻居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周行问他们知不知道隔壁住的什么人,小夫妻说是一位姓冯的大爷,帮他们搬过饮水机,人很好。

周行问:“他昨天回来了吗?”

丈夫不假思索道:“他好几天没回来了。”

周行:“你怎么知道?”

丈夫道:“我们两家住的这么近,就隔了一堵墙,隔音还很差,要是隔壁进进出出,我们家绝对能听到动静。”

周行自知这一趟扑空了,找到在一旁打电话的陈志国,道:“冯杰已经好几天没回来了。”

陈志国放下手机,道:“他的手机一直关机。”

周行:“我们去他单位问问。”

大雨没有停歇的迹象,雨珠噼里啪啦的往下砸。周行戴上雨衣兜帽走出单元楼,突然看见前面走来一个撑着雨伞的女人,女人似乎也看见了他们,竟然转过身往回走了,脚步略急促。

周行即刻朝她追过去,大喊一声:“赵茜!”

赵茜被他喊停了,瘦小的身体立在雨中。

周行跑到她面前,把她刻意压低的伞往上一抬,看到她神色无措的脸,道:“果然是你,为什么躲我们?”

赵茜低着头不敢看他:“我没看到你们,我来找朋友。”

陈志国也赶了过来,发现这这女人是康世龙的前妻,便问:“赵茜,你来这儿干什么?”

赵茜:“我来找朋友啊。”

周行:“你也联系不到冯杰,所以过来找他?”

赵茜慌里慌张地就要点头,点了下头又快递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找冯杰,我跟他又不熟。”

周行:“那你找谁?打电话把人叫过来。”

赵茜没得办法,只能拿出手机翻找号码,但眼神虚飘,手忙脚乱。

周行看了她一会,一把抢走她抓在手里的手机:“我帮你找。”

“喂!”赵茜要将手机抢回来,但是陈志国一抬手把她拦住,不紧不慢道:“别慌别慌,你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周行翻她的通讯记录,找到她十五分钟前拨出去的未备注的号码,点进详情,发现她和这通号码的来往很频繁,但是从五天前开始,她拨出的号码就打通过,直到十五分钟前,都是未接通。周行把手机举到她面前,问:“这个号码是谁的?”

赵茜哑然。

周行:“我刚才也打的也是这个号码,为的是找冯杰。你还敢说你来这儿不是找冯杰?”

陈志国也问:“你找冯杰干什么?”

赵茜结结巴巴道:“他,他欠我一笔钱,拖了一年多还没还给我,所以我就——”

周行厉声打断她:“你知不知道继续对警察说谎是什么后果!”

赵茜浑身一哆嗦,脸色登时就变了。

周行:“我告诉你,冯杰和康世龙都和六年前的一件命案有关系,尤其是你前夫康世龙,他有直接嫌疑。现在你又和他们搅和不清,以为我们警方会被你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吗?如果你再不老实交代,就算你什么都不说,就凭你身上的疑点和你现在的态度,我们也可以依法拘留你!”

赵茜本性软弱,被周行一通吓唬,终于放弃顽抗,边哭边说:“可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老康什么事儿都不告诉我,我真的不知道他跟冯杰都干什么。”

陈志国:“康世龙和冯杰是什么关系?”

赵茜:“老康说他跟着冯杰干活儿,但没告诉我他们干的是什么活儿。”

陈志国:“他俩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赵茜:“他们认识很久了,我刚怀孕那年老康就把冯杰带回家里吃过饭。喝的醉醺醺地说他认了冯杰做大哥,以后就跟着冯杰干。但是他不让我把这件事儿说出去。”

赵茜的儿子今年五岁,她怀孕那年应是六年前。周行对陈志国说:“时间对的上。”

陈志国又问她:“你到底知不知道冯杰去了什么地方?”

赵茜:“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不敢骗你们啊。”

周行向陈志国靠近,低声道:“再去康世龙家里看看,我师父的警号牌就是在他家里找到的。”

赵茜不得已坐上了周行的车,被两个警察带去康世龙和赵茜以前共同生活的房子。周行问她康世龙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她想了想,道:“他有很多东西没搬走,时不时就回来取。”

周行:“你把他的东西放在哪里?”

赵茜:“就在卧室里,我给他腾出来一节儿柜子,用来放他的东西。”

周行和陈志国跟着她走进卧室,她拉开衣柜门,一只黑色皮箱躺在衣柜东边角落,上面高高摞满了衣物,赵茜道:“他所有的东西都在这儿。”

周行把衣服抱起来扔到地板上,又将皮箱拖出来。陈志国把衣物一件件提起来抖落两下,检查衣服上的没只口袋。周行将皮箱打开,里面装了一套老式影碟机,厚厚一摞老港片影碟,影碟机下面是一些杂物。

赵茜解释道:“他喜欢这种老物件儿,这是他淘来的旧货。”

周行把影碟机搬出来,箱子里就空了,他让赵茜拿来一把螺丝刀,把影碟机拆卸开,把里面也检查了一遍,可除了零件儿什么都没有。

陈志国也检查完了所有衣物,看着周行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一无所获。

周行蹲在地上,拧着眉看着地上一片狼藉的杂物,看着看着,突然把皮箱拉到面前,在皮箱空壳子上拍拍打打,发现轮子边的皮层比其他地方略厚,里面硬邦邦的。

周行抬起头和陈志国对了下眼神,陈志国立马去厨房拿来一把水果刀,周行用刀割开皮料,露出夹层里一只巴掌大的薄薄的铁盒子。他把铁盒子拿出来,先问赵茜:“这是什么?”

赵茜看傻了:“我也是第一次见。”

铁盒扣得很紧,盖子里灌了胶水,周行把刀尖插进去用力一别,才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块被装在透明袋里的玻璃碎片,和一张被塑料袋包裹的塑料卡片。他把塑料卡片递给陈志国,没有擅动那块玻璃,因为玻璃的破裂面沾着血迹,而玻璃表面或许还沾着其他东西。

陈志国把透明卡片举起来对着窗户,想借一借阳光,但是窗外正在下雨,天光昏暗。于是他让周行把用手机给他照亮,周行打开手机手电筒对着卡片,问:“这上面有什么?”

陈志国眯着眼睛看了一阵儿,道:“像是指纹。”

周行定睛细看,果真看到一枚拓印的指纹,但是那指纹不完整,只有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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