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罢市
翌日上午，内院偏厅的廊下，孟知嬅倚坐在栏杆上，用团扇遮住脸，偷偷打了个哈欠。
昨晚她熬夜绣好了香囊，今日早起就一脸的困倦，她听着偏厅里沈月清同管家娘子说着家务事，昏昏欲睡。
偏厅回廊过去有个小门，门后的小道过去就是厨房，婆子们正把她们用过的朝食送回厨房，厨娘们的闲话也从小门传了过来。
“真是咄咄怪事，今日上京的肉铺米铺居然都不开门。”
“我听说，今日除了医馆药铺，街边小贩，其他的商铺都不开门。”
“为啥啊？”
“还不是昨日那些老板状告那长平候一事。”
几句话飘入孟知嬅的耳朵里，一下就驱散了她的睡意。
昨晚孟知渊回来同她说，上京商行的主事们商议，这两日要罢市，向朝廷施压，不能任由长平候如此作贱。
她猜测，此事八成又是萧晏泽他们设的连环计，便让孟知渊一早就去严孝那里，看他们如何行事。
她正想着，厨娘的话又传了出来。
“还好，我们府上没什么宴席要办，预备的够主子们吃上好几天了。”
“今日我遇到端王府的采买，都要急疯了，说是他们府上过两日要办什么雅集，请了很多贵人，如果东西买不到，可咋整？”
“嗐，端王殿下是皇子，东西买不到就进宫向圣上要呗，偌大的皇宫，那点子东西还没有么？”
“可不是嘛，儿子没有，就向老子要。”
闲话的厨娘都笑了起来，婆子收拾好东西，把小门一关，她们的笑声也被关在那边了。
门上的小厮来报，尚书府有个婆子来说，沈老太君让沈月清回去一趟。
沈月清忙忙换了衣服，嘱咐孟知嬅和两位婶婶看家，就出去了。
沈月清走后没多久，于雪乔说约了娘家的表嫂吃茶，也出去了。
孟知嬅回到自己的房中，拿起那本尚未看完的《战国策》，倚靠在软榻上，看了两页就看不下去了。
罢市，影响着人们的日常生活，萧晏泽这是要把人们对长平候的怒气激发到极点，如果朝廷不妥善处置，这股怒气就会转向朝廷。
到时，如果萧晏祯还要袒护窦敬，只怕朝臣就要有所动作了。
诸皇子争储正争得激烈，其中以萧容琏和萧容璟势头最盛，他们背后的智囊团不会看不到这个契机。
皇子已成年，如果圣上弃百姓于不顾，昏庸无道，那么朝臣是可以另立明君的。
如此手段下来，萧晏祯是为了窦敬舍弃自己，还是直接舍弃窦敬，结果显而易见。
她想了一个起头，萧晏泽就顺着这起头，把她想到的，没想到的，都算计进去了。
尤其是与孟府不共戴天的长平候窦敬。
孟知嬅心下一荡，放下书，起身到里间的竖顶柜前，打开柜子，在春樱放针线活的篓子里翻出绣好的香囊。
月魄色的缎子上，用深绿灰绿的丝线绣出栩栩如生的松针，上面覆着深深浅浅的白雪，底下还绣着若隐若现的褐色枝干。
孟知嬅轻抚着香囊上的雪后青松，幽幽长叹。
此刻，她真的好想见他一面。
晌午时分，孟知渊回来了，他来到孟知嬅房中，告诉她：“严管事去同其他商行主事吃茶，有主事说了，上面的人让大家且耐心等候，这两日的损失，后面会补给大家的。”
孟知嬅垂眸不语，右手捻着团扇的扇柄，团扇随着她手指的转动来回转着圈。
补偿给商会？
上京罢市的商铺不知有多少，两日的补偿不是小数目，不知是怎么个补偿法？
“长姐，这补偿费数可是巨额数目，要是你，会如何补偿呢？”孟知渊笑着问道，眼中闪过狡黠之色。
孟知嬅看着他的眼睛，捻着扇柄的手指停了下来，她把扇柄往后一倾，摇着团扇，轻笑着问道：“那要是你呢？”
孟知渊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反问他，抿了抿嘴。
孟知嬅挑着眉头，一语戳穿他：“你特意回来同我说这句话，心中必然是有了计较，所以才探我意思。”
孟知渊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头，讪讪笑道：“长姐厉害。”
他顿了顿，说道：“那管事所说上面的人，想必就是朝中的人，只有官府才会让百姓令行禁止，所以罢市之举才会得到众商铺的响应。但朝廷正是因为没钱，才搞了银钱征集令。所以，我认为补偿，不一定非用银钱，可以从其他方面补偿。我今日听到主事们屡次谈起赋税之事，是不是可以从赋税下手，作为补偿？”
孟知嬅摇着扇子，思付着：“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赋税是国库的重要收入来源，如今国库已捉襟见肘，此时减免，怕是不妥，除非是能让商贾答应日后慢慢减免。”
孟知渊高兴地说道：“长姐，我正是这样的想的，把允诺补偿的银钱分摊到各月的赋税中，再多减几个月作为补偿的利息，同主事们好好谈谈，想来主事们也会通晓大义的。尚书大人那边，人才济济，应该也会想到此法的。”
他说到后面，小心地看了孟知嬅一眼。
孟知嬅知晓这是他想把这个法子告诉沈世诚之意，笑道：“你写封信，把你的建议写下来，我让人送去尚书府。”
“好。”孟知渊立刻应道，很快写了出来。
孟知嬅把信装好，找来李妈妈，吩咐道：“你把这封信送到沈尚书府，亲自交给老太君。”
李妈妈走后，她又对孟知渊道：“你做得很好，能看出事情的关键，还能想出法子，是个聪明的孩子，跟着严管事好好历练。记住，切不可骄傲拿大，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知渊谨记。”孟知渊向她行礼道。
沈月清回来了，让人把孟知嬅叫到房中。
孟知嬅同她坐在暖阁窗下的罗汉榻上，见她眉头微蹙，低头不语，便把头趴在矮几上看着她，笑问道：“阿娘，怎么了？”
沈月清又默然良久，方缓声说道：“今日老太君找我去，说大理寺的宋大人要你同他查索魂堂的案子，她允了。”
孟知嬅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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