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苦差儿
谢兰若休整过后，就去了宫里当差。
她统领禁军，无论朝前殿后，都以守护宣景帝的安危为首责。
年关将近，内务府采办的宫人进出频繁，她上任后下达的第一道指令就是人货分流。
外运宫里的货物经禁军核验后送抵各部，宫人从皇城门口分道进出，这极大地提高了进出宫门的效率，让向来绵长到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进宫队伍，缩成了短短的一截。
这一举措赢得了百官的另眼相看，就连太监宫女私下里都止不住地说好。
宣景帝听陆福海说及此事，看了一眼值守在宣政殿外的谢兰若，开口道，“让谢统领进来。”
“奴才遵旨。”
陆福海传令谢兰若进殿，她撩起官袍，跪地行礼道：“禁军统领谢兰若拜见皇上。”
“谢统领平身。”
宣景帝靠在龙椅上，目光平和地看着她，“当初就是因为你锋芒太盛，朕才外派你到闽西出任大都督，为的就是磨平你身上的锐气，如今回京述职，才进宫当差没几天，到处都听见有人在说你。”
谢兰若低头道：“微臣行事太过张扬，今后定当收敛行事。
“不过这次，朕听到的都是夸你的声音。”
宣景帝见她无声地吐出一口气来，忽地笑了，“宫里无小事，你能简化进宫的流程，赢得百官的赞许，就该受到嘉奖。”
“陆福海，将端溪上贡的那方四象砚拿过来，赏给谢统领。”
陆福海笑道：“皇上，奴才这就去取。”
单从皇上开始称呼她为“你”，她便看出了皇上的亲近之意。
谢兰若执手向前，朝着宣景帝行礼道：“微臣谢主隆恩。”
“谢统领外出闯荡了些许时日，多少也该有点长进了，不要像从前那般鲁莽行事，每次贤妃听到宫外传回你的消息，都被吓得不轻。”
“微臣让贤妃娘娘受惊，罪该万死。”
鉴于之前弹劾她的奏折堆积如山，宣景帝不得不提前放话，让她收敛点脾性。
“如今朕的贤妃临盆待产，你别在这紧要关头闯出什么祸事来，万一惊扰到贤妃动了胎气，朕拿你是问。”
“皇上，微臣定当修身养性，绝不妄言，更不敢逞凶斗狠。”
谢兰若做出一副低眉垂眼的恭谨模样，心里却止不住地腹诽着宣景帝，他动不动就说 “朕的贤妃”，敢情这会儿知道心疼五姐姐了，之前将她冷落在宫里又是为了哪般。
“朕为了能让贤妃顺利地产下麟儿，不辞老远地请了已退的老院使进宫，为贤妃看诊把脉。”
宣景帝合上龙案上的奏折，扔到了桌角，“这个程太医是个死倔驴，在宫里死活呆不住，非要住到宫外去，你说这事该如何是好？”
皇上这么明显的下套，就是线上放了鱼钩，她都得咬上去。
谢兰若半推半就地道：“程太医专程为了贤妃娘娘而来，他要住在宫外，理应住到谢府才是，微臣听说程太医为人怪癖，就怕他不肯。”
宣景帝要的就是她这句话，“朕派人去请程太医，他寻死觅活地就是不肯出山，若非告诉他进宫是为了给朕的贤妃看诊，他怕是宁死都不从。”
谢兰若立马有了不详的预感，果然他接下来就道：“这个程太医，与你已故的祖父谢老将军颇有些渊源，他要住到宫外，只会住到谢家。”
“微臣这就接了程太医回府上去。”
宣景帝稍显严厉地朝她下达了死命令，“在贤妃诞下麟儿之前，这程太医要是跑了，朕绝不会轻饶你。”
“微臣遵旨。”谢兰若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苦差。
这么个刁钻难缠的老头儿，岂会乖乖地呆在府里，他要是出去，她不得拿根麻绳，把他拴在裤腰带上不可。
她一想到招惹了这么个麻烦精，心情一下跌落到了谷底。
临到下值，谢兰若才动身前往太医院。
程太医收拾了包袱坐在门槛上，任由院使苦口婆心地劝着，他闭起眼来就是不听，执意要出宫。
“程老，皇上命您留在宫里给贤妃娘娘看诊，您非得住到宫外去，违抗圣旨，这可是掉脑袋的大事，轻易使不得。”
“掉你的脑袋了？”
程太医睁开半边眼睛，闲闲地说了他道：“要掉也是掉我的脑袋，你哭丧个什么脸？”
院使没法劝了，这老头儿冥顽不化，干脆随他折腾算了。
程太医半边眼睛瞄见谢兰若走上前来，顿时乐坏了，“谢家六小姐来接我出宫了。”
谢兰若听见这一声“谢家六小姐”，当即脚步一顿。
院使纠正他道：“程老，这是将军府上的七公子，谢统领与六小姐是龙凤双胎，都长一个样。”
程太医冲着他摇头叹息，“你这眼睛怎么这么不好使，莫不是瞎了不成？”
院使默默地偏过了头，再也不欲与他多说一句话。
谢兰若低头寻思着，到底是哪里出了破绽，让他看出了端倪来。
她忽然想到当初江映禾就是帮她把脉后起了疑心，验过她的身子后，便识破了她的女儿身。
这个老头儿都没给“七公子”把过脉，单就看了她一样，怎么就怀疑起她来了？
殊不知中医讲究个“望闻问切”，程太医小眼眯眯地合成一道缝，光是看她第一眼的骨相，再到她说话的音色，就猜出了三四分。
“程太医，末将奉皇上的口谕，接您回将军府久住，还请您随我一起出宫。”
“你可让老夫好等。”
程太医从门槛上起身，怀里拢着个包袱往外走，边走边念叨着，“走喽，这么个鬼地方，以后打死我都不想再来。”
谢兰若目不斜视地在前面领路，程太医人矮腿短，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谢六小姐，”他欠揍地道：“京师城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你先带我去逛逛。”
她死不承认地说，“六小姐是末将的姐姐，程太医认错了人。”
“敢不敢拿你的手腕出来，让老夫给你切一下脉？”
程太医小眼眯眯地看着她，她如何都伸不出手来。
这人堪称神医，六小姐和七公子的脉象一样，他上手一摸就能探出来。
程太医靠过来，悄悄地说，“我会替你保密，前提是，你得带我逛遍整个京师城。”
经他这么一说，她还真的有一个向往已久的地方非去不可，“程太医，末将略尽地主之谊，这就带您好好地逛一逛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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