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秦风此刻是真的头皮有些发麻。
他迷茫了。他足下踩着陆暄暄亲手给他缝制的绵软的布鞋,脑海里回忆着往昔她往日里种种嘘寒问暖温柔如水的语气,他怀疑那个善良单纯,怯懦娇弱,逆来顺受的陆暄暄极有可能统统都是装的。
秦风以三两银子为诱惑盘问过陆大山,陆大山声情并茂的将陆暄暄的计划和盘托出了,当然,陆大山并没有觉得这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毕竟这在任何人看起来,陆暄暄都是为了秦家筹谋计议。
唯独对于秦风来说,陆暄暄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秦风甚至怀疑陆暄暄的本来面目大概是个豆腐嘴,刀子心,笑里藏刀的那种人。她手段狠辣,轻而易举将刘屠户致于无力翻身之地,她在背后做得干脆利落,甚至让刘屠户对她感恩戴德,如果没有意外,刘屠户大概到寿终正寝的那天都不会想到这件事背后的操纵者是陆暄暄。
秦风甚至有一种直觉......
有没有一种可能.......
平日里当陆暄暄每逢用那种温柔而逆来顺受的口气和他怯生生的说着话时,她心里头的那个小人儿是在恶毒的咒骂着他。
秦风想到这里,神情严肃了不少,重新思索了起来:这里地处偏远,消息闭塞,陆暄暄作为一个村里生长的少女,竟能一眼识别出那夫妇二人是江湖骗子,她竟然还知道仙人跳?这显然并不符合常理。
一想到这里,秦风的头皮就更麻了。
“秦大哥?!”
陆暄暄望见了伫立在远处的秦风。
她快步跑了过来,来在了秦风的面前:“秦大哥,你怎么来了?”
秦风负着双手,微微歪着头告诉她:“我都知道了。”
陆暄暄一怔,抬眼望着秦风:“我爹和你说的?”
“嗯。”秦风应了一声。
风乍起,吹动着枯枝摇曳,冷风灌进了陆暄暄的后脖里,陆暄暄打了个寒颤,道:“回家罢。”
两个人并肩朝着家里回去了。
陆暄暄见得秦风始终沉默着,她不知道秦风是什么意思,试探着问他:“秦大哥,我爹......都和你说什么了?”
“所有。”秦风简短的告诉陆暄暄。
陆暄暄狐疑的看了秦风一眼,想等着他说下去,可他说完了两个字就没有再往下说了。
陆暄暄:“你不高兴了?”
“没有,你做的很好。”
秦风戴着面罩,陆暄暄只看他嘴唇和下巴是看不到他的表情的。所以她也拿不准秦风到底有没有不悦。
她懒得再问他了,把刘屠户扫地出村,她出了一口恶气,所以陆暄暄此刻心情还是不错的。
夜色格外寂静,两个沉默的走了一段路,秦风蓦地开口:“陆暄暄......”
“嗯?”
秦风停驻了脚步,转头望定陆暄暄的虚影:“你不会一直是装的吧?”
“我装什么?”陆暄暄也停下了脚步,一头雾水的看着秦风。
秦风:“在我面前柔弱良善,跟我用那种逆来顺受的语气劝我算了,转头在背地里杀人不见血。”
陆暄暄冤枉至极:“我这不是觉得你身有顽症,怕刺激你么?”
秦风当然没理解到陆暄暄所说的顽症是指的癔症,他很正常的认为她在说他的眼症。秦风脑海里莫名冒出了一道声音,她还挺关心自己?
秦风晃了晃脑袋,轻轻喉咙,驱散了心里这个毫无逻辑的妄念,他严肃的望着陆暄暄:“我只当你是一只小白兔,我没想到你会.....”秦风话到此处戛然而止。
因为他脑海里只淌过一句话: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
哪是小白兔啊这是,简直是大黄蜂。
秦风认为,她还极有可能是隐藏在角落里,打算蛰死他的大黄蜂。
陆暄暄抬眼望着秦风,坦然的告诉他:“秦大哥,如果你认为我是那种需要人保护的小白兔那么就大错特错了,我跟着我爹那种人长大,怎么可能会是小白兔呢?如果我自己不留点心眼,早被我爹卖了不知几百次了。”她停顿住,唇角抿住,又倔强的昂起脸,一字一句的告诉他:“我没有那种福气,像一只小白兔一样的活着,不过我一点也不羡慕那种小白兔似的女孩,与其指望别人保护自己,远不如自己保护自己来得简单。”
秦风就那么望着陆暄暄,谁也不清楚他用那双不好使的眼睛望着眼前人的意义何在。
风渐渐凛冽,陆暄暄蜷起了十指,风冷,手也冷。
秦风似乎感觉到了眼前人的寒意,他将自己的羊羔袍脱下,塞到她的怀里:“穿上。”
“?”陆暄暄抱着他的羊羔袍,定定地想,这个人为什么总是忽冷忽热的让人难以捉摸。
秦风独自往前走了。
陆暄暄回到家时,秦力还没睡下,秦力手里握着一张药方,对陆暄暄道:“老大治眼睛的药喝完了,你明儿个去街上买些。”
陆暄暄挠挠脸,对秦力低声道:“爹,怎么不给秦大哥开些治脑袋的药?”
“什么治脑袋的药?”秦力一时没反应过来。
陆暄暄食指点了点太阳穴:“癔症呀。”
“啊......哈......”秦力尴尬的笑了笑,咽了口唾沫,道:“先治眼睛吧。”他把手里的药方递给了陆暄暄。
陆暄暄接过了药方,里头夹的纸掉落在地,陆暄暄把纸捡起来,低头一瞧,不是纸,是银票!一百两的银票!
陆暄暄吃惊的望着秦力:“一百两?这么多?”
秦力:“就只够吃十天的。”
陆暄暄愕然的望着秦力。直至秦力转身回了屋,陆暄暄迅速点了油灯,把油灯放在地上,蹲下身来,借着灯光小心翼翼的瞧着药方上到底写着什么字。右边第一列就是灵芝人参,怪不得这么贵。
陆暄暄是识字的,关于这一点她自认为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据陆大山所讲,她先前在大户人家当丫鬟,得罪了主子被殴打故而伤及头部,丧失了记忆。陆暄暄总是寻思着,自己到底因为什么挨了打。直至有一天,她偶然发现自己识字,陆大山大字不识几个,他那种人更不可能会花钱请人教自己识字,那么她识字多半是给人当丫鬟时候学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究竟是谁教她识的字呢?
下人们大多都不识字,当然没有可能教她,教她的人只有可能是主子,陆暄暄大胆展开过一场假设,有没有可能是男主子教了她识字,与她过分亲密,因此而得罪了女主子。然后自己才会被殴打,险些丧命。
这肯定不是什么光彩的事,陆暄暄并不愿意被秦家看轻,所以她不仅从未提及自己过去在大户人家当丫鬟的事情,更没声张过自己识字这件事。
陆暄暄看完了方子,熄了灯,把银票和药方揣好,回去了房间,秦风正坐在炕桌边削着竹竿。
陆暄暄把方子收在了柜子里,坐在了炕边随手拿起了纳了一半的鞋,两个人各自做着自己的事,谁也没有说话。
陆暄暄看了看柜子的方向,心想自己还怀揣着以后攒够了钱开个小铺子钱生钱的梦想,可这家伙的药费竟然这么贵?由于他们行事必须低调,秦风不能每天都去打来那么多的猎物,长此以往,保不齐有坐吃山空的一天。说不定连她所剩无几的礼金都保不住。
陆暄暄用银针掻了搔头,眼睛一亮,道:“秦大哥,你明日早晨起身后喊着我,咱们一起上山去。”
“你上山做什么?”秦风也没看陆暄暄,继续削着竹竿。
陆暄暄:“我想打柴,接着给人送柴,虽然挣得不算多,可家里的日常开销也总是够的。多一个人多份力,赚点是点。”
秦风的手顿了顿,抬头看了陆暄暄一眼,低头继续削竹竿:“不用。”
陆暄暄:“我在家也没事做呀,不如......”
“咚”地一声,秦风手里的竹竿撂在了桌上,他不耐烦的打断了陆暄暄:“你不会看上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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