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送养
王根宝的心颤抖一下，他怎么又知道啊。
难道是因为他出国留学见得世面多？
可是人家不是越读书越傻吗？
因为整天在那个什么塔里待着，没接触过外人，心思单纯。
他这个小舅子怎么跟别人不一样啊。
秦老汉不禁问：“你还真想离咋的？”
王根宝顿时不敢胡思乱想，“怎么可能。给我个胆子也不敢。爹，我刚刚说的都是气话。不是气你们偏心，是被我们家前后左右四邻气的。他们，”看一下秦峰，见他只顾给小孩洗手，大着胆子说：“不如我和小颖有本钱，也不如咱家小峰有本事，可赚的比我们多得多，还一见着我就挤兑我们只能干小生意。”
秦颖端着馒头进来，“你又瞎说啥？”
秦峰轻笑一声，“他说我就信？我又不是没脑子。去年去你家盖烤房的时候，你家四邻什么样我不知道？”
王根宝挤出来的笑凝固。
怎么把这事忘了啊。
半个多月前秦峰去百货商店买东西，还去过他家一次，虽然只是给他们家送鸡蛋。可那天正好周末，天气还好，街坊四邻多在外面晒太阳侃大山。
秦峰给渺渺擦擦手，让俩大儿子洗手，“王根宝——”
周氏脚步一顿，“叫姐夫！”瞪一眼秦峰才把碗筷放桌上。
秦峰笑眯眯看着王根宝。
——你配吗？
王根宝的脸色涨红，讷讷道：“娘，我和小峰也没差几岁，叫啥都行。”
周氏的呼吸停顿一下，看他一眼都觉得膈应。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这么不要脸骨头软啊。
秦老汉眉头微蹙，这么不要脸，他是还想借钱不成。
这个钱绝不能借给他。
秦峰工资高，新车试车成功他还有奖金，一个人足矣养活这一大家子。他也有工资，只要不发生天灾人祸，他存银行的那点钱这辈子都用不着。
这点王根宝肯定也知道。
回头把钱借给王根宝，王根宝要说他得用，或者没钱还，他总不能逼闺女吧。
那这个钱十有八/九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话又说回来，王根宝要是个好的，他都可以不要这个钱，可他——秦峰刚才提到离婚，他居然都不生气。
指不定今天借了钱，他明天就能跟秦颖离婚。
秦老汉不客气地说：“你这样说，我也不会把钱借给你。”
“啊？”王根宝吓得慌忙看一眼秦峰，见他没生气，暗暗松了一口气，“我知道那是爹娘好不容易攒的。刚才真是气急了口不择言，真没想过找二老借钱。”
秦峰点头：“只是惦记着我的工资。毕竟我都有钱给别人养孩子，对吧？”
王根宝心中一凛，不由得看顾无益和顾清狂——兄弟二人齐瞪眼，像个小凶兽。
“没有的事。其实我想买大烤箱是希望小颖能轻松点，大烤箱用电，不用一天到晚盯着火。”王根宝顿了顿，认真道，“不瞒你们说，我觉得卖面包不如卖别的赚钱。”
秦峰不客气地说：“你知道个屁！”
王根宝噎了一下，呼吸不畅。
秦颖很不高兴，她弟弟真想跟她断往不成。
这么不给他姐夫面子。
“小峰，你姐夫说的都是实话。”秦颖说着话，忍不住给爹妈使眼色。
周氏和秦老汉同时低头。
——以往人家说“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他们居然还不信。
秦颖气结，转向她弟。
秦峰装没看见，盯着王根宝问道，“算过成本吗？”
王根宝被问糊涂了。
顾无益看不下去：“我爸的意思，你算过你想卖的东西和蛋糕面包的成本吗？就认为卖面包蛋糕不赚钱。”
王根宝的小学和初中都是混毕业的，他会算个鬼成本。
要不是赶上到处闹革命，九成九的学生都没心思学习，王根宝的知识储备跟同龄人差不多，显不出他不上进，他别想顺顺利利把秦颖骗回家。
秦颖卖的面包和蛋糕都是秦峰算好了给她定的价。
为此还给她买大小三个秤，留她称葡萄干果仁那些小东西。
这也导致王根宝以为做生意很简单，东西做好拿出去卖就成了。
压根不知道单单秦峰盖的那个小烤房就能难倒百分之八十乃至九十想做面包生意的人。
王根宝回答不出来，不由得看秦颖，“还得算成本？”
秦颖无语了。
周氏忍不住说：“亏你还在食品厂上班。”
王根宝：“娘不知道，我们厂大的很，除了生产车间还有包装车间，还有运输，还有——”
周氏懒得跟他废话，直接问：“那一个个面包价格咋定的？”
王根宝想也没想就说：“按大小重量多少定的——”余下的话说不出来了，神色也异常尴尬。
秦老汉问：“你在食品厂有十年了吧”
王根宝毫不犹豫地点头。
秦峰冷笑出声，笑的王根宝肝颤——他小舅子不会又知道吧。
老两口转向秦峰。
——他又咋了啊他。
秦峰：“跟我姐相亲两个月前才去的食品厂，虚十年还差不多。”
王根宝的脸色微变，有尴尬有心虚还有害怕。
随后想起什么来就找秦颖。
秦颖下意识摇头。
不是她说的。
秦峰嗤一声：“我姐都不敢告诉我们你是临时工，敢跟我们说你有了工作，人家才愿意给你介绍对象？”
王根宝的嘴巴动了动，好半晌没憋出一个字，跟便秘似的。
顾无益乐了。
骗死人不偿命的他也有今天啊。
“是不是好奇我爸怎么啥都知道？”
王根宝很想点头，又不甘心，不由得瞥一眼秦峰。
秦峰看他就烦，低头给渺渺掰一点带皮的馒头，然后挖半勺芝麻盐，包好了才递给他。
顾小二笑嘻嘻道：“因为我爸聪明啊。你眼珠一转，他就知道你憋着什么坏。”
这话要搁以前王根宝得回一句——吹牛不用上税。
今儿王根宝一个字不敢说，多说多错。
秦峰看向他姐，“街上卖服饰的不多，不论你们弄衣服还是小饰品都能赚到钱，可你想过没有，你只有俩闺女，他呢，一直想要儿子。”瞥一眼王根宝，“有了钱就算不跟你离婚，也有可能偷偷养二房。”
“咳！”
“噗！”
一家老小，除了什么都不懂的渺渺全呛着了。
小孩儿疑惑不解地看看他们，又转向爸爸。
秦峰把他的小脑袋按回去，“吃你的，别管他们。”扫一圈家人——少见多怪。
拿个馒头，秦峰淡定的咬一口。
周氏顾不上擦嘴，按住他的手，“刚才说啥？”
秦峰：“问你闺女女婿。”
王根宝回过神，赶忙保证为自己辩解，“没有的事。我我要是有那个心，就，就天打五雷轰！”
“我也没说现在。”秦峰睨了他一眼。
王根宝的呼吸一窒，“那，那也没有贷款我，我乱来的啊。”
秦峰朝他姐看去：“我这是预防针。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大不了就离婚。”
老两口和小夫妻同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还是因为希望他俩离婚故意说的啊。
秦峰无奈地摇摇头，悠悠道：“凡事无绝对。人心易变。”
四人的心又提到嗓子眼。
秦颖想说什么，又怕哪个字说错了伤了王根宝的心，犹豫好一会儿，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小哥俩见她这副样子很失望。
怎么这么好赖不分啊。
爸爸还能害她不成？她可是爸爸的亲姐，唯一的姐姐。
顾无益想想老两口把他们当亲孙子疼，昨天随口说一句给他们做坎肩，今儿就着手做，很不希望他们再为了秦颖的事愁白了头。
顾无益瞥向王根宝，“大话谁都会说。我们那边职工家属院的一个大娘也说过男人有钱就变坏。”
王根宝皱眉：“你懂什么？”
“我怎么不懂了？我也是男人。”顾无益挺起胸膛。
“咳！”
老两口又呛着了。
王根宝噎的有口难言。
秦峰忍着笑点头。
顾无益一看他老子支持，大胆继续说：“姑姑，你们家谁管钱啊？钱要是存银行存谁的名字啊？”
秦颖不由得看王根宝。
顾小二懂了，“这样可不行。咱家可都是奶奶管钱。”
“对！你爷爷有点钱会烧包着呢。”周氏顿时忍不住帮腔。
王根宝张口欲言，然而抬头看到对面的小舅子，立马把狡辩解释的话咽回去，“我回去就把钱交给小颖。”
“谁拿不一样啊。”秦颖忍不住开口。
秦峰睨了她一眼。
秦颖吓得低下头去。
王根宝立即说：“你都说了谁拿都一样，那就你收着吧，你心细。”
秦颖抬起头，欲言又止。
王根宝连连摇头。
有什么话咱们回家再说。
秦颖看懂了，笑着说：“也对！小峰，你工作累，多吃点菜。”给他夹一点菜。
秦峰很不给面子的把碗移开。
秦颖尴尬的手僵住。
秦老汉把碗递过去：“给我。”随之忍不住看一下儿子，差不多得了。
秦峰也不想搞得一家人都尴尬，吃个饭战战兢兢，权当没看见，掰一块馒头蘸些酱豆子递给渺渺。
小孩儿就着他的手张大嘴。
秦峰放到他嘴边。
小孩“啊呜”一声咬住。
秦颖下意识看他，越看越喜欢，“渺渺真乖，一点不挑食。”
老两口忍不住点头。
秦峰眼角余光瞥到三人的表情不由得看一下小孩，小孩嘴角有两撇小胡子，于是就拿馒头擦掉然后递给他。
“爸爸吃。”小孩抓住他的手往他嘴里塞。
秦峰：“你把这个吃了爸爸就吃饭。”
小孩立马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次啊呜一声。
周氏：“要不要喝点米汤？”
秦峰摸摸碗还很烫，“等会儿再喝。”随后挖一勺豆腐递给小孩。
这个豆腐是中午做的。
周氏原本想买条鱼，又怕渺渺吃了吐，早上做饭的时候有下乡换豆腐的，就让秦老汉挖一碗黄豆换两块豆腐。
可是已经连着吃两天豆腐了，明天不能还吃豆腐啊。
周氏就趁机问秦峰：“明儿我杀只鸡，让你爹去买些花椒大料，用那些东西炖，渺渺能吃吧？”
秦峰：“公鸡啊？那不是留着端午节吃的？”
“端午节还早。那时候去年养的小公鸡也差不多可以吃了。”
秦老汉补充道：“大不了找村里人买一只。”
秦峰看向俩大孩子，“馋吗？”
小哥俩没有心理准备，突然被这么一问，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顾无益想一下，问道：“您呢？”
秦峰故意问：“我馋不馋跟你有什么关系？”
“爸馋我就馋。”
秦峰乐了，转向他妈，“那就杀吧。”注意到王根宝，想到他两个外甥女很瘦，跟营养不良似的夫，“大小子和二小子不是我亲生的，我都舍得杀鸡给他们补补。大丫头和二丫头是你亲生的，舍得买只鸡给她们补补吗？”
王根宝严重怀疑他故意挑拨。
他要说明儿忙，或者没那么多钱买，秦峰指不定就会扯到儿子上面，然后撺腾秦颖跟他离婚。
“咋不舍得。”王根宝的脸上堆满了笑意，对秦颖道，“明早就去，中午早点收摊，再买点蘑菇木耳搁一块，咱们吃木耳蘑菇，让她们吃肉。”
秦颖瞥一眼弟弟。
秦峰挑眉。
秦颖赶忙点头。
秦峰：“别以为你们交代孩子见着我不许乱说，我就看不出来。”
王根宝笑着说：“哪会呢。又不是别人家的孩子。再说了，一只鸡也不至于。”
秦峰嗤一声，真有那个心，俩孩子还不得水灵的跟花一样：“不留着钱找人贩子买儿子？”
啪嗒！
王根宝的筷子掉到地上。
正准备数落秦峰胡扯的二老瞬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峰不由得放下筷子，他不过随口一说，王根宝居然真有此心。
秦颖忙说：“小峰，吃饭，有啥话咱吃了饭再说。”
秦峰转向他姐，“你知道这事是犯法的吗？”
王根宝忍不住笑了，“啥事到你嘴里都特严重。”
“买卖人口不犯法？”秦峰反问。
王根宝：“你怕是不知道有送养。孩子的爹娘要是自愿送给我们，我们给他们一点营养费，这事就是到首都它也不犯法。”
秦峰笑看着他：“谁舍得把好好的儿子送给你？”
王根宝脸上的笑凝固。
秦峰敛起笑容，“我之前跟姐说过，决定生男生女的是男人。你连生两个女儿，再生还有可能是女儿。我姐也遭罪，还得罚款。我姐就不打算再生。你敢买，这婚不离也得离！”
周氏和秦老汉张了张口，一对上儿子没有表情的脸，顿时把话咽回去。
秦峰：“没跟你开玩笑。”看向他姐，“这事还不听我的，以后都别回娘家。你在王家是死是活跟我们没关系。”
秦颖下意识找娘。
周氏希望闺女有个儿子——养儿能防老。
可是她儿子不像开玩笑，儿子又比他们懂得多，周氏也担心人家的孩子养不熟，不是每个孩子都像大小子和二小子一样懂事，所以不敢替闺女做主，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
秦颖不由得找爹。
秦老汉直接道：“我们还指望你弟养老，可不敢不听他的。”
秦颖只能找秦峰，“没个儿子将来大丫头和二丫头在婆家受欺负，都没个给她们撑腰的兄弟。”
“我给你撑腰有用吗？”秦峰反问。
秦颖语塞，讷讷道：“你——你也得分啥事啊。”
“早听我的跟他退婚，有现在这么多事吗？”
秦颖没脸，当着王根宝的面也不好意思说实话，“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说还有啥意义。”
“那就不说。”秦峰扫一眼仨孩子：“他仨是死的？”
顾无益愣了愣，反应过来笑了：“我是活的。”
秦颖说不出话来。
秦峰冲他大儿子笑了笑，随后转向王根宝。
王根宝装没听见，“吃了饭再说。”
然而此言一出，都知道他怎么想的。
秦峰不禁拧眉：“我最后说一句，不论那孩子哪来的，你今儿弄到家，我明儿就去公安局。除非你能一直瞒着我。”
王根宝沉吟片刻，“没有儿子，我这也没啥钱，老了咋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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