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章
“身为庆州父母官,官府这么做就不怕朝廷知道?”赵夏卿看着秦述,明知故问道。
秦述看着赵夏卿,掩起眼中的阴郁之色,沉声道:“城门设有重兵把守,只能进不能出,消息如何能传达出去?山高皇帝远,小小一个县令,也能够只手遮天了。”
赵夏卿原本还想装作无知再问两句,可看见秦述因为愠怒而紧绷的下巴,逗弄他的心思便淡了。
他固然觉得这位大皇子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却无治国之才,难堪大任,可对方心系黎民百姓的爱民之心却不是他逗弄的理由。
上位者,若真能将百姓生计放在心中,那于百姓来说,便是天大的好事。
是夜,赵夏卿趁着夜色再一次进了秦述的房间,屋内除了呼吸声,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窗外月朗星稀,赵夏卿像第一次一样站在床前,床上的人闭着眼,呼吸平稳,显然正在沉睡。
但下一秒,赵夏卿便听到了床上人开口说话。
“赵兄深夜造访,有何贵干?”秦述从他一进来便已发觉。
赵夏卿身体隐在黑暗中,惊讶的看着床上,半晌才了然道:“看来殿下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屋内并未点灯,一般人不能视物,顾子策不会武功,之所以知道是他,显然早已猜到来人是谁,亦或者本来就在等他。
秦述没有否认,他依然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声音带着笑意:“二弟自小便性格急躁,此番我只是想寻医治腿,他便坐不住了。”
事关主上,赵夏卿不敢妄言,因此并未回话。
“你隶属于他手下哪一部?”秦述明知故问道。
“暗部首领赵夏卿。”
秦述眉梢微动,低沉的声音表明了他的目的,“启渊派你来到我身边,必然会让你随时向他报告我的动态,你们靠什么联络?”
启渊是二皇子顾子洲的字,秦述叫的亲呢,仿佛不知道赵夏卿被派来的目的。
赵夏卿抬眼看去,只能看到在皎洁的月光下,那越发白皙如玉的下巴。
秦述说的不错,一开始赵夏卿还会暗地里通过附近的暗线向主上报告顾子策的最新情况,可千里来到庆州,赵夏卿与暗线之间早已失去了联系,就算此刻有暗线跟了上来,如今庆州有进无出,他们同样传不了消息。
“殿下想干什么?”小看了顾子策是赵夏卿的失策,想起自己的沾沾自喜,他多少有些恼怒。
“庆州知府是徐太师的女婿,庆州是在他的管辖之内,此番庆州瘟疫肆虐,他不可能毫不知情,之所以放任不管,不过怕是影响政绩,断了他升官的路。”
顾子策这话一出,赵夏卿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徐太师是坚定的二皇子党,如果庆州的真实情况被朝廷知悉,少不了要牵涉到二皇子。
为君者,当以百姓安居乐业为己任,若是被扣上一个不顾百姓死活的帽子,那二皇子必然会失了民心。
“庆州距离上京,远在千里之外。”
这句话无疑就是告诉秦述,他也没辙。
“赵夏卿。”
秦述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清晰的钻到赵夏卿的耳朵里,他骤然惊觉,这位大皇子,除了有一副好样貌之外,声音同样值得让人称赞。
“我不想知道此番启渊把你派到我身边有何目的,如今情况紧急,孤懒得跟你计较。你我皆知,庆州城里如今虽然表面上还维持着一副自欺欺人的虚弱繁荣景象,可背地里早已瘟疫肆虐,那些发了症的百姓更是不知被如何处置了,此刻说不定连命都丢了也未可知。”
秦述掷地有声的说道:“这事儿既然孤碰见了,就得管。”
赵夏卿一听便知道顾子策的意思,他向床上看了一眼,在无人看见的黑暗里挑了挑眉,“那殿下准备如何管?”
这句话里的挑衅秦述不是没听出来,他终于睁开眼,转头看向赵夏卿所在的地方,淡淡说到:“孤要你暂时为孤所用。”
赵夏卿闻言勾起嘴角,他终于从暗处走到月光能照到的地方,看向床上的顾子策。
“我自然可让殿下驱使,可殿下当真能信得过我?”
秦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此番若能让庆州转危为安,倒还罢了,孤只追究庆州知府及县令的责任,否则的话,孤忽然会让太师一派为这死去的亡魂赎罪。”
说完秦述定定的看着赵夏卿,眼中泛着冷意,“当然,你可以怀疑孤能不能做到。”
赵夏卿没有说话,与秦述对视良久,终于开口,“赵夏卿愿受殿下驱使。”
闻言,秦述重新闭上眼,淡淡的说:“下去吧。”
这声命令太理所当然,想起平日里顾子策对景顺的态度,赵夏卿都要被他给气笑了。
可他又不能拒绝,顾子策虽然双腿有疾,无缘皇位,可他毕竟是大承皇帝的第一个儿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远非其他人能比,他回朝之后倘若真的对此事追究到底,必然会大大影响二皇子在皇帝和朝臣心中的能力。
虽然赵夏卿此番的任务只是为了阻止顾子策治腿成功,可面对此等对主上不利之事,他不可能视若无睹,放任不管。
若是能协助顾子策将此事解决,便能最大程度的减小对主上的不利影响。
翌日一早,秦述刚起来便听到隔壁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大人,你饶了我吧,我这只是普通的风寒。”
“普通风寒?大人说了,此事非同小可,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实话跟你说了,今日就算你真的只是普通风寒,也得跟我们走,谁让你非得在这节骨眼上得了风寒,哥几个,把人全部给我带走!”
“不要,我跟你们走,官老爷,他们是正常的,幺儿才三岁,不能进去呀。”
随即便有孩子的哭声响起,一阵鸡飞狗跳之后,隔壁忽然安静下来。
李老汉五岁的小孙子紧紧抱着奶奶,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
“唉,这是造了什么孽呀?”李老汉低声骂,“这群畜生简直没有一点儿人性。”
话音刚落,院子的门便被拍的啪啪响。
李老汉脸色一变,带了些恐惧,“老婆子,带着小福先躲起来,顾公子,你们也进去躲一躲。”
李婆婆闻言拉着孙子快步走开,秦述几人也进了屋子里,李老汉这才去开门。
进来的果然是官差。
“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开门?”为首官差不悦的问道。
“年纪来了,耳朵不好使了,官爷担待。”李老汉佝偻着腰,态度诚惶诚恐。
“最近有没有跟隔壁的人有过接触?”
“没有,老朽出去摆摊都是天不亮就走,天黑才回来,没什么时间接触,官爷您明察。”李老汉陪着笑脸。
为首的官差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没有多问,朝李老汉背后的房子瞄了几眼,意有所指的说道:“我倒是相信你,只是我们大人信不信就不知道了。”
李老汉闻言便立刻明白了,他从袖子里抖抖索索摸出一两的银子,说:“最近街上人少,东西卖不出去,这么点银子,官爷们拿去喝酒。”
为首的官差笑眯眯的接过李老汉手中的银子,对身后的几位官差拜了拜手,“这家正常,走吧。”
李老汉目送着几人离开,纵然心中恨得不行,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直到他们走远,才走上前把大门关上。
屋子里,赵夏卿懒散的靠在窗前,淡淡的说道:“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趁机敛财,上行下效,由此可见,这庆州县令也必定是贪得无厌之人。”
秦述看了赵夏卿一样,勾了勾嘴角,“赵兄果然真知灼见。”
这等贪得无厌之人追根究底也不过是因为背后有人庇护,秦述明褒实贬的话一出,赵夏卿便知道他这是对主上不满。
“今晚刘枞在绿烟楼宴请宾客,殿下可敢前去?”
这话一出,景顺立刻挡在秦述面前,警惕的看着赵夏卿,“你究竟是何人?”
赵夏卿看着景顺这幅像是老母鸡护着鸡崽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景顺,他暂时是自己人。”秦述淡淡开口。
“公子?”景顺回头看向秦述,等看到殿下脸上平静的神色才不甘愿的站回到一边。
秦述看着赵夏卿,没有问他是如何知道这一消息的,绿烟楼背后的东家便是刘枞,身为一方父母官,用权利为自己的私利保驾护航,此等危机关头,不想着安抚民众,采取措施抑制住瘟疫蔓延的趋势,仍不忘寻欢作乐,夜夜笙歌,放任自己的酒楼开门迎客,实在是罪大恶极。
“景顺,今晚你留在李老伯家。”
此话一出,景顺便知道自家殿下要以身犯险,暗一不在,他根本不放心让赵夏卿来保护殿下的安全。
“可是”
“此事不必再说。”
景顺虽然跟殿下主仆情谊深厚,但他从不越距,看到殿下决心已定,便不再多言,只是仍放心不下。
“赵大哥。”景顺看向赵夏卿,“请你一定要小心仔细,我家殿下千金之躯,容不得半点怠慢。”
赵夏卿看着顾子策,眉头微扬,刻意加重的语气里充斥着秦述才懂的挑衅。
“景顺兄弟,你尽管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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