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宫里的女人,不一般
贾升哆嗦着,没有应声。
他脑子里混乱一片。
虽然他并非什么忠烈之人,但,投靠敌国,是他此前没有想过,也不敢想的。
他不过是想过富贵荣华的日子而已。
他悔不该自己好大喜功,落得如此被动的境地。
军师见他迟迟不应,不紧不慢地挥挥手:“看来,贾大人是不愿意做我们西狼的官,要在这水牢里为汉廷尽忠职守了。”
方才那两个兵卒架着贾升,就要将他再次丢进水里。
贾升拼命地摇头,求饶道:“不,不,不……”
他的身体在水牢里泡了一天一夜。那种滋味儿让他不敢回想。好不容易从地狱里出来,又怎会想回去呢?
军师道:“贾大人不做西狼的官,又不想入水牢,难道是想效仿汉人的节义先贤,自裁以谢国恩么?”
这句话让贾升从混乱中清醒过来。
他猛然意识到,他别无选择了。
作为主帅,被俘,他要么被杀,要么自杀,要么投降。
他想起他的妻子婼欣,那个双目永远都似一汪秋水的温婉女子。她陪在他身边几十年。与他一同赏花,听雨,读诗文。她这次送他出征的时候,他说,要博个镇国柱石的名声,天下闻。而她,用帕子一边拭泪一边说,她只想等他归田解甲,日日给他亲手沏茶。
他若死了,她该哭成什么样呢。
自她当年嫁给他那一刻起,他最怕的就是她哭。
他又想起他的女儿晚儿。他跟婼欣成亲好多年,无有子嗣,吃了许多汤药,万分艰难,才有了这个孩子。夫妇二人,将其视若珍宝。
晚儿自小懂事,他从外头回来,她欢天喜地地穿过回廊去迎接。他为公务烦忧时,她从他后背趴上来,往他嘴里喂果饼,甜甜地唤他爹爹。她母亲腰疼,她认真地拿小手捶。
他总想着,要为晚儿找个天下最好的夫婿。
什么是最好的呢?
自然是最尊贵的。
为了能让晚儿进宫,他费尽心力。
可是晚儿却被赶去冷宫。
如果他就这样死了,晚儿在后宫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他不过是个寻常的男人。从来没有想过像方砚山一样,活成百姓口中的一座丰碑。他做官为名利,打仗亦为名利。
忠孝节义,跟性命比起来,跟家人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呢?
“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个条件——”贾升心一横,道。
军师捋须,笑道:“贾大人尽管说。”
“我若归诚西狼,我的妻女在临安必然很危险。你们需将她们二人接来。”
军师点头。
“放心,贾大人若为西狼办事,西狼必保证贾大人妻女的安全。”
军师拊掌,兵士捧上一个金色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套崭新的西狼官服。
“带贾大人去沐浴更衣。”
“是。”
半个时辰后,镜前的贾升,一身西狼官服,好似重新活了一遍。
九月的临安皇宫,各色菊花盛开。
宫中的人早早准备了过重阳的茱萸,菊花酒。
幽深荒僻的长门宫,也不例外。
因有贾府的人疏通打点,内侍监每日给贾竹晚送的吃食、物品,跟之前她住在月鸣馆时无异。
清夜。
贾竹晚在灯下做一只纸鸢。
那纸鸢上,用簪花小楷写着一首词:春水满江南,三月多芳草。幽鸟衔将远恨来,一一都啼了。不学鸳鸯老。回首临平道。人道长眉似远山,山不似长眉好。
贾竹晚饶有兴致地在纸鸢上添一个人像。
一笔一笔,画的是青衣、浓眉、神采奕奕的男子。
虽在冷宫,贾竹晚却没有伤感之意。
她随遇而安,活得怡然自得。
忽然,殿内的烛火灭了。门口有动静传来。
她手上的笔停滞住。
黑暗中,她觉得有人站在了她面前。
“大小姐,快跟我走。”那人道。
是赖三的声音。
贾竹晚识得。
赖三是贾府的家丁,父亲的随从。
“走?走去哪里?”贾竹晚疑惑道:“你又是如何进宫的?”
“大小姐,您得去老爷那儿。不然,很危险。现时,西狼人在宫外等您呢。他们会将您和夫人平安接到西狼。”
“爹不是在北境与西狼打仗么?让我去战场做甚?西狼人?西狼人等我做甚?你怎么会跟西狼人有联络?”贾竹晚疑惑更浓。
赖三急了,道:“来不及跟您解释,等到了西狼,您跟老爷团聚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月霜凝华,寒凉如水。贾竹晚蓦地明白了什么。
她难以置信道:“爹……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朝廷的事?”
赖三道:“大小姐您千万莫要如此想。老爷是为了您和夫人。”
“这么说,是真的了?”贾竹晚艰难道。
她实在不敢相信,爹爹身为一国主帅,居然通敌叛国。
一直以来,在她心中,爹爹还是小时候的爹爹,有温暖的后背,慈爱的笑容,懂得许多治国修身齐家的道理。
“大小姐,狗皇帝都把你赶到冷宫来了,这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赖三苦劝道。
“官家不管对我怎么样,我既进了宫,便是他的人。我死也不走。你告诉爹爹,如果爹爹还认晚儿这个女儿,记住一句话,大丈夫固有一死,死国可乎!”贾竹晚道。
赖三上前,欲强行将她带走。
外头更鼓声响。
巡逻的侍卫经过。
贾竹晚伸手将桌上的茶盏拂落,喊叫起来。
赖三不得已,闪身去了。
侍卫举着火把冲了进来,只看见地上碎了的瓷片和满脸苍白的贾竹晚。
“官家何在?我要见官家。”贾竹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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