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番外七】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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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府有了小少爷, 年节里便更热闹了。
小少爷嗓门阔,每日里造出的动静,险要盖过府外放的鞭炮。
再有便是, 按说这么大点的孩子还不到认人的地步,就算黏人也都是黏着娘亲,然而小少爷不同,他黏爹。
小小的人, 知觉却异常灵敏, 但凡谢枝山在,他一定要嚎到这个爹来抱,才肯停。
被这么折腾, 谢枝山请的几日假, 几乎全在带孩子。
旁边人看着,都一个劲地堆笑, 夸这对父子有亲缘宿分。
好听话进了谢枝山的耳, 他圈着襁褓,垂下视线盯住儿子。
刚出生的小子, 眉毛光秃秃, 眼皮肿得像被马蜂叮过,鼻子也是塌的, 跟上世一个模样。
不过, 总算没有像先前那样, 迎面就滋他一脸了。
等洗三宴这日, 府里大摆筵席, 司滢正坐月子, 偶尔有女客进来探她, 陪着说笑几句。
而袁夫人除了看司滢, 还特地向谢母问了绀兰寺的位置,念叨着要替袁逐玉拜上一拜,求道符送进宫,以期早点有喜信。
这是值得所有人上心的事,谢母事无巨细地告知,甚至连自己去进香那一日,到底哪只脚先踏进寺里,都给回忆得清清楚楚。
聊过这事后,才睡下不久的婴儿又醒了,两眼望天,扯着嗓门就开始哭。
想抱他的人不少,然而换了好些都不成事,就连司滢这个当娘的上手,也只抱了不到一刻钟。
喂完奶哭声又开始炸耳,着实无奈,只能让人去请谢枝山。
谢枝山从酒筵上匆匆赶过来,也不及换衣裳,带着一身酒气就开始去哄。
一如前两日,还真是他出现了,小娃娃就乖了。
有过这么一出,那日谢枝山既要应酬客人,还得不时抽空回房看儿子。
来回奔波,他疲极累极,当夜哄睡了儿子以后,等回到寝房,几乎一头栽上了睡榻。
榻板沉沉地响了响,一只手抚过来,伴着温言软语:“夫君受累了。”
谢枝山喘了口气,拉住那只手:“比起娘子怀胎十月,又历经生产之痛,这都算不得什么。”
然而嘴上说着不辛苦,人却像讨糖吃的孩子,撑起来把自己塞进妻子怀里,不要脸地拱了拱:“腰痛,手也痛。”
司滢是见过他带孩子有多操劳的,觉得心疼,便替他把头冠给卸了,一下下顺着发。
谢枝山俯首贴耳,享受着妻子的梳弄,堪称陶醉。
陶醉之中,又还不忘说些体己话:“娘子喂食也不容易,委实辛苦了。”
他整张脸都埋着,声音瓮瓮地,但透着些羞涩的况味,且还又把脸往丘间怼了怼。于是好好的温情时刻,无端露出些淫邪来。
这地方是男人的春|药,司滢再清楚不过。
怕他胡来,她往后躲了躲。
谢枝山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况已为人父,他再是火动,还是从那香软之地挣扎出来,仰面倒在了枕席之上。
时辰不早,司滢催他去沐浴:“明日还要上朝,夫君别睡着了,仔细一会儿起不来。”
“我现在就起不来,让人打盆水,娘子替我擦一回罢。”谢枝山闭着眼,浑身不想动弹。
司滢看得好笑,半真半假地吓唬他:“再不去,当心陶儿醒了又要闹你。”
这话极奏效,谢枝山不情不愿爬起来,磨磨蹭蹭地去了湢室。
只安静的时辰太过宝贵,好不容易从湢室出来,正打算要就寝之时,娃啼声又起了。
催命符似的,催着谢枝山再去了一趟。
等终于把人哄好,司滢见他顶着张哀怨的脸回来,好笑地嘀咕了句:“这孩子,怎么跟来讨债似的。”
谢枝山听了,一阵幽愤,一阵牙痒。
他这儿子,八成就是来讨债的,上辈子没折腾够,这辈子还要追着他这个爹摧残。
等洗三宴后,谢枝山回了任上。
他于新岁正式入了内阁,内阁事忙,他又是最年轻的阁臣,受的便不止瞩目,还有各类在明在暗的试探。
公务上的事不容易应付,然而让他觉得自己一日老似一日的,是儿子过度的缠黏。
满月宴后,小娃娃渐渐有正像了,出脱得滚圆雪乎。
吃得好睡得香,四肢像藕节,抓人的时候力气大得很,手指头都给他攥出印子来。
谢枝山日哄夜抱,已经记不清袍衫上被儿子的口水涂过多少回,甚至脸和脖子都无法幸免。这么来来回回两个月后,几乎快要治好他喜洁的毛病。
然而人比人有时又气死人,比如私下虽然难熬,但每每接到陆慈羡慕的目光,谢枝山又还是自满不已。
与谢家小少爷不同,陆府的小小姐很是乖觉。她觉多,且醒了也不闹,自己跟自己玩,手抱着脚,掰脚丫子都很是带劲。
而谢小少爷,不仅醒了要哭,头能抬了以后还总是一边哭,一边扬着脑袋找爹。
男娃娃比女娃娃黏人,对此,司滢也摸不大清头脑。
她跟齐湘聊起这事,齐湘笑说:“谢大人慈眉善目,一看就是好脾性的,孩子自然爱接近了。”末了又撇嘴:“不像我们家那位活阎王,每天一身黑,脸也黑得吓人。”
说这话时,陆慈正在院子里围着女儿打转。
虽然还只有半岁,但小溶溶已经开始学爬,在铺了厚绒毯的地面上,吭哧着来回。
陆慈掌着锦衣卫一十四司,常年诏狱刑讯逼供,脸上挤出的笑很僵硬,委实扮不来慈父的模样。
然而想抱女儿的那份渴切,令他动起了歪脑筋。
趁女儿不备,他伸手在孩子背上点了一下,把孩子点得趴在毯子上,接着又被他抱起,强行去哄。
再看谢枝山,坐在椅子里头,儿子躺在膝上,嘴里咂巴着他的手指,津津有味。
两个当爹的,一个厚颜无耻,一个认命般的从容。
齐湘莞尔道:“看来你儿子也是心疼你,知道当娘的怀他生他不容易,出来了不让你分心,紧着一个爹祸害。”
这话听着倒是新奇,司滢也笑起来:“那溶溶呢?难不成是在你肚子里,听多了对陆大人的数落,所以出来后也不爱搭理她爹,是为你出气?”
小孩子家家的,哪里会懂什么祸害和出气,两个当娘的笑了一通后,齐湘问:“听说,皇后娘娘有好信了?”
司滢点点头:“娘娘已有身孕。”
不知是袁夫人求的符应了灵,还是旁的原因,总之在谢家办满月宴后不久,宫里便传出了喜信。
提起帝后,专宠独宠都是时常能听到的词,然而这对夫妇一同于人前现身时,又总是貌和神离的模样,连说都说不上几句。
但无论如何,皇后诊出喜脉,旁人眼妒,但对娘家人来说,确是一件值得欢喜的事。
不久后司滢又进了回宫,跟着长辈们一起,看望怀了龙嗣的皇后。
月份还早,皇后身姿仍旧轻缓,且一派富贵散人的悠闲样,既不嗜睡也很少反胃,然而晨吐与失眠的,却成了皇帝。
这太荒唐,然而太医院认真为帝把脉调养,却迟迟寻不见病灶,于是不得不信了这样说法。
毕竟代替妻子害喜的事,民间也是曾有过传闻的。
这样消息听到耳朵里,各人都有不同心绪,然而袁逐玉本人却不以为意。
她抓着扇子直发牢骚:“这种事也要怪到本宫身上来,那些太医都该罚!陛下已经很久都睡不好了,本宫每回半夜醒,都能被他睁的眼吓着,可见他失眠这种毛病,压根与本宫没有关系!”
袁夫人哑口,不知道该拿哪样的话说通女儿了。
出宫之后,谢母出声安慰她:“到底还都年轻,少不得要磨合一阵子。”
袁夫人苦笑:“是我这个当娘的不称职,疏于教示,把那孩子纵得太过。她凡事率性,脑子也直隆通,七窍最多开了六窍。”
“人跟人都是配好的,娘娘要是个七窍开了八窍的,兴许陛下同她也不是这么个处法了。”谢母答得很直接。
司滢也跟着劝道:“姑母别太担心,眼下娘娘怀着胎,想来陛下也多了与她亲近的机会。那二位日夜对着,有些事慢慢会想通,会省悟的。”
婆媳两个的话都很有道理,然而这个慢慢,却显然不是一两个月的事。
总之等到时节大宴,皇帝当众搀扶,且亲自剥了果子给袁逐玉时,她已高起孕肚,而谢府小公子,也已过了半岁。
谁都能看得出来,所有人里,小公子最欢喜他自己的爹。
小公子早慧,半岁多就开始学语,刚长牙的嘴虽然跑风,但爹爹两个字,渐渐能喊得比哭还响亮了。
孩子虽然像呵胶,恨不得长在身上,但头一个会叫的是爹爹,谢枝山难免欣慰,觉得总算没有白白带他一场。
等再大些,又更是贴心。
天晴下雨,谢小公子都要让娘亲牵着,去到府门口等爹爹。
小娃娃站不太直,远远看过去,就像地头拱立的田鼠,歪歪扭扭,但又很是雀跃。
每当这种时刻,谢枝山白日里的辛劳便一扫而空,抱着儿子,揽着妻子,人生满足。
但儿子的喜爱,也有令人难以消受的时刻。
比如夫妻两个才抱上,他也要挤过来抱被子,打扰爹娘大好的亲热时光。
再比如某日休沐,谢枝山带孩子带到睡着,后遇同僚来访,便临时出去接待了一趟。
也是那一趟,他出尽了丑。
花钿娇艳,由金箔纸涂作而成,在日头底下还会泛光。
他不知自己额头上几时贴了这玩意,顶着便去见了同僚,期间屡屡被注目还尚不知情,直到眉间作痒挠出了金屑,方才后和后觉。
也是那一回,父子感情有了裂痕。
谢枝山怒不可遏,要不是司滢及时出现,少不得要请家法伺候。
小公子懂事,许是为了弥补那一回的错,后来到了书房没再闹腾,安安静静趴在书案,愣声不出。
从出生起,谢枝山便带着他,早便习惯身边有这么个四六不懂的侍童。
等手头公务处理过了,谢枝山转手取茶,端起杯盏喝了一口,咽下后却发觉不对。
闻了又闻,好似有花生。
有些症侯是意识到便冒出来的,谢枝山咳了一声,立马感觉到呼吸困难,嗓子犯痒。
正逢门被敲开,司滢来唤吃饭,便见他伸手来招,卡着脖子吐出两个字:“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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