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1章

        晶核碎裂产生的剧痛，如一波波涟漪在陆云挽的颅内冲撞。

        我不是已经死了吗，原来鬼也会头疼？

        “嘶……”陆云挽下意识按向太阳穴的动作，被手里握着的东西给打断了。

        斜倚在暗红天鹅绒沙发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一根通体漆黑、被罂粟花藤缠绕的手杖，连同俯跪在手杖下的人影，与四处的黑衣人一起闯入了他的视线。

        随着“砰”的一声，漂亮的罂粟手杖从他手里滑落，重重地摔在了地上，顷刻间就生出了一道裂隙。

        陆云挽下意识伸手去捡，甫一低头却在自己的手腕上看到了一条细长的伤疤。

        这不是他的手。

        “摄政王殿下…殿下……”见他垂眸，地上的人突然向前膝行，挣扎伸手想要触碰陆云挽的衣摆，下一刻便被黑衣人挡了回去，“我已经和楚玄舟没有关系了，求您，求您饶了我……”他的眼里满是祈求与恐惧。

        摄政王，楚玄舟？

        听到这几个字，陆云挽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抬头向上看去。

        ——建筑物圆拱形的穹顶上没有刻什么常见的天使、花草，只有一片正在汹涌翻滚的海水。

        他的世界在刹那间天地倒置，水汽和寒气一起袭了过来。陆云挽背后一凉，终于彻彻底底地清醒了。

        世界上有这么真实的3d投影吗？

        他生活的世界没有，但那本名叫《人鱼帝国》的书里有！

        我就说这个名字怎么那么耳熟！

        陆云挽出生于异能世家，是极其稀少的精神系异能者。

        只可惜生来带着罕见基因疾病，不能和正常人一样四处活动，看小说是他为数不多的娱乐。

        “楚玄舟”是陆云挽死前看的那本名叫《人鱼帝国》的小说主角——他在被反派篡权陷害，遭受非人折磨后，觉醒了顶级人鱼血统与精神力。尝遍人情冷暖，黑化卧薪尝胆、报仇雪恨，最终统一星际。

        最最重要的是……书中全程以“摄政王”三个字代指反派，罂粟手杖就是他的标志之一！

        陆云挽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从手杖裂隙边捡起了一块碎渣，不规则的宝石瞬间刺破他的手指。

        下一秒，与鲜血一起冒出的刺痛感明明白白的告诉他：

        眼前这一切不是幻觉，自己真的穿成了《人鱼帝国》里的那个大反派！

        陆云挽呼吸一窒，他闭上眼仿佛就能看到自己被碾碎精神核，摧毁细胞结构，活活痛了几十年直至死亡的结局。

        “大，大人……”地上人的祈求声，将陆云挽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挣扎着向前，鲜血将四处蹭的一团糟，但陆云挽的手下却并没有用力按住他。

        这群黑衣人知道，摄政王最喜欢欣赏人垂死挣扎时的模样。

        看到他的惨状，陆云挽终于想了起来，眼前这段正是《人鱼帝国》第一章的剧情。

        在反派以莫须有的罪名构陷楚玄舟后，曾与他有过婚约的炮灰立刻见风使舵，背叛他向反派投诚。

        不想恶人自有恶人磨。原主手段之残忍，性情之叵测，是连路过的蚂蚁都要呸一口的程度！

        抓到楚玄舟后，他反手就把这个已没有利用价值的人给杀了。

        原著里楚玄舟不知道自己曾被背叛，虽然与名义上的未来配偶没有任何感情，但他还是将这笔血债记在了反派的头上。

        ……后面的事后面再说，现在他必须先甩掉这口滥杀“无辜”的锅。

        “楚玄舟呢？”想到这里，陆云挽怀着万一原主还没来得及作死的期待，下意识向炮灰问，“他还好吗？”

        地上的人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竟然从摄政王的身上看到了几分担忧与急切……但濒死的慌乱下，他没有精力深思，只能犹豫着点了点头——自己只泄露了楚玄舟的行踪，剩下的事情的确一概不知。

        接着，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俯跪在地的人口中突然涌出一大股鲜血。

        他绝望地睁大了眼睛，死亡的恐惧再一次袭了过来，低估原主丧心病狂程度的他，还在哑着嗓子不甘地向陆云挽一遍遍重复着“为什么”。

        “我，我已经把，把楚玄舟带来了……您，您为什么还要杀我？”

        地上的人七窍流血，五官扭曲变形，一点也看不出曾经清秀的模样。

        看到他濒死的惨相，黑衣人都本能地向后退了半步，但这对于曾生活在与丧尸共存世界的陆云挽来说，简直毫无杀伤力。

        陆云挽突然迎上他的视线，然后缓缓缓缓地露出了一抹微笑。

        就像鲜红的毒蛇，在草地上游移，危险、冰冷又漂亮。

        好问题。

        “我”为什么要杀这个曾与楚玄舟有过婚约，后来又背叛了他的人？

        原主是为了斩草除根……但现在换自己成了反派，答案当然就不一样了。

        “因为你背叛了玄舟。”陆云挽的视线快速从炮灰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在了他空荡荡的手指上。

        “但，但——”但不是你要抓他的吗？！

        回答他的，是陆云挽的微笑。

        “漂亮的手指，”陆云挽突然俯身，轻轻地将地上人满是鲜血的手托在了自己的掌心，眷恋又遗憾地说，“可惜戴过那枚戒指。”

        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

        他只在和楚玄舟订婚的时候，戴过一次戒指。

        地上的人死死地盯着陆云挽，在死亡带来的绝望感盖过一切的瞬间，他再次想起了几分钟前对方问到楚玄舟时，那不加掩饰的担忧与紧张。

        一个荒谬却又正逐渐合理的答案，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自己自始至终都猜错了陆云挽对楚玄舟的感情，他或许不是恨楚玄舟，而是……爱慕？

        之前的一切，都是陆云挽这个耐心的刽子手，在故意引蛇出洞！

        他要杀了背叛楚玄舟的人，更要杀了身为“情敌”的自己。

        和他一起反应过来的，还有陆云挽的手下们。

        身着黑衣的男女迅速对视，想到已被押入监牢的人鱼，他们不约而同地从彼此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恐惧……

        在惊恐与畏惧交织的目光注视下，陆云挽不紧不慢地擦掉了手上的血迹，“带我去看楚玄舟。”他说。

        “……是，是殿下。”

        冷色的光穿透穹顶上的海浪，洒在了那张糜丽又明艳的脸上，密长如扇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眸与情绪。

        陆云挽轻轻拉住肩上厚重的黑色披肩，穿过单膝跪的人群，向着走廊而去。

        稳住稳住，一定要稳住！

        注意力高度集中的陆云挽，没有注意到手下奇怪的表情，他一边走一边迅速整理思路：楚玄舟是星际未来的主人、新规则的缔造者。

        代表旧势力的自己，是他成功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和主角对着干，是没有前途的。

        他需要找到一个理由，将之前的种种恶行合理化，尽快转身站到楚玄舟的阵营里去。

        在陆云挽看来……能让人产生这么大转变的只有“爱”。

        自己必须让所有人相信，自己深爱着楚玄舟。

        尤其是楚玄舟本人。

        《人鱼帝国》里的他，是一个理性又多疑的独裁者。

        和其它人鱼不同，他对情爱没有半点兴趣，甚至于在人鱼被原始欲望支配的洄游期，都能保持冷静。

        陆云挽看书的时候，最欣赏的就是这种一心搞事业的主角。

        然而现在，他最大的困难也是骗过楚玄舟。

        还好……陆云挽不由松了一口气，原主刚才抓到楚玄舟，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剧情仍有转圜余地。

        “摄政王大人，晨安。”守在监牢外的人远远迎了上来，他虔诚地将手贴在心口，向陆云挽行了个大礼。

        “楚玄舟在这里？”

        被见到摄政王本人的激动冲昏了头脑的他，忽视了陆云挽身边人强烈的眼神暗示，“是！大人，”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我们把他‘照顾’的很好。”

        照顾？

        陆云挽的眼皮突然跳了一下……是不是有哪里不大对劲？

        看见他略显古怪的神情，想起传言中摄政王诡秘难以捉摸的性格，对面的人立刻闭嘴向后退了一大步。

        蓝光从走廊的尽头闪过，黑色的外墙骤然消失。

        还没等他准备好，伴随着一阵水汽，宽敞的监牢和一尊巨大、如竖直站立的水晶棺般的囚笼，就出现在了陆云挽的眼前。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沾满鲜血、看不出本色的鱼尾如一弯血月，刺向了陆云挽的眼底，他看到——有一只人鱼悬在透明的“缸”内！

        人鱼无机质般冰冷苍白的身躯，覆着一层薄而有力的肌肉。

        他伤痕累累的的身体，被数十条银线交织穿透，远远连接着一台泛着红光的仪器……看上去已经没有多少生机了。

        陆云挽的心狠狠一坠，这一刻，他仿佛看见“完蛋了”三个血红大字，砰的一下朝自己砸了过来。

        见他不说话，守在一边的人立刻上前解释：“请殿下放心，这里的每根量子缆，都已确保穿透楚玄舟的神经。他十分钟前进入休克边缘，短时间应该不会醒来。”

        “……如果殿下您感兴趣的话，可以亲自行刑。”手下投其所好的建议着。

        陆云挽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是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但是眼前这些个“善解人意”的手下们，已经提前行动了！

        就在这个时候，尖利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暗红色的鲜血从量子缆与身体的连接处渗出，藏在银白的长发中那双满是仇恨的暗紫色眼瞳，在陆云挽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睁了开来。

        他看到——人鱼的眼底泛着猩红，仿佛下一秒就会冲出牢笼，将眼前的人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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