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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章 师徒二人同去同归


  小的时候都是王西楼带他出去玩,去过的地方还不少,骑着小绵羊到处逛,近的就在省内转悠,远的去过蒙省骑马,海南看海。

  他小时候几乎没什么情绪变化,一年到头都是一张不悲不喜的脸,平静淡然。

  然后王西楼就使劲逗他,可以说百般解数用出来,她听说别人家都会带孩子去旅游,她就也搞这一套。

  偶尔风无理心情好,会配合她一下,假装自己很开心,然后小僵尸就会一脸满足,好像一切辛劳都是值得的。

  愚蠢的王西楼被玩弄在股掌之中。

  后来王西楼灵力消耗越来越快,就不怎么出那间香烛铺了。

  而且后来风无理也长大了。

  现在师徒俩再出门,基本都是风无理安排,计划,小僵尸只会点头如捣蒜。

  你说了算你说了算。

  十点的班机。

  风无理领着一只僵尸进了郡沙机场。

  “师父还没坐过飞机呢。”她搓着手跟在风无理身边,头上带着**帽,围着围巾,身上穿着浅粉色棉衣。

  那边有两对小情侣在依依惜别,抱在一起啃。

  这光天化日的!

  小僵尸揣着手在那伸着脖子看。

  风无理回头看一眼,有点无语:“别看了,快点。”

  “哦哦。”

  风无理把她那顶破旧的**帽扶稳,暖和的大手捧了一下她小脸又放开:“冷不冷?”

  “不冷。”

  她眼咕噜一转,摸着肚子:“你昨晚折腾了师父那么久,还留了那么多在师父身体里面,现在还暖暖的。”

  “……”这人故意的。

  风无理低头看她。

  王西楼立刻警觉,摆出一个不知名拳法的起手势,知道小徒弟要恼羞成怒了,给他施展一套歹徒兴奋拳,示意他别来弄师父。

  大概是出门了,而且也不用像以前一样怕太阳,怕灵力消耗而有气无力,这人心情不错,作起妖来会没完没了的。

  最后被小徒弟反扣双手押送进站。

  “诶,诶?错了错了!”

  “外边人多,给师父留点面子!”

  “……”

  “饿不饿?”风无理问。

  “还行。”

  她把一缕垂到脸前的头发顺到后面,额头全露出来,鼻子红红的,嘴角总是有白雾,又把围巾向上拉一下,遮到鼻子下面,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插着兜看自己新鞋子,是一双很暖的卡其色雪地靴,风无理帮她网上买的,她喜欢得不得了,但是一直不舍的穿,今天出门穿上后走几步就看一下自己新鞋子,臭美得很。

  两个人从风无理包里拿出路上买的烤红薯,掰成两瓣师徒俩一人一半,找个角落当早饭吃了起来。

  莫名有种春运的感觉。

  风无理吃了几口,红薯这种食物粘度大,他有些噎着,一时不说话,酝酿着把气给顺下去。

  王西楼笑他是不是噎着,笑起来嘴里还冒着白烟似的热气。

  然后自己也噎着了。

  师徒俩沉默着不说话。

  最后风无理拿水壶出来喝水。

  “师父记得你不是说不会飞,坐飞机没有安全感吗?”

  “我没说。”

  “那是谁说的?”

  “周树人说的?”

  “谁说的?”

  如果你记得一句话,又不知道是谁说的,那就是我说的——鲁迅

  王西楼是get不到他的点的了。

  愚蠢的小僵尸。

  “坐高铁要七个多小时,飞机两个多小时,而且价格上是差不多,上次去金陵也不是因为怕飞机出事故才不选飞机,只是没抢到票,又是旺季,还不如坐高铁。”

  “哦。”王西楼似懂非懂点头。

  算了,她也不用懂,这徒弟养那么多年就是要这么用的,她听组织安排就行了。

  “这次就当出去玩吧,你去过长城没有?”

  “你问我?”

  “额,五岁前,五岁前去过吗?”

  “五岁前哪还有什么记忆,应该没去过吧,去过应该会记得。”

  “行!师父带你去长城,不到长城非好汉,嘿嘿,师父今天让你成为真正的男人。”

  “……”大概是要坐飞机,她明显有点亢奋。

  他总算知道魄奴那性格是怎么来的。

  抬头看看时间,感觉差不多了,拉着小僵尸进站准备登机。

  上飞机前看了看消息,班群里吵着要聚会,各路大神说去哪里好。

  女生们说,要是吃完饭又去网吧开黑,他们就不去了。

  有人提议要去KTV。

  立刻被反驳了,说每次去KTV。

  倒是有很多更好玩的,但是那些不亲民,消费水平不是这些学生该去的,或者说不是一大半学生该去,毕竟班里富婆公子哥其实不少,除了姜闹外,有几个家里又有钱又谦逊低调的。

  姜闹也很低调,但是他们低调也有很多蛛丝马迹一下把他们出卖,在大家都在追求耐克阿迪的时候,人家眼镜是古驰的,装书的是巴宝莉,风无理见过姜闹有一个很小,杯壁上有小碎花花纹的瓷杯放在桌子上,她说是日本国宝级工匠做的手工艺品,定价12万。

  他当时知道,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表情。

  班群里热火朝天。

  姜闹:要不去爬山吧,天门山或者紫霄宫?

  多朴实无华的大小姐。

  果然得到一致认同。

  也有不同意见的。

  同学甲:听说天门山最近出了不少事?

  同学乙:确实,好像有野生动物伤人?

  同学丙:无所谓,我会出手

  同学丁:无所谓,我无所谓

  画风越来越歪。

  风无理上飞机了,他们还在讨论。

  上飞机后王西楼明显拘谨很多,怕自己出丑,像乡下人第一次进城,跟在风无理身边尽量不说话。

  其实风无理也是第一次坐,不过他昨晚在知乎搜了一晚上,第一次坐飞机怎么看起来很熟练?如何不让人发现是第一次坐飞机?在飞机上可以玩手机吗?

  某些方面,师徒俩是简直一模一样。

  或者说风无理不愧是王西楼带大的。

  他还跟姜闹同学探讨挺久,同桌小美女很耐心,事无巨细跟他交代,他这才带小僵尸来见识见识现代人类的智慧。

  ……

  “这房子啊,到底还是得有人住才行,人气在这里,家就不会散。”

  一个老太太将满头银发梳到脑后,看起来还精神奕奕,她坐在院子里黄花梨木交椅上,看着外边天色已晚。

  屋内有个年轻人喊着出来:

  “太奶奶,外边冷,你跑外头来干什么。”

  老太乐呵呵笑,扭头看他一眼,“一边去,太奶还要你操心。”

  “哎哟,这外边天得多冷,您好歹披一件。”

  “今儿个不是暖和着吗?”

  “暖和?”

  年轻人把一件貂皮大袄披老太身上,缩了缩脖子,就这天哪里暖和了。

  王家发迹于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当时还是穷哈哈一个中年人从南边来,建国初到处都是机遇,只要敢拼敢搏,站在风口上猪都能在天上飞得下不来,王三喜就是在造富计划中站上风口的猪,如今而这一切都离不开两个女人,其一是他的结发妻,当年一个南边的小寡妇江玲儿。

  一代创,二代守,三代败,家族企业的诅咒在江玲儿铁腕般暴政下强行续命到第四代,虽然独裁极易带着整艘船走入歧路,但是现在看来小寡妇的眼光一直都是又狠又准。

  传位交班的事儿早早就定下来了,只是小寡妇还不愿撒手,一开始是觉得不放心,怕这些小滑头把老爷辛苦打拼的家业给全败了,到了后来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因为放不下孩子们,还是放不下这个位置。

  她的四个儿女也都很能干,在她身边干了四五十多年,有没有怨气她一眼分辨出来,孙子,曾孙们花花肠子多,但对她是亲近的,只是小寡妇心头始终寡欢。

  她总是会想起,当年刚开始拼搏,一家子住在一个大杂院里,几个孩子才丢丢大,她也还算年轻。

  现在那些个大杂院,大概都被封起来了。

  老大老二前些年也走了,剩下三女儿和幺儿也花甲之年,每次见面跟她搭话是嘘寒问暖的。

  但是老太太她,看不透啊,她真的看不透这些孩子,是真的担心她冻着热着,还是盼着她早点躺土里。

  又或者说,她不愿意看透。

  “小六子,你们当时看到她,是什么模样?”

  “啊?额,衣服看起来有些显老,但是我猜大概十六七岁?样子很标致的小姑娘。”

  “是吗,是吗。”她看起来心情不错。

  老太心里盘算着,追问:“你们当时没给她摆谱吧?没把人得罪了吧?”

  “哪敢呢?”男生继续道:“她看我姐冷,还给姐找了件呢毛皮草给穿上。”

  老太太乐得在那笑,“去,把里面香给灭了,年轻的时候大老粗一个,老了想附庸风雅,也闻不出个味儿。”

  她还能笑,还能说,看起来精神奕奕,只是老太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曾孙子进去把香灭了又出来陪她,这小孙子虽然混不吝,但确实讨她欢喜,这家大业大也有家大业大的烦恼,传班传到谁手中?长辈把事业做大,对小辈教育就松懈了,等到小辈要登大宝才发现,心狠的她心伤,怕玩死其他别的兄弟姐妹,稳重点担心固守没远见,恐商业竞争玩不过人家。

  她看着这气派的院子说:“以前我和你太公住城西胡同,那里是个大杂院,一个院子住了八户十户人家,哎哟上个茅坑都要排队。”

  小孙子在一旁讪笑。

  “后来撞大运发家了,搬到这里之后,嫌太阔了,家里人都没几个,人味儿淡,就催着你大爷,二爷他们快点娶媳妇儿,多生几个,现在算是开枝散叶了。”

  小孙子在一旁也不好说什么,

  太奶奶看着这依旧空阔的院子,偶尔佣人刘婶提着东西进出,也有个孙媳妇在院子里抱着个奶娃子。

  今天说了要回来吃饭,渐渐有人回来了,进门第一眼看到老太婆就坐在院子里,脸上表情连连变化,然后亲切地过来问候。

  也有一看见她就喜上眉梢真情流露的,她也都看在眼里。

  小孙子听着太奶奶讲着过去的事,背景是渐渐热闹起来的院子,二叔,三舅公,四婶,这院子的人都是王家的人,都是以太奶奶为中心如蚁穴般勾连在一起的一个个小家庭,太奶奶就坐在这里,又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已经很老了,但是看起来精神奕奕,如一座大山,大家都以为她能再在那里坐十年,二十年,前不久忽然病了,而且身体每况愈下极速变差,大家才恍然。

  她已经八十七岁了。

  老太太问,她是不是今天来见她?

  孙子回答说是,说买今天的机票,坐飞机过来。

  他依然很迷惑,为什么太奶奶对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那么在意,比这一屋子家里人都要在意。

  “院子里这棵枣树,是你太公栽下的,夏天乘凉秋天打枣,但是我不喜欢这枣树,后来你太公真的跑回去找她了,我那时候就更讨厌了,想把这树砍了,后来又作罢,不知道是不是恨久了,现在老了,居然想念她起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生太奶奶的气。”

  小孙子听的云里雾里,他感觉有点荒唐。

  她自顾自地说着,坐在那张黄花梨交椅上,不知道说给谁听。

  越是老了,她越觉得飘零,越是找不到归途。

  身边早就空无一人,她忽然想起,那一小段在湘江边小院子住过一段时间的日子。

  那个人给他们操办的婚礼。

  她和她男人称呼她为阿姐。

  后来他们两个北上,她给了他们很大一笔钱。

  其实,老太太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话,这些话跟别的人都说不出来,能跟她说这些话的人,也基本早就死了。

  随着时间推移,老太太渐渐坐不住。

  起身说要去穿件得体点的衣服。

  过一会儿又说头发没梳规整,重新梳过。

  怎么还没来啊?小六子你是不是记错了?

  她甚至带着点嗔气,好像很着急。

  全家人都觉得有点荒唐,那个掌管西木集团几十年的老佛爷,现在却像个等待家长回来的小孩。

  直到门口进来两个年轻人。

  他们看到这一生都无法理解的一幕。

  那个年轻漂亮的女生大大方方笑着走过来。

  她走到了老太太面前,老太太抬头看着她。,老太太忽然理解,为什么王三喜最后要回那个香烛铺找她了。

  那里是来路,亦是归途。

  “阿姐,我老了。”

  王西楼是长生者,没有人能说想见她一面,便可以让她动身移身千里之外,只是她闻到了故人凋零的味道,所以来了。

  院子里的人只看到,那个年轻女子将椅子上老太太轻轻搂在怀里,跟哄孩子一样,青葱玉指抚摸在行将就木的老太太满头银丝上,轻轻道:“活那么久,你已经很努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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