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奔月者不畏黑暗

偏殿卧榻之上本该醉昏了的元鹤一双目清明，目光灼灼的盯着半合的雕窗，窗外的圆月明亮而夺人眼目。

  暮霭沉沉，月光淡淡。

  殿下，许久未见，您可还好？

  今日这场晚宴中，醉意撩人，设下的局再简单不过，却是他第一回向康文帝与淮南王透露出自己的心思。

  奔月者不惧黑夜，寻芳者不畏荆棘。

  元鹤一抿紧了唇瓣，清隽的面庞染上一丝绯红，合眼休憩，心潮起伏，久久不绝。

  ＊

  在元颂，万寿节的庆典会延续三日。

  次日，午时，承光殿。

  殿内以椒涂为壁，雕栏画槛，宫阙中盘龙舞凤的绣柱雕楹，鎏金瑞脑金兽香炉的顶盖之上，静静的泛着灰白的烟气，袅袅如缕不绝。

  面向众人的大晶屏，宝络朱缨，五色变换，光彩非凡，叫些许没见过大晶屏的公子姑娘们都连连转头偷瞧。

  此刻，康文帝令人把备好的一坛坛女儿红都呈上来，依次分发下去，每人不过两三杯，阵阵酒香萦绕鼻尖，刺激着众人的味蕾，尤其是坐在康文帝左手侧的文臣武将们各个都跃跃欲试，仿佛就等着康文帝一声令下就端起酒杯往嘴里送。

  不料，即便众人皆满了杯，也不见康文帝有所动静。

  洛宛好奇的抬头望去。

  【再等等。】

  等？等谁？

  然，下一刻，就有人前来传报：“大长公主到！”

  康文帝猛的哈哈大笑起来：“传！”

  大长公主？？

  一时之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转向了大殿门口，连带着原本淡然处之的裴太后都没忍住闻声望去，捏着佛珠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常人难以察觉。

  极受康文帝“宠爱”的元鹤一端着酒杯的动作一僵，难以置信的微微扭头过去，就连何时酒杯撒了也无所知，锦绣缎袍上青蓝色被酒水打湿，散发出浅浅的酒香。

  无措、疑惑与茫然涌上心头。

  殿下，殿下今日来宴吗？

  难道不是明日吗？

  他，他今日的服饰着装可有什么问题？殿下，可曾还记得他吗？还是早已忘却了？

  裴太后的呼吸加重，眼瞧着就要失了常态，忽然被身旁的嬷嬷按下，嬷嬷淡然的目光一下拉回了她的心神。

  沁、阳，沁阳，她的女儿，她亏欠万分的女儿！

  将近八年了，整整快要八年了，她终于要回来了吗······

  在场所有人心思各异，反倒是洛宛看的津津有味，满意得不行。

  嗯？

  为什么皇祖母会觉得自己对姑姑很亏欠呢？

  思索间，沁阳的身影已经来至了所有人眼中，一袭乌金云绣袍，月牙凤尾罗裙，裙摆勾边是大片大片盛开到极致了的清寒海棠，仿佛是开在了她的脚下，随着她的步子而步步生莲，摇曳多姿。

  再往上瞧，螓首蛾眉，齿如瓠犀，如烟似黛的清淡眉眼，宛若浮光蔼蔼映着双颊玉色，不点而赤的唇抿着略显她的清冷孤傲，恍若九天之上的皎皎明月，然气势逼人，叫人不敢生出直视之心。

  这位便是，康文帝与淮南王同母的胞妹，当今裴太后的唯一嫡亲女儿，沁阳公主。

  洛宛难得露出一丝惊艳，双眸瞪得大大的，用力了眨了眨几下眼这才仰头看陆氏，似乎在比较二人的面容。

  可以说，在盛京这个整个元颂最繁华的地方，美人绝对不在少数，但母亲陆氏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美的。

  如今这个沁阳姑姑，却是她见过唯一一个能与母亲陆氏一较高下的人。

  都是美到那种能叫人心灵为之震撼、难以言喻的绝色容颜，只不过陆氏偏向温婉，沁阳偏向清冷。

  洛宛远远朝元鹤一望去，果不其然见到了元鹤一已经看呆在原地，没忍住捂着唇笑了笑。

  爱慕沁阳姑姑的男子绝对可以从盛京排到漠北，但要说最赤诚最如一的那就只能是元鹤一了。

  原书中，自己似乎并没有把两人写在一起，一个清冷不自知，一个内敛不冒犯，又没有助攻，当然没走到一起。

  至于现实，看缘分吧，也不一定要在一起。

  唉，真想和美人姑姑贴贴，洛宛暗暗想到。

  “参见大长公主！”众人异口同声，面色带笑。

  沁阳只是挥挥手，脚步丝毫不带停顿的，她的位置本该是裴太后侧边的那个空位，不料，沁阳只身绕到陆氏这，坐在了陆氏的边上，“姎姎，我坐这。”

  本该是问话，但沁阳似乎并没意识到，自顾自坐了下来，还给了坐在自己和陆氏中间的洛宛一个眼神，是好奇的目光。

  康文帝不甚在意，只令人摆席赐酒，反倒是座上的裴太后心一紧，面容惨白了些。

  陆氏目光眷恋，举杯对着沁阳，柔声道：“许久未见，你倒是消瘦了不少。回来了正好，瞧瞧京中的戏曲话本，这一两年来有意思极了。”

  沁阳笑笑：“自然。”

  于此时，康文帝起身，环顾四周，举酒豪饮，“众卿都给朕不醉不归！女眷们也不例外！”

  元颂的民风较之前朝算是极为开放的，对已出阁的女眷们很是宽容，日常酒酣不算难得，更何况是一年一度的万寿节。

  众宾欢饮，笑声不绝，就连平日里滴酒不沾的林皇后也多吃了几杯，佳酿在怀，国富民安，今日不醉，何日再欢？

  而陆氏这边却静得不少，洛宛吃得摇头晃脑，娇憨可人的模样叫沁阳看得失了神，粉扑扑肉嘟嘟的脸颊看了就叫人想捏捏。

  忽然，一个微凉的指尖触摸到自己的脸，捏了一下，继而戳了一下，弄得洛宛好奇的仰头看去，发现是沁阳满眼好奇的盯着自己，眸中的神色是洛宛分辨不清的情绪。

  “八岁？”沁阳轻声问。

  【八岁么？······若是，那个孩子，还在的话，也该这么大了吧。】

  洛宛乖巧的点头，还把自己吃了一半的玫瑰酥饼往沁阳的方向伸了伸，“姑姑，吃。”吃吧，吃好的东西，心情才会好喔～

  本以为定会被拒绝了，结果沁阳却大大方方俯下身尝了一口，她靠近洛宛的时候，洛宛清晰的见到了她长而卷的睫毛，微微振翅，美丽的眼眸一眨一眨，看的洛宛都呆了。

  “美人、姑姑，好吃吗？”洛宛傻傻的问道。

  扑哧一声，陆氏笑出了声。

  沁阳也弯了眉目，一瞬间冰雪消融，霁日云开。

  斜对面的元鹤一艰难的咽了咽唾沫，不敢再瞧沁阳，唯恐叫人发现自己的想法，然而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偷偷瞥一眼、再瞥一眼沁阳，尤其在她笑颜敞开时心如擂鼓鸣金，浑身血液倒流。

  非分之想，早在多年前就埋了下来，如今根深蒂固，稍微一扯便痛得难以言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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