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离堆锁江，湔山何辜

一夜无话，第二日早，便匆匆结了店钱，在镇上路边吃了碗担担面，梁三公子对此面大加赞赏。此面看似简单，工序不少。受胖子影响，每每遇到美食，我就特别留意怎么做的。只可惜，挑担子的面摊，所用调料都已经是半成品，看不出其原料。只知道，那一勺肉酱，当是用蜀中郫县的豌豆和黄豆发酵而来的豆瓣酱，以文火熬制两个时辰以上。单是吃那个肉酱就欲罢不能，只是不知那红彤彤略带点辛辣味的红油是如何制得，反正肯定不是胖子烧肉时用蔗糖炒的糖色，有人说是栀子花，也有人说是紫草，反正我旁敲侧击多次，那面摊老板就是笑而不语。

  奶奶的，回头老子找个最好吃的担担，把那老板给绑回西山，严刑逼供，就不信你不交待配方。我心里恶狠狠地想着。

  吃罢早饭，二人就出了桂花镇，直奔灌县而去。那灌县就在岷江左岸，湔山脚下，也算是个南来北往的商旅集散地，客栈自然是少不了，找了一家住下把马存店里，我和梁亥杰就出门向岷江方向走去。半个时辰后，我们便站在湔山一处可俯瞰整个都江堰的山头上了。

  “还好，当年挖凿湔山时的便道还在，不然本公子可就遭大罪咯。”，梁亥杰一边嘟嘟囔囔，一边拍打着裤腿。

  “公子，这岁修规模可不小啊。您看那个地方，人头攒动，想必就是凤栖窝了，据说那泥沙之下，便是当年太守李冰父子埋下的石马。每年岁修，这内江的泥沙都要挖到石马，才算是完成了‘深掏滩’。”

  “深掏滩，低作堰，那那个就是飞沙堰？高作堰可使宝瓶口进水量大增，保障锦官城和蜀西平原的供应，但竭泽而渔的后果就是，泥沙大量沉积，到丰水季，无法行洪导致岷江泛滥。蜀相治理蜀地，采用低作堰本公子不奇怪，只是这蜀中百姓居然也如此深明大义，倒是让本公子啧啧称奇。”

  “也许，百姓只是对诸葛丞相，无条件的信任吧。毕竟……他似乎总是对的。”

  “听说他是古往今来第一个不靠武学，单靠谋略与术数，就已经接近真神的。你觉得可能么？”

  “当然可能，您别忘了大钰帝，据传他也是手无缚鸡之力。”

  “据说，真神境可看透人心？那岂不是无敌。”

  “……”，我无法解释，象鸾鸟那样的读心术，对于现在的我可能已经无效了，或者说在我有心防备的情况下无效。但是对梁亥杰这样的凡人，大概从他穿开裆裤懂事起的记忆，都是不设防的吧。为了不伤了他的心境，我只好岔开话题：

  “这个诸葛丞相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专门为水利单独设置独立的堰官和人员编制的。据传不算征召徭役，单单是常设管理都江堰的，就有1200人之巨。”

  “在梁城时，每每跟那质子刘谨聊起都江堰，他都是眉飞色舞。照他所说，每年秋收后，从当年的水文记录，对照过去数十年的数据，那诸葛丞相就能推演出当年岁修所需徭役人数，从未出过差错。”

  “这哪是人干的活啊……这是与天博弈。”

  这位梁先生又开始神神叨叨了，蜀国丞相累死累活，他又不是你爹，你搞得凄凄惨惨的样子干嘛。

  “公子，咱们这和亲，又不是来打仗的。“

  梁亥杰看了我一眼，只是盘腿坐在了山顶的一块草皮上。他指着宝瓶口靠江心一侧那个石山

  “离堆，离堆锁江。我不喜欢这个名字，湔山何辜，被生生挖掉一块骨肉，还取了这么个残忍的名字。“

  “贺平安，你知道么？不日，那蜀国质子刘谨，还有我那七妹兰轩，大婚之后，就要一起归蜀了……哼，好一个离堆！“

  我扭头看着大梁三公子梁亥杰的侧脸，那张本应该是人不轻狂枉少年，意气风发的脸，此时却烙着深深的沧桑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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