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尺断（下）
那柄灰剑疯狂地朝着那一方黑色的铁砧飞去，那白眼少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称手兵刃就这样离开了自己，消失在那黑色的铁砧之中。
“把我的诸灭尽定还来！还来！”
持剑少年虽然怒极，但失了兵器的他已经无法操控毁灭之气攻击，尽管他内心刀割般的剧痛，可现在留在这里，只会被其他武林中人盯上自己的性命。
不得已之下，那白眼少年身形朝后飞退，一边从怀里取出一枚银色扳指，当他握着扳指开始念咒，却发现自己口中无法发出声音，拿着的扳指也毫无反应。
恐惧——这种自他夺舍成功以来，许久没有感受到过的情绪，又一次浮现在这位被称作剑煞的老魔修心中。
他不顾一切地朝后飞掠，却看到一名老者的速度比他更快，几乎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追到了他的身侧，那泛着灰色气息的手朝他抓来。
这人正是呼延关！他的身上正有一张符箓缓缓燃烧殆尽，而那白眼少年脚底也同样有一张符箓正在生效，只是他恐怕再也没有机会发现这一点了。
铁尺老人的身体基本已经被那股灰色的毁灭气息侵蚀大半，就连他的一只眼睛也已经变成了一片灰蒙蒙的颜色，每一次鼓动内力都会感到撕裂般的剧痛。
但他的内心却从未如此清明，如此平和，如此的轻松。
是啊，自己已经老了，都已经年过期颐了，武功跟境界也已经走到了尽头，再修炼个几十年、苟活个几十年又有何用？
该走的人都走了，自己这一辈剩下的兄弟也就那么几个，铸剑台有自己师弟在，那些个年轻人也都有了自己的家室，连自己的徒孙都会满地乱跑了。
在这一刻，铁尺老人内心无比宽慰，甚至有些骄傲，也有一丝遗憾……
唉，可惜，还想再看看那武林今后的风光，会是何等壮丽。
江烧阳、岳九州、楚雨霞、宋秋然、向天娇……还有那个叫方允的臭小子。
多好的年轻人们啊，我这条老命，值了，值了！
“哈哈哈……老鬼，随我一起上路吧！”
“住手！你这个疯子！快住手！”
白眼少年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一拳拳捶在呼延关身上，试图挣脱开他的手，但呼延关双臂死死地钳着这名白眼少年，就像是一对铁钳一样毫不松手！
遥想许多年前，他还只是一名普通的武林剑客，修炼的《凋零剑诀》乃是上古功法《寂灭经》的衍生，其所生之毁灭剑气更是以攻伐杀伤著名……
可是，他越是修炼这凋零剑诀，越是了解到这门武功的威力，对于这毁灭了解的越发深刻，也开始变得越来越害怕毁灭，害怕死亡……
为了长生，他终于走出了绝不应走出的那一步，为长生秘要戕害武林同道，血祭寻常百姓，修炼人丹，最终用自己孙子的身体夺舍转生……
他本应已经逃出了轮回才对啊！他有什么错，他只是想活得长久一些，只是想晚一点死而已，难道，只是想让自己活下去也是错的嘛？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
话音未落，铁尺老人的身体骤然爆裂，璀璨的剑气穿透他的身体，从他体内朝四下飞散而出，如同铁锤敲打铁砧，迸溅出无数火星四下飞溅！
那白眼少年的嘶吼声就在这火星之中戛然而止，他的身体被无数火星般的剑气洞穿，紧接着熊熊燃烧起来，不断有灰色的气息从这火焰之中扬起，化为尘埃。
所谓寿与天齐，到头来，亦不过是大梦一场，这一抔黄土，哪儿又分得出你我？最后唯有那埋在骨子里的气节，久徊天地，余响不绝。
当铁尺老人身化剑气，冲天而起，他的肉身随着剑气一同溃散，化为星火散落四周，站在楼顶上的许三山不由得老泪纵横，握着符纸的手微微颤抖。
四周亦有不少武林中人看到了这一幕，那长相与呼延关有些形似的老者更是悲愤交加，连连大吼，双掌剑气丛生，疯狂朝着面前的敌人杀去。
即便如此，场上的局势仍然十分严峻，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另一场胜负。
此刻，三江镇边际，此刻的这里已然被某种空间手段所扭曲，一道高逾百丈的大儒虚相屹立在这一方空间之中，身上不断飞出一个个字符朝周围落去。
就在这诡异且宽广的空间之中，三道不同颜色的身影，正在对撞！
他们的战斗早已超越了人的境界，每一道拳影都足以轰碎大地、每一道剑意都足以斩裂空间，每一道妖气都足以侵蚀道理……
那金色气柱煌煌齐天，五色龙影在这气柱之中时隐时现，大汉披头散发，全身仿佛与苍穹相和，五行真意相生相融，源源不绝，生出无穷造化。
那无形剑意广阔若地，尖锐的斩击如同狂风般席卷来去，这天地万物没有一者不为这剑意而恐惧，不为这剑意而惶惶，即便是空间，也要心惊胆战。
然而，被这天与地夹在其中的，却是一道昏黄色的龙影。
他的身形在这由拳与剑构成的世界之中沉浮，巍然而立。
如此傲慢，如此霸道，如此的不可一世。
无边无际的妖气喷薄而出，清者上扬而为苍穹、浊者下沉而为厚土，其双眸化为日月，吐息变作云雨，鳞爪捏造山脉，须尾洒作丛林。
仿佛亘古岁月，天地未开，混沌未醒，有巨人以力开天，再造世界！
那身影，比天更高远，比地更广大，比海更浩瀚……
即便同时面对两位这人间的至强者，也仍是高高在上，绝无退避之意！
无数古老的言语从这身影周围的空间之中传来，这言语是如此的悠远，如此的原始，仿佛来自于亿万年前的呼喊，无数种族、无数邪魔在齐声呐喊。
当这无数的声音汇合在一起，十六字言，震慑耳膜，宛若皇天大钟、轰然鸣响，这声音中带着一股至高无上的力量，即便是三皇五帝，亦要叩拜！
“混沌初生，祖龙创世，万物启蒙，唯吾独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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