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梦魇
老小区门前的那条街道在白日里也是安静的，似乎与喧嚣无关。
参天大树在街道旁交错生长，穿越岁月的骄傲。
日光映在斑驳的墙瓦上，红、黄、蓝、绿，五彩缤纷，犹如一座充满美梦的童话镇。
每次林安浅走在这条街道旁，仿佛时钟的指针都被缓慢地播放着。
两人刚走进老小区，就看到周爷爷、周奶奶站在单元楼下等人。
“爷爷，奶奶。”周子开老远就开始喊他们。
两位老人家闻声往前走了两步，周奶奶更是拉着周子开的手，在上面轻轻拍了拍：“哎呦，子开，我的大孙子，你可来了，可想死奶奶了。”
周奶奶也注意到了林安浅：“安浅，你下班啦。”
林安浅脸上挂着笑容礼貌地回应：“嗯嗯，刚下班。”
周奶奶继续说着：“你要不先到我家坐会，正好子开也在家。”周爷爷也邀请林安浅去他们家。
林安浅平时没少受两位老人家的照拂，看着如此盛情邀请的两位老人家，她不好拒绝：“好呀。”
周爷爷、周奶奶两人走在前面，先行一步拿钥匙开了门。
林安浅走了进去，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还看到客厅放了个还没绣完的十字绣：“周奶奶，你最近在绣十字绣吗？”
周奶奶：“打发下时间。”周爷爷：“你周奶奶她闲不住，就喜欢倒腾这些。”
周奶奶：“你不也一样闲不住，天天拿个鱼钩去钓鱼。”周爷爷：“我这钓鱼，一来可以消遣，二来还可以饱腹，简直一箭双雕。”
林安浅看着两人站在沙发旁你一句我一句斗嘴，心想这日子偶尔拌个嘴感觉也不错。
周子正反正已经习惯了，他招呼林安浅落座，倒了一杯水递给林安浅，林安浅抬手接过：“谢谢。”周子正笑了笑：“不客气。”
周奶奶无心恋战，她走向林安浅他们：“不跟这老头说了，我已经做了一大桌菜，子开，安浅，过来一起吃饭。”说着就要牵起两人的手。
林安浅只打算进来坐坐，看到别人准备吃晚饭，她连忙摆摆手说：“周奶奶，你们吃吧，我先回去了，改天再来拜访。”
周子开送林安浅到门口，目送她上楼才回屋。
周子开以前经常过来探望他的爷爷奶奶，他爷爷奶奶住在林安浅家的楼下，二楼。
两人在二楼告别后，林安浅继续上楼，老小区的隔音不是很好，身后偶尔传来周子开一家人说话的声音。
周子开是房东的儿子，还是她初中时期的同学，大家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起来。
就算一年不见，也没觉得陌生，周子开算得上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林安浅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5点45分，再过多15分钟林静芸就下班了。
林静芸目前在老小区附近的一家首饰店当销售员，今年38岁。
十年如一日的沉淀，已经让林静芸从当初天真无邪的女孩转变成一个沉稳的大人。
林安浅一个人在家也没有闲着，她在门口换完拖鞋后，走到厨房把饭给煮了，接着把锅具等也清洗了一遍，厨房的道具被摆放得很整齐。
不止厨房，放眼整个房子，都打理得井井有条，在这个不到70平方的小房子里，被她们母俩布置得很是温馨，满满的生活气息。
阳台上种了不同品种的月季花，花型很饱满圆润，散发着老玫瑰花香+柑橘柠檬香的混合味，香味悠久，时不时还有几只小蜜蜂在采着花蜜。
林安浅找了本书到阳台去看，那里放了把简易的藤椅，她倚靠在椅子上，正好对着外面的街道。
一阵微风吹来，阳台前晒着的衣服，种着的月季花在轻轻的摇摆，隐隐带来一丝夏天的气息。
这风像是在跟女孩打着招呼。
晚上6点多钟，林安浅在阳台上看到了林静芸经过街道的身影。
对方穿着一套首饰店的工作服，跟盘发造型相呼应，看起来很优雅。
过了许久，大门“吱呀”一声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林静芸提着菜出现在家门口，林静芸下班的路上会经过菜市场，一般都是买了菜再回来。
林安浅放下书，往门口走了过去。
此时林静芸在换鞋，菜被放在鞋柜上，看到林安浅走过来，开口说道：“我经过二楼的时候听到了子开的声音。”
“嗯，下班回来碰到他了，周爷爷奶奶还叫我进去坐了会。”
“这小孩又回来探望他爷爷奶奶，还真是个有孝心的娃。”林静芸看起来挺喜欢周子开这小伙子。
“嗯嗯。”林安浅赞同的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厨房。
林静芸把菜放在工作台上，在厨房找了条围巾系上，林安浅则在一旁帮忙打下手。
这天买了鱼，林静芸打算用来做鱼汤，再炒两个小菜。
厨房里响起燃气灶“哒哒哒”的声音，然后冒出了小火苗，紧接着是热油下锅，发出“滋啦”的声音。
林静芸在灶头熟练地翻炒着菜，因为夏天气温高的缘故，她额头上冒出了不少汗，林安浅则是找来一把蒲扇给她扇风。
炎炎夏日，在厨房的两人，已经热得满头是汗，或许等锅里的菜熟了，人应该也快熟了。
所幸林静芸做饭很麻利，没多久饭菜就做好了，整个房子香气四溢。
林安浅帮忙端菜，老房子的风扇在吱呀作响，尽管如此，两人一起做饭一起吃饭，日子过得普普通通但也充实。
饭后。林静芸去洗碗碟，林安浅静静地倚在门口，看着林静芸的背影，她突然觉得妈妈一个人会不会觉得孤独。
林静芸察觉到背后的目光，回过头，手上还拿着碟子跟抹布：“囡囡，怎么啦？”
林安浅努了努嘴：“我就想在这陪陪妈妈。”
“傻哦，这里很热的，别在门口站着了，快去洗澡吧。”
“好。”林安浅转身回房间，抱起衣服往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空间很小，进门左手边是马桶，右手边是洗漱台，沐浴间在最里侧，麻雀虽小，好在五脏俱全。
林安浅脱下脏衣服放到衣篓子里，穿着拖鞋往沐浴区走去。
她边走边把头发放了下来，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到她齐腰的位置。
花晒打开，打湿了她的秀发，她用洗发水洗了一遍头发，冲洗干净后拧干，再在头发上抹护发素，才戴上浴帽。
继续站在花洒下冲澡，水流下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微颤了下，她挪了挪身子，玲珑妙曼的身材，倒映在花洒喷头里。
女孩子洗澡比较久，等林安浅洗完澡冲干净头发，已经过了一段时间。
她换上一条棉质的吊带睡衣裙，走到洗漱台旁吹头发，镜子里是跟林静芸一样的脸，两张脸完美地复制粘贴。
找不出瑕疵的脸庞，平日不笑的时候，多了点清冷感。
回到房间，她找出练习册做了起来，书桌上放了各种学习资料，还放了她跟林静芸的合照，用相框框着放在边上。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房门被打开，林静芸走了进来，看到林安浅在挑灯夜读。
“不要复习到太晚，差不多就去睡觉，你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林静芸声音里尽是关心，随后把牛奶放在书桌上，“等会记得喝牛奶。”
林安浅手上写字的动作停了下，侧过身对着林静芸：“好的，谢谢妈妈，我很快了，我做完这页就去睡觉，妈妈你先去睡觉吧。”
“好。”林静芸说完又轻手轻脚的转身出去，把门关上。房间里林安浅做完最后一道物理题，她舒展了下身体。
夜很静，很燥热，是风扇都驱赶不了的热。
林安浅喝完牛奶后，来到床上，工作了一天的缘故，她很快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睡床上的人睡的极不安稳，睫毛在微颤，小嘴轻轻动了动，好像在说着什么。
在梦里她被一堆小孩子孤立，他们围着她指着她，说她是私生子，说她没有爸爸，说不要跟她玩…
声音难听极了，这些话深深的刺痛了她。
她大喊着说她不是！她有爸爸！但没有一人听她的，最后大家扭打在了一起。
以一敌多，她的脸上挂了彩。
老师叫了各自家长，说他们是私下斗殴，让他们互相做检讨，不过她妈妈觉得女儿没错，坚决带着女儿办理了转校手续。
多么讽刺，伤害别人的人不搬离，受害者却要逃离。
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能看到后面挑衅的、嘲笑的表情。
回家，她跟林静芸发火，怪她没有给到她一个完整的家，怪林静芸让她被人嘲笑。
她不顾外面下着的大雨，跑了出去淋了雨，林静芸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在风雨中待了好久，她的脸上说不出是泪水还是雨水。
夜里发起了高烧，林静芸冒雨送她去医院。
醒来看到林静芸趴在床边守着她，对方明显哭过的眼睛满脸憔悴，她不禁鼻子一酸，童言无忌最伤人了，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不应该伤妈妈的心。
她现在已经过了那个闹着要爸爸的年纪，只要有妈妈在就好。
对，只要有妈妈在就好。
这么多年母女俩默契地没有提起以前的事，林静芸也给了她足够的母爱，教会她独立。
只是这些阴影还是伴随着她，她以为她早就忘了过去不愉快的事，结果偶尔还是会出现在梦里。
林安浅不禁抹了下泪珠。
突然她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 她不应该是在家里睡觉吗？怎么会出现在医院。
难道那是梦里的想法？她还在梦中？
她要醒过来，她并不想陷在过去不能自拔。
此时床上的人眉头紧锁，出了很多汗,精致的五官都在用力，她好像听到了风扇的声音。
真的是风扇的声音，林安浅从梦中醒过来，眼角还带有泪痕，鼻子更酸了，醒来之后感到很压抑，说不出的难受。
久久都没缓过来。
她拿起枕头摸黑去了林静芸的房间，轻轻地爬了上去。林静芸听到动静，马上就醒了，小声问道：“做噩梦了嘛？”
“没有，就想跟妈妈一起睡。”林安浅躺在林静芸身边觉得很踏实，她很快就睡着了。
头上风扇还在“吱呀”作响，因为两个人睡觉的缘故，让原本的小床更热了。
林静芸拿起旁边的蒲扇在轻轻地给林安浅扇风。
看着熟睡的林安浅，林静芸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能入眠，这个夜变得很漫长。
林静芸想着等林安浅成年后，再将过去的事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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