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话 班森的问题

“呃……这个嘛……”艾儿口头拖延着，一边在魂室内对白旦发出了讯息。

  ｛快，告诉我为什么，都是你出的主意，别人找上门来了。｝艾儿在魂室里说。

  白旦正准备吃晚饭，端着一碗白水鸡胸肉，打了两个蛋，闻言转过光门来。

  ｛当时不是告诉过你嘛，大小便里面蕴含有几种特殊的营养成分，植物对此需求很大，给得多，长得就快。｝

  白旦一小口咬下半个鸡蛋，说完后，把剩下半个蛋也丢进了嘴里。

  ｛当时没注意听嘛。｝艾儿说。

  “人的大小便里蕴含着几种特殊的营养成分，植物对此需求很大，给得越多，植物的长势就越好。”艾儿对班森重复了一遍白旦的话。

  班森把手放在下巴上，思索了片刻，继续问道：

  “是什么样的营养成分？为什么植物会需要这些？为什么人的大小便里会有这种东西？大小便不是废物吗？不是身体不需要的东西吗？”

  嘶——艾儿吸了口凉气。这熊孩子，问题挺多啊。

  ｛快快快，又有问题来了，赶紧赶紧。｝艾儿心里一点都不想和这孩子纠缠，只想着去实验室里研究剑柄。如果是在虹谷城，自己还是国王的时候，一定早就不耐烦地将这家伙赶走了。但现在不同以往，艾儿不得不更加注意自己在领民心目中的形象。

  于是只好催促着白旦，让他马上给答案。

  白旦把白蛋咽了下去，夹起鸡胸肉，不慌不忙地说：

  ｛就是组成植物体以及我们人体的成分。有些成分，植物可以从空气中获得，有些则必须从土壤中获取。人体在处理这些元素的时候，有的没来得及吸收，有的则是用了很多遍，没法再用了，所以要从大小便中排出去。这些元素被微生物分解利用之后，就可以变成植物能够利用的养料，重新进入到植物中，然后再进入人体。｝

  ｛等等等等……你这让我有点听不懂……你说的元素……不像是地水火风这些基本元素啊……微生物又是什么……｝

  听到艾儿这么说，白旦嚼着满嘴的鸡胸肉，转过头，看着艾儿这边，小眼睛瞪得溜圆溜圆的。

  ｛对噢，我们虽然认识一个多月了，也跟你讲过金属的事，但好像……还没来得及给你科普过元素周期表、生物学之类的东西。哎呀，是这样的，你听我港，这个元素不是你们所谓的地水火风，而是更加细分的更加基础的元素，唔……你可以理解为地水火风这种朴素元素观的超级豪华进阶升级版！至于微生物，就是我们肉眼看不见的极其细小的各类生物……｝

  “大人？”看见艾儿呆在原地，半天不说话，“小麦”班森出声提醒到。

  “咳咳，我在考虑要如何向你解释，用你也听得懂的方式。”艾儿叉着双手，昂着脑袋说。

  魂室里，艾儿说的却是：｛不是！你能不能说得简单一点！你一下子说这么多，我都不知道怎么给这孩子解释！｝

  白旦贼兮兮地一笑：｛你直说你自己也听不懂不就完了。｝

  艾儿语气一寒：｛……几天没打你脸蛋痒了？｝

  听艾儿语气不善，白旦赶紧一抹嘴：｛不痒，不痒……老大你看要不这样，我说一句，你跟着用你们的语言说一句。这样不用你现场理解和解释，只需要把我的汉语翻译成你们的斐瑞通用语就行了。您老觉得如何？｝

  ｛善。｝

  ｛那我想想怎么开始……｝白旦清了清嗓子，｛麦子和我们的身体都是由许多不同的元素组成的。｝

  “麦子和我们的身体都是由许多不同的元素组成的。”艾儿跟着说。

  ｛有的元素来自空气，有的元素来自水和土壤。｝

  “有的元素来自空气，有的元素来自水和土壤。”艾儿接着念道。

  他的意思是，组成空气、水和土壤的元素，也组成了我们的身体？听起来和我们的元素理论没什么区别嘛……艾儿心想。

  “空气和水可以流动，而土壤是无法流动的。一块地，每年都一直种麦子，地里蕴含的元素，都被吸收到了麦子里，吃进了肚子，土壤里的元素就减少了。所以同一块土地，一直耕种的话，会越种越贫瘠。”

  “这个我知道，所以土地要换着耕种，要让土地休息。”班森听到了自己已知的内容，插嘴道。

  “对，要让土地休息。停耕时，空气和雨水会带来新的元素，地下深处的元素也会慢慢渗透上来，从而让土地的肥力得到少量补充。”艾儿继续跟着白旦说。

  “但有的元素可以这样补充，有的元素则很难补充。我们现在还无法把特定的元素分离出来，只能用我们现有的东西。其中，大小便和动植物的尸体、残骸，就是最容易得到的、也是最均衡的元素来源。”

  原来是这样……艾儿一边说着，一边心里想到。就像是某种循环……元素的循环……

  班森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这小子一字一句地说：“就像有些传说那样，人来自荒野，死后也会回归荒野。不只是人，所有的动物和植物都是这样？”

  “对，都是这样。”艾儿嘴上跟着白旦回答着，心里关注的，却是另外一个点：把特定的元素分离出来！

  那边那个叫地球的世界，对世界的认识，和我们很不一样。他们认识的元素，也和我们认为的元素不一样。那么……他们认识的元素是什么样的？他们能分离出这些元素，而且……是不依赖于魔法的方式？

  连魔法都无法做到的事，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从他们所在的世界里，到底分离出了什么？

  世界到底是由什么组成的？

  艾儿忽然开始觉得，这个话题不像先前自己认为的那么乏味了。

  班森埋头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着：“所以……埋过尸体的地方，几年后，杂草会长得特别旺盛……”

  这个种田的小子，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的呆滞样，慢腾腾地，继续问道：“也就是说，想要小麦长得更好，我们可以每天去割杂草，然后铺到地里，给小麦吃？”

  白旦噗呲一下笑出了声，赶紧说道：｛不，麦子不吃杂草，麦子的根只能吸收水分，以及溶解在水里的东西。你得把杂草处理成可以溶解在水里的东西，小麦才能“吃”下去。｝

  “溶解……”班森再次低下头，思索起来。

  溶解……艾儿重复着自己也不理解的话，内心里却和班森一样，慢慢琢磨着自己话里的意思。

  将杂草……溶解到水里？

  就算是魔法，也办不到这种事啊！

  “要怎样做，才能让杂草，溶解到水里呢？”班森想了半天，想不明白，再次发出疑问。

  “通过，发……酵。”这个词，艾儿虽然通过灵魂链接，大致明白了含义，但却发现，自己的语言里没有这样的词汇，只好现场生造了一个。

  与这个词汇意思最接近的……是腐烂和变质，于是艾儿在“腐烂”的基础上稍作调整，创造出了一个表达“良性腐烂”含义的新词。

  班森皱起了眉头，这个新词对他来说太难了。

  但这家伙还是找到了自己的理解方式：“您是说……让杂草变得和大小便，或者腐烂变质的尸体一样吗？等等，我们经常在野地里拉屎，我们饲养的牲畜也一样。但拉过屎的地方，并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改变。尸体放在野地里，周围的杂草甚至还会枯萎死去。是因为屎和尸体里面的元素已经坏了，不能再用了吗？”

  艾儿开始觉得，这孩子的问题，已经越来越让人头大了——如果自己没有白旦在旁边的话。

  但马上，班森又摇了摇头：“不对……大人您本就打算用大小便来灌溉麦田……如果屎和尸体里面的元素已经坏了，您为什么又要这么做？屎和尿，不是我们身体不要的废物吗？”

  “元素是不灭的。不增不减，不生不灭，只会从一种形态，转换到另一种形态。我们的身体，只能利用所需元素的其中几种形态，排泄的大小便，就是我们无法再利用的形态。

  “植物能利用元素的另外一些形态。但即使是植物，也无法直接利用大小便中的大部分物质。这就是为什么，新鲜的大便无法加速植物的生长。

  “不过，虽然我们和植物都不能直接利用大小便，但微生物可以。微生物们可以将大小便中的元素转换到植物可以利用的形态，从而被植物吸收。

  “而不少微生物，对植物、对我们，都是有害的，这就是为什么新鲜的大便会让植物枯萎，让人生病。

  “等微生物将大便和尸体完全分解、转换以后，吃光了食物的微生物们，也会很快死去，剩下的只有微生物们的大便和尸体。而这些，就是植物们可以吃的食物。”

  艾儿机械地重复着白旦的话，却感觉自己的疑问更多了。

  元素的形态转换是什么……人体对元素的利用是怎么回事……微生物又是什么……为什么它们可以办到人和植物都办不到的事……为什么微生物会让人生病……为什么植物可以吃微生物的大便和尸体……

  越来越多的疑问充斥这艾儿的脑海。艾儿忽然觉得，和这个世界本身的奥秘比起来，黑烬剑柄里面的那点小秘密，根本不值一提。

  ｛等打法走这小子后，你得好好给我讲一讲，这些东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艾儿在魂室里气呼呼地说到。

  ｛没问题~！艾儿陛下！｝白旦在光门另一头，笑眯眯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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