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崇祯元年

明日便是新年，即便是最勤勉的朝廷官员也无心公务，都在期待一年中难得的休假。

  大约十日前，京城中已不时传出爆竹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得益于"宁锦大捷"，京城的百姓终于过上了安宁的节日，不必像以往那样提心吊胆，唉声叹气。

  每个人都期待着新的一年，衰败不堪的大明能在新天子的引领下，重现生机，多打几次胜仗，早日收复辽东故土。

  ...

  与民间百姓一样，紫禁城内也挂满了灯笼，庆祝的色彩浓厚。被朱由检尊称为"懿安皇后"的张嫣罕见地走出宫殿，与皇后周氏一同慰劳宫女太监，渐渐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来。

  乾清宫的暖阁里，穿着常服的大明天子朱由检慢条斯理地翻阅奏折，眉宇间隐约透出一丝不悦。

  最近，通政司收到的奏折多为京城内外官员的祝贺表文，辞藻华丽却空洞乏味。朱由检身边的侍从除了始终伴随左右的司礼监太监王承恩，还有两位身着绯衣的官员，他们是近来行事“谦逊”的东厂提督魏忠贤和依旧“雄心勃勃”的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二人的脸色都显得有些憔悴，尤其是骆思恭，眼中隐藏不住深深的忧虑。

  片刻后，坐在案几后的天子随意放下手中的奏折，倚在背后的镀金龙椅上，无声地摇头。又是一堆套话，各地的宗室藩王们“恭敬”地上书祝贺，却没有实质性的“行动”。只有河南开封的周王，派人进京，献上了一份不轻不重的礼物。

  朱由检略一抬首，向身边的亲信询问：“进展如何了？”尽管已是年终岁末，朝廷内外大多官员无心政务，但锦衣卫和东厂作为“天子的爪牙”，自然不能懈怠。

  闻言，内心忐忑的骆思恭心中苦涩，答道：“陛下宽心，微臣已下令各地锦衣卫，北镇抚司的缇骑也已启程……”

  见天子露出满意的神情，魏忠贤也不甘示弱，立刻接口：“皇上，东厂的密探也已准备完毕，只待皇上吩咐。”

  他深知自己能在天子的“清洗”中幸存，全因对朱由检的命令从不犹豫。这些天，他日夜驻守东厂，整顿队伍，只为完成天子交付的任务。他知道，各地的藩王即使不像大同的代王那样“勾结敌寇”，也难免有违法乱纪之事。平日里，只要不激起民愤，朝廷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天子已将目光投向那些富可敌国的“亲属”。

  因此，他们这些“天子的猎犬”必须提前做好准备，一来搜集证据，以便日后“采取行动”；二来要派人监视王府的金银财宝，毕竟将来这些都是“天子的收入”。

  深知宦官在历代受到重用的原因，未等天子开口，魏忠贤便迫不及待地补充：“洛阳那边，微臣已亲自安排妥当，不会出差错。”

  闻言，一旁的骆思恭如遭雷击，心跳骤然加速。

  尽管预料到天子有意整顿宗族，但也没想到他的"野心"竟是如此巨大，直接瞄准了洛阳的那位王爷。洛阳，那是福王朱常洵的领地。朱常洵，万历皇帝的心头好，曾差点登上皇位，却因群臣反对而功败垂成。他在万历二十九年被封为福王，四年后的万历四十二年，他在河南洛阳设立了藩国。

  或许是因为对未能让朱常洵坐上皇位感到愧疚，万历皇帝在物质上尽力补偿这个儿子。仅建造洛阳王府就花费了二十万八千两白银，远超规定的标准，而这仅仅是万历对福王众多赏赐中的一小部分。万历皇帝以"敛财"闻名，曾派税使和矿使在全国搜罗珍奇异宝，大部分都赠予了朱常洵。

  后来，他甚至不顾"皇明祖训"，打算赐给福王四十万顷田地，这天文数字让朱常洵自己都主动推辞，最后减至二十万顷。然而，河南找不到如此大面积的土地，于是又划拨了山东和湖广的部分领土，其中包括大学士张居正的祖业。当时人们戏称洛阳的财富甚至超过了皇宫。

  更重要的是，福王的母亲郑贵妃依然健在，住在仁寿宫，虽未被正式封为太后，却享有太后的实权。朝廷内外，许多人都曾受过郑贵妃的恩惠。如果天子真对福王"下手"，必然引起朝廷动荡，甚至动摇国本。

  "做得好，继续监视，不可轻举妄动。"

  天子的声音在暖阁中回荡，让魏忠贤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看来他猜对了，天子确实有整治宗族的想法。毕竟明朝向来"护短"，对朱鼎渭的惩罚严格来说已经过重。

  "对了，开封的周王那儿，也去探探口风。"

  "奴婢遵命。"魏忠贤心中疑惑，但表面上不动声色，连忙点头。

  是要效仿千金买马骨的故事吗？

  "好了，你们退下吧。"

  听到脚步声渐近，朱由检结束了话题，向两人挥手示意。算算时间，外朝的大臣们也应该进宫庆贺了。

  "是，陛下。"

  魏忠贤和骆思恭熟知礼数，立刻鞠躬行礼，在大臣们到来前悄然退下，留下天子深思地凝视着紧闭的宫门。

  不久，整齐的山呼之声在朱由检耳边响起，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看着跪在面前的文武百官，朱由检微微点头，过了今晚午时，他将迎来自己的年号——崇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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