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虎子我来了
这次没等我反应，他便将元朝至正年间那一战前后，关于蟒家发生的一切，徐徐讲述起来。
当时我师父让刘浪也就是许仲琳写封神演义，这件事情胡三太爷等人是不同意的，就连他大哥蟒道有也是不同意的。
但是那时东北马家遭受姜贼一派的打压，少壮派心中都压制无尽怒火与恨意。其中说话有分量的，又支持揭露新天庭由来的，就包括他蟒道珑自己。
众人都没想到的是，这本封神演义一流传出去，引起的连锁反应会这么大，大到关乎马家的生死存亡。
作为主战派的柳家当然是首当其冲，而当时归属于柳家的蟒家，更是冲到最前面，死伤者无数。
战争打到白热化的时候，我师父也觉得这么打下去的严重性，于是跟胡三太爷一起，导演了一出明进暗退的戏码。
那就是造成马家分裂的假象，让手上天仙命债最多的人，跟我师父走，给马家留下生存的机会。
为了使这场战争平息，各方大能都在背后用力，一时间暗流涌动。这个时候郭守真出现了，只有胡三太爷知道他的来历。
有郭守真出面，护法教算是保住了，代价就是投降于天庭，做了东北道教的总护法，用来镇守血萍苦界。
而我师父带领的地仙教，是因为孔宣的出面，请动了地藏王菩萨，这才没有被赶尽杀绝，从而开辟了地仙界。
但这么隐秘的事情，并非所有人都知晓。所以马家弟子开始自以为是的纷纷站队，相互敌视。更有甚者，觉得马家大势已去，本就难以生存的马家，以后就更没了希望。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了护法教视地仙教为叛军，而地仙教认为护法教是投降于敌，相互之间虽未大动干戈，但还是出现过很多刺杀事件。
就在这时，一出反间计上演了。早早归降了天庭的一部分龙众，暗自拉拢柳家的人马，依照同宗血缘的关系，策反柳家。
天下万鳞卵生之辈，都是祖龙后代。而龙族与蛇类，更是近亲。有了龙族的蛊惑，很对柳仙儿都动了心，妄图归顺能谋个天仙位。
正因如此，在我师父带领地仙教前往黑省开辟地仙界的路途中，反叛的情况出现了，领头的便是蟒道玲。
队伍之中属于蟒道玲这一支的几百蟒家弟子，在谁也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对各族仙家动了手。
我师父大怒之下打开杀戒，其余几家也疯狂反扑，很快就将这场叛变镇压了下去，可是蟒道玲却跑了。
我师父本想亲自去宰了他，可是因为蟒道缺和蟒道珑的请求，于是我师父把这个任务交给他们两个。意思是怎么说，这一场大劫蟒家也死伤无数，看在他们两兄弟的功劳上，抓回来雷诛废道，可以留下一条性命。
那个时候我师父多少对于自己间接毁了这么多性命，还是有些后悔的。
接了命令的两兄弟大喜之下，前去追蟒道玲，期望将其擒住，只要能保下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谁知道路上遇到了埋伏，蟒道玲叫了援兵，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是招降，而是想要诱杀。他们以为我师父会亲自去追，于是派下来的是不世出的金仙。
两兄弟虽然道行都不弱，但双拳难敌四手，将对方歼灭的同时，蟒道缺重伤身亡。大怒之下，蟒道珑埋葬了兄长，然后就没回去见我师父。
他追寻了许久，直到将近五十年后，这才抓住机会，亲自出手清理了门户。
蟒道珑说道此处，看向了我：“我再回去见你师父，正是因为蟒如炎也学了他三伯，我蟒家血脉不多了·······”
听到此处，我也是唏嘘不已，没想到蟒家竟然付出了这么惨痛的代价。在亲情与道义之间，选择了大义灭亲的蟒道珑，他心里的痛苦外人难以理解。
他不希望儿子重蹈覆辙，这我能理解，要怪只能怪造化弄人。
“你是不是以为，我是用蟒家做叫唤，才换下了如炎的命？”蟒道珑苦笑着问我。
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很自然的点了点头。
蟒道珑叹了口气，满脸耻辱的表情，对我说：“事实并非如此，这并不是一场交易。是你师父自己没杀蟒如炎，他说“就当是还了蟒家一门忠烈的人情，你带蟒家人走吧，留下些血脉。”而做出那个决定的，是我自己。”
“蟒家死了那么多好儿郎，我不能让如炎毁了蟒家的名声，所以我把他交给了你师父，从此之后再没回过蟒家！”蟒道珑一字一顿道。
他跟我说，他这么决定之后，我师父让他见了蟒如炎一面，俩人有过一场不激烈的争论。
蟒如炎对他说：“祖龙给你们起的名字，是玲珑观心，意思是让我蟒家随机应变。现在局势明明如此，地仙如何与天仙相争?父亲这么做，是背叛了蟒家！”
而蟒道珑对他说的是：“玲珑观心后面，乃是时逢交替，连马同归。意思是让我们隐忍，然后在交替之时，与马家同进退。我的冲动，使柳家子弟死伤无数十不存一，已是辜负了祖龙的期望。他们的死，为我蟒家树立赫赫威名，不可毁在你的手中！”
蟒道珑是想杀了蟒如炎的，以此保住蟒家已死之人的功劳，让他们不至于死后还落得骂名。可是最后在蟒如炎的哭求之下，他还是心软了。
因为蟒如炎对他说：“父亲已经弑兄，现在又要杀子，难道是想自灭满门么？”
蟒如炎想起往事，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他对我说：“与你说这些，并不是为我证明什么。你说的对，我对你师父也许我所谓纯粹的忠诚与不忠诚，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怕的不是什么有无退路，我怕的是蟒家的名声毁在老夫手中！”
“祖龙繁衍我湿化卵生万千生灵，对于我父亲这个亲儿子，也是如君如父。要说忠诚，我蟒家从我蟒道珑开始，对祖龙是绝对的忠诚，你知道这个就够了！”
说道此处，蟒如炎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转头看我，目光如炬道：“地马，老夫可不可以舔着老脸求你一件事儿！”
“可是关于蟒如炎的？”我笑着问他。
蟒道珑没有闪躲，点了点头，如实答道：“是！”
“可是求我救他一命？”我又问。
蟒道珑这次没有点头，而是叹了口气，声音沙哑道：“我俩几百年未见了，我没想到，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了········”
面对他的感慨我没有搭茬，而是等待他的下文，我想听听，他到底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蟒道珑整理心情，目中再次闪烁着精芒，对我说：“我想请地马不要将今天的事情说出去，蟒如炎要死，我希望他能死在我的手中！如果被六爷知道了，这件事情将会公之于众，我蟒家······”
没等他说完，我伸手制止了他，在他不解的眼神中，我笑着说：“我的答案和我师父一样，看在你蟒家已故忠烈的份上，蟒如炎可以不死，我师父当初说的，雷诛废道是个不错的选择，这件事我能保证不外传。”
听完这些前因后果之后，我终于承认蟒家一门是忠烈了。他们参与进来不是为了气运，也不是为了分杯羹，至少不完全是。
蟒道珑听我这话，眼中先是迷茫，随即他的眼睛开始睁大，目中全是惊喜。
他上前一把拉住我的手，力气不免得让我有些疼，惊呼道：“此话当真？”
“当真。”我点头回答。
我本不是妇人之仁的人，尤其在经历这么多以后。之所以会这么决定，一部分因为蟒家的事情，确实打动了我。
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曾经的蟒如炎让我如芒在背，他当面威胁我，我却不敢轻举妄动。而时至今日，他在我眼中已经不算什么了，以一条无关轻重的命，换来蟒道珑的忠心，整个蟒家的感激，何乐而不为？
当然，还有一点，是因为我从蟒道珑的身上，看到了我爸的影子。
哪有父母不爱自己儿女的？曾几何时，我也以为我爸根本不爱我，否则为什么那样对我。可自从我出马以来，我才知道以前我对他的种种敌视，种种冷漠，完全是我不理解他那份宁可忍痛疏远我，也不愿意我被他克死的心。
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孩子看到的，总是眼前的。而父母恨不得，帮你想到他们身故之后的事情。
殚精竭虑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蟒道珑突然单膝跪地，他这番举动吓了我一大跳。一个可能是混元金仙道行的仙家，跪一个小小凡人，任谁也害怕折寿吧。
我刚要伸手去搀扶他，却听他有些激动道：“蟒家蟒道珑，愿皈依大公子！蟒家愿为大公子执马坠凳，陪大公子寻求正果！”
我惊愕半晌，心中终于反应了过来，蟒道珑果然不简单。他大几百年没有回过马家了，但却还是知晓我的身份，关于大公子的事情，除了我师父和少数几个人，各排教主都不知道。
可见他今天与我说这些，有大公子这三个字的份量在起作用，否则我说我能保下蟒如炎，同时不泄露出去，他是如何也不会相信的。
那又如何呢？好在你在乎这个份量，也好在我有这个份量！
我半真半假的扶起他，笑着说道：“这个身份以后别提了，我更希望，你能从心里把我当做地马。”
蟒道珑了然一笑，站起身来对我说：“既然如此，地马现在便可叫人前来，如果没错的话，我知道你朋友在什么地方。”
对于他能知道我可以联系上常相九这件事儿，我并不惊讶，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他越有本事我越高兴。
不过我却没有点头，而是笑着对他说：“我对蟒老爷子有信心，更何况，打草惊蛇万一蛇跑了呢？”
蟒道珑与我对视一眼，呵呵一笑，带着我继续向远方奔去。
虎子，我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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