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何为圆满
胡万岁一脸不屑的说道：“跟你没关系，咱们这儿都是阳仙儿，在此地就如同黑暗中的明灯，飞蛾注定是要扑火的。”
说着，没见她下什么命令，前面的清风和烟魂队伍就动了。他们各个面露凶相，手中利爪就是武器，左右开弓，就跟撕大饼似的，将扑下来的鬼魂撕成碎片。
正说着呢，那些鬼魂大军就如同山洪一般，将我们整支队伍围在了中间。
清风堂和烟魂堂的鬼仙儿们道行虽然高，但奈何对方数量太多。鬼仙儿们就好像热油锅里滴进去的水滴，离老远就能看见那里爆炸般的战斗。
可即便如此，我依旧感觉到头皮发麻，因为我根本看不出这样的厮杀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鬼魂给杀干净。
除了鬼仙儿以外，其余各家人马都在保持阵型，只有外围的仙家们在短兵相接，其与的都隔空施展术法，并且队伍在鬼魂的洪流中，还在保持一定的速度前进。
我并非没想到下来会有争斗，但我没想到会是在这么突然的情况下，更没想到一动手，就这么激烈。
“他们这是干啥啊？吃错药了？这咋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动手呢？”我一边被裹在中间往前移动，一边焦急的问胡万岁。
而胡万岁还是那么闲庭信步，她跟我说：“这些东西不光没有神智，而且凶性几乎难以驯化。你仔细看看，他们和普通的鬼一样么？”
我闻言，立马向左右看去。令我郁闷的是，我个头在这些仙家之中，绝对不算高。在一层层仙家的包围下，我根本看不到外面儿的情况，更何况天又这么黑。
队伍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而外边鬼哭和惨叫声则越来越剧烈，即便经历许多惨战，但没有一次叫的这么惨的，我心头不免开始有些许紧张。
此时我们已经彻底到了山的底部，开始向上攀升。
由于我们现在是仰头的角度，而那些鬼魂是俯冲的姿态，借着仙家们施展法术的光芒，我终于把他们看清了。
这些鬼魂中男女都有，与普通鬼魂的区别只有两点，那就是眼睛和脖子。
他们的眼中怨毒太深，整个眼睛没有眼白，这说明已经完全没了心智。而且，他们的脖子上，全都有一道刀痕，血液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刀痕上还有密密麻麻的针线缝合的痕迹。
“断头山？他们都是被砍了头的！”我惊呼道。
“没错。”胡万岁回应了一句，紧接着，她喝道：“变阵！减少阻击面，直冲山顶！”
仙家们闻声开始行动，前排两翼的仙家停下脚步，一边厮杀，一边给中间的人马流出空间。而中间的胡黄两家，则将速度猛然提升，一边杀一边往前冲。
这样一来，原本的方阵变化成一把利剑的形状，直接刺入包围圈。
没有加持甲马咒的情况下，处于队伍正中间的我，施展了极限速度，这才跟上队伍的脚步。
两翼部队都是常蟒两家，乃是堂营的战斗部队。为了提升队伍的前行速度，他们贸然减速，直接结果就是战斗更凶险了，并且队伍变薄了，断头鬼离我更近了。
没用胡万岁提醒，我直接加持好金刚经，先个自己套上盾。然后抽出善恶杖，将明王印盖在上面，随时准备战斗。
鬼魂的种类分很多种，普通寿终正寝的，跟活人没什么区别，一点儿攻击性都没有。他们甚至比凡人还好，因为他们更了却因果业力，反而乐于助人。
除此之外，无论是病死的，淹死的，还是死于车马之下，都统称为横死鬼。这些鬼魂有攻击性，但一般都是在激怒他们的情况下，所谓激怒，多半是贸然问他们的死因。
话说回来，一般在阴间的鬼，无论怎么死的，都没有阳间的鬼恐怖。拿淹死鬼来说，要是在水里甚至水边遇见他，那是阴差都犯愁的事情。
因为他们之所以还在阴间，那是怨气太重，所以进不了地府。而在阴间的则不同，能进地府，说明基本已经放下了。
可唯独有几个例外，他们就算是到了下面，怨气依旧会反复。这断头鬼，就是其中之一。
常言说得好，“落叶要归根，死后留全身”。在古人看来，落叶归根进祖坟，才能庇佑子孙后代，留下全尸，才能再世为人。
其实事实不完全如此，但是古人就是这么以为的，所以一般这种死法的人，死前都绝不甘心，并且怨气深重。
因此，古代太监死后，无论多么显贵，最大的梦想就是能把命根子赎出来，然后一起安葬。否则的话，他们转世只能进畜生道。而车裂的，腰斩的，不能投胎的话，他们的怨气甚至能影响一方收成。
断头鬼也是如此，一旦凶起来，那绝对的六亲不认。这一点漫说是人，就算动物都难以避免，想想当初朴三供奉的野鸡精就知道了。
正琢磨着，我终于得亲自动手了。
胡万岁是有先见之明的，我的仙家再厉害，在阴间也无疑是海上的一叶扁舟。眼前的情况就是如此，面对这么多断头鬼，谁也不能肯定能保护得了谁。
这不，我眼前就有两个明显更凶的断头鬼。这俩爷们儿光着膀子，胸前还交叉绑着问斩时的麻绳，已经一左一右冲到我的眼前了。
我知道，这种小角色，就算我不动手的话，胡万岁也能一击秒杀。但我不想做巨婴，我现在也有说这话的实力了。
眼见两个断头鬼冲到近前，一脸怨毒，恨不得把我生撕了留下来陪他们。对付鬼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明白对症下药要简单的多。
断头鬼最怕什么？答案当然是脖子！我操起善恶杖，抡圆了砸了过去。然后在金刚经光罩挡住身后一击的瞬间，我头也不回的向后一抡，正好是脖子位置。
“砰砰”两声，两个断头鬼都倒在地上开始抽搐，脖子上就跟被火红木炭烫了似的，还在冒着黑烟。
我有些郁闷，善恶杖有专门克制阴魂的功效，而我又加持了明王印。在这种情况却没直接打散断头鬼，不是我道行不够高，纯粹怪善恶杖的造型。
“手上要是有把刀就好了。”我暗自嘀咕，却见手上光芒一闪。善恶杖瞬息间变成一把戒刀的模样，但是很快又变了回来。
我顿时愣住了，我下意识想认为我是看花眼了，但理智告诉我并没有。
“这特么是咋回事儿！”我大惊之下，差一点儿没把手中的善恶杖丢出去，这也太扯了吧？大圣爷的金箍棒无非就是变大变小，我这玩意儿竟然还能变形？
比金箍棒还牛的超级如意善恶杖？
啪的一下，后背一麻，幸好被金刚经的光罩给挡住了。我想都没想，抡起善恶杖对一个冲进来的断头鬼的脖子上砸去，心里想的是再给我变成刀。
善恶杖没再变化，但那一下子打的结实，断头鬼倒在地上开始抽起了羊癫疯。
我有些不明所以，但却不敢再大意。却不成想，胡万岁开口了：“这宝杖是至善之物，你想它成为利刃，有损功德。”
一听有损功德，我心中一紧，但紧接着，我狂喜的问道：“教主，您知道善恶杖为啥会变化吗？”
胡万岁随手挥飞了十几个断头鬼，看起来轻飘飘的一扇，那些鬼魂就跟被腐朽之风吹了似的，先是失去了人形，然后碎了鬼心，最后灰飞烟灭。
她转过头，眼神凝重的看向我，一字一顿道：“这正是此行的目的！一个鬼婴投胎之事，岂会劳动铁刹山精锐？为的乃是你的功德圆满，这才是六爷的目的！”
我师父？功德？
突然间，我心神剧震，想起了出马那天，我师父将善恶杖交给我时，我还暗叹兵器怪死的快呢，结果我师父当时对我说了一番话。
他跟我说：“此杖名为善恶杖，道行高深功德深厚者，持此杖可断人善恶，一棒下去，如我佛当头棒喝！任其恶根如何深重，管叫他如同初生婴儿，丢掉心中一切恶念从头来过。”
我师父当时还跟我说：“这宝贝之所以到你手中，变成这幅模样，完全是因为你没有多少道行，更无功德可言。待以后功德圆满，自然还它本来面目！”
这事儿我始终没有多想，因为我以为我师父说的功德圆满，指的是修到菩萨甚至佛陀境界，得尝正果才是功德圆满。
后来随着我给别人消灾解厄，功德越来越多了，在我元神出窍的情况下，持在灵魂手中的善恶杖，开始有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也就是现在的样子，从以前漆黑黑烧火棍的形状，变成了金光闪闪的降魔杵。
当初这番变化时，我曾想过，一定是因为我功德加深的缘故，所以善恶杖在我手中才变了样。但我还是没往圆满上去想，因为我觉得那离我太远了。
可今天胡万岁的这句话，突然间好像是点醒了我。
功德圆满，就一定是果位吗？如果不是的话，那又是什么呢？如何，才能算作圆满？
突然，我心头一亮，仿若醍醐灌顶。
所谓圆满，从来都不是雷同的，而是发乎于自身大愿。修行之人，在某一世真正踏上通往彼岸的道路时，发下的大愿。这大愿可能是成为菩萨，可能只是阿罗汉，得到那个果位后，要如何利益众生。
当未来世，他证了这个果位，同时也行了那份利益，无论是度化一村人，还是一城人，对于他来说，都是功德圆满了。至于以后如何，那是又一份大愿。
而普通人谈不上功德圆满，他们苦海沉沦不知道多少世了，生来功德是负数。所以他们要先偿还业债，然后发下大愿，再完成，这才是功德圆满。
我呢？我没有前世，所以生来既没功德，也无业债，所以无需偿还。
要说大愿的话·······
我在另一界临死之前，想要与那一世的宝儿再续前缘，能够在做夫妻。因为这个，本来能正常投胎，却魂飞魄散，只留碎片投入这一界，这还不算大愿吗？
如果我的大愿就是这个的话，那么我和宝儿领证的那一刻，就已经算是功德圆满了。
可施展善恶杖，还要有一定的功德和道行做依托。所以在与宝儿步入婚姻的过程中，我出马看事儿，积累功德，一直到现在。
唯独亏欠的，就只有一笔因果债，那就是生生插手李雅婷的因果，使鬼婴既不能投胎，又不能复仇。
这也许在我看来是善举，因为当初鬼婴报复了李雅婷，罪孽会更深重，反而离投胎更远了。但那依旧是他们之间的事儿，其中自有因果。我插手了，就接下了这件事儿的因果。
也就是说，我让鬼婴重新投胎到李雅婷腹中，我就功德圆满了么？
如果是的话，这是命中注定，还是必然为之？我一时半会儿，反倒分辨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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