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十万火急
殿上众人皆是惊住,随即议论之声此起彼伏,仿佛狂风骤起掀来波涛汹涌。松墨忙将兵士手上的战报送与宁帝。
“丹国果然发兵侵犯,策旺竟然觊觎我大宁国土。定将他赶回大漠。”
“这丹国也太自不量力,未及大宁将士上马,他就已然吓得两腿发抖。”
待众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宁帝看着战报,才开口道:“丹国骑兵由苍鹰将军巴特尔亲率,从西端突袭北境御狄障。眼下,已然在大宁防线上撕开口子。”
高百青道:“策旺夺位时,我等担心丹国大举进攻尚嫌多余,不想成了谶语。不知桐亲王要如何应对?”
“此次丹国突袭确实出人意料,本王日日与景瑞互通军情,一直未有征兆。这战报,八百里加急从北境送来,不过两三日光景。北境五军驻守,加之刚刚夏狩练兵,便是有备无患。景瑞该是应付得来。”桐亲王道。
宁帝放下战报道:“众位爱卿以为,该如何应对?”
“丹国深居大漠草原、逐草而生,对大宁资财歆羡已久,也曾南下扰边,均为桐亲王击退。”吏部杨尚书道,“策旺夺位后便发动大战,正值初秋马肥体壮,可见蓄谋已久。况且,御狄障固若金汤,一两日就被攻破。此番丹国应是准备万全,我朝不可小觑。”
礼部张尚书则道:“丹国骑兵虽然勇猛,终究缺少谋略,只知横冲直撞,些些小胜不过占了先发制人的便宜。北境五军皆是骁勇善战,又有诸多阵法,更兼北境纵深宽广,不消几日,就可横扫敌兵。”
“景轩,你如何想?”宁帝看向三皇子,面无表情问道。
三皇子上前一步道:“父皇,从大宁与丹国以往交战来看,胜多败少。四弟驻守北境多年、处事稳重,应是无虞。但此次丹国名将巴特尔率兵来战,恐是来者不善。但凡父皇下令,儿臣愿披挂上阵,守卫我明家江山。”
“皇兄,战场形势尚不明朗,若是发兵也不急在一时。兵部将先遣人打探消息、运送粮草。”桐亲王道。
宁帝点点头道:“依桐亲王所言。北境军情,随到随报,切不可耽搁。”
与此同时,远在北境前线,明景瑞正在御狄障指挥军队守城,身上已是血迹斑斑。
“将军,”天同将军抱拳道,“丹国骑兵自西向东猛攻御狄障,武曲军与天同军死守三日,疲乏不堪、伤亡渐多。敌方却是援兵不断。将军,不如,不如弃了这障罢。”
明景瑞深深遥望近在咫尺的血肉拼杀,舔舔干裂的薄唇,无奈又坚定道:“撤退。”话音甫落,一支箭矢破空飞来,正中明景瑞右胸。
天同将军忙掩护他下了御狄障,见他血流不止,焦急吩咐兵士护送撤退。明景瑞一手捂着胸口,苦笑道:“不碍事,箭飞得远了,力道也小了。”天同将军在明景瑞身边,一边照顾他一边按照他的命令指挥撤军。
武曲军与天同军后退一百里,与廉贞军回合。破败草屋中,三位将军紧紧围着明景瑞,七嘴八舌,皆是劝他先行离开。
“又不是重伤,你们这般紧张,无非是因了我的皇子身份。”明景瑞有些气恼道,“兵士抵挡,主帅逃走,我做不到。”
廉贞将军急道:“眼下情势将军也不是不知,丹国骑兵长驱直入,我军已然无力招架,只能继续撤退。不然,莫说我们护不好将军你,怕是连手下三军也全军覆没。”
“战报可送出?”明景瑞喘着粗气问道,额上汗珠大如黄豆。
天同将军忙答道:“将军放心,应是到了广平城。将军还是快快回去治伤罢,我们几人就算死,也要挡住丹国骑兵。”
前线战报如同雪片纷至沓来,直到这封战报在九天殿上激起千层浪。
“丹国击溃御狄障,深入北地三百里。”宁帝念出这几字时,仍是镇定如常。朝臣闻言则是惶惶无措。
兵部侍郎涂大人道:“圣上,四皇子率五军后退近两百里,实是难以抵抗丹国攻势。微臣恳请出兵,驰援四皇子。”
“微臣附议。”刑部侍郎卢大人道,“几日之间,丹国就已势如破竹,已然并非往昔模样。此时若不决断,怕是广平城危矣。”
桐亲王道:“皇兄,臣弟愿率军赴前线,破除丹国骑兵。”
宁帝扫视殿上群臣,沉思片刻,道:“桐亲王为征北大将军,领紫微、廉贞、武曲、天同、天府、破军、贪狼七军,定要让巴特尔有来无回!”桐亲王豪迈领命。
“还有,急召景瑞回来,对此次战场形势、丹国骑兵最为熟悉的莫过于他。”宁帝道。
晴明殿,茶房中,曲烟茗接过柔薇煮好的沙参麦冬润燥茶,道:“柔薇,再煮些茶汤。方才松墨公公着人来报,四皇子回宫,平日的茶汤该是不足。”
“四皇子?”柔薇手持茶荷一时愣住,很快敛神道,“再添些水就是了。”
“松墨公公怎不早说,本以为从玉明殿回来就可去御花园,皇后娘娘该是等急了。”曲烟茗自言自语道。
柔薇注完水道:“烟茗姐姐怎急糊涂了。不是还有我么,这药茶煮好后我就送去罢。”曲烟茗点头,未及言语,就已转身出了茶房。
玉明殿外,明景瑞左手搭在天同将军肩膀,整个人似乎都要压在他身上,额上汗珠密如露水。
“将军何不让我们抬入玉明殿,这样走着,怕是又牵开伤口。”天同将军抱怨道。
明景瑞垂眸,声音严厉道:“我觐见父皇,怎可礼数不周。你再胡言乱语,小心我不让你再上战场。”
这时,柔薇嘴角衔笑,步履匆匆,稳托手中茶盘,抬头就看见对面血迹干透斑驳的两人,脚步顿止,怔怔看着满脸血污的明景瑞。盘中茶碗不稳,碰撞发出清脆响声,如同雨后初晴的一抹飞虹。
明景瑞亦是惊住,只望着她,眸光由疲累转为明亮又悲戚,别过头去,右手捂着胸上伤口,不住咳嗽。
“柔薇姑娘,”天同将军客气道,说完这句,憋得满脸通红却是半个字也吐不出。
柔薇匆忙掩过眼中泪花,扬起嘴角道:“还请四皇子先入殿。”见天同将军搀扶明景瑞转过身去,才轻舒一口气,跟随在后。
宁帝正与明景轩在行军图前指点,听得松墨通报,转过身来,看到两人,齐声唤道:“景瑞?”
“四弟怎在战报中对自己是伤情不着一字?”明景轩忙吩咐松墨看座、传御医。柔薇悄然走到茶案前,将茶碗置于明景轩身后桌上,落座备器泡茶。
明景瑞艰难坐下,忍着疼痛道:“战报自是传达战况,怎能言及个人好坏。”
“景瑞先下去治伤,天同将军留下。”宁帝声音虽是镇静,也隐见担忧。
“父皇,等等。”明景瑞道,“天同忙于安排诸事,有些事情来不及思虑,还是我向父皇、四哥说罢。”不及阻拦,续道,“巴特尔本就擅长突袭,此次先锋更是精锐,所向披靡。我军来不及仔细抵挡,就已落败。以前,丹国骑兵只知猛冲,如今却是用了谋略。”
宁帝接过柔薇递来茶碗,看看碗中碧绿茶汤,道:“御狄障本应坚固,为何轻易被破?”
“御狄障西端最为薄弱,因距军营甚远,平时维护本就不免疏忽。西端处在风口,风烈石走,防御工事大都损坏更快。敌方破了西端后,不急于占领御狄障,而是一路直奔军营。武曲军和天同军猝不及防、背腹受敌,儿臣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撤退。”
明景轩拿起茶碗,啜了一口茶汤道:“如此说来,巴特尔应是有高人指点。而这人,不仅精于谋略,而且心狠手辣。单就一战,就要置两军于死地。丹国这番,野心不小。”
“还有,儿臣发觉,巴特尔手下骑兵速度越发快了,比三哥训练后的兵士更甚。许是丹国从西域买入不少优良战马,再加秋天草料甚多,马匹皆是壮硕。”明景瑞说到这里,长眉紧锁,胸口鲜血渗出,不及再言,便昏了过去。
“景瑞!”
天同将军忙扶住明景瑞,手足无措,只得焦急看向宁帝。
明景轩向松墨道:“御医怎还不来?”松墨慌张向殿外而去。茶案后的柔薇两手紧握、轻抿下唇,呆立不动。
“来人,将景瑞安置在朕的床榻上。”宁帝严肃道。
不多时,一班御医狂奔而来,冲入宁帝寝宫,七手八脚地给明景瑞清洗伤口、敷药。
“柔薇姑娘先回罢,圣上大约一时顾不得品茶了。”松墨才说完,又忙去了。
柔薇踮脚远望,只见攒动人头,只好悻悻端起茶器,出了玉明殿。茶房里,曲烟茗已然在候汤,微微犹豫,还是向柔薇道:“明日,你且替我半天,可好?”
“烟茗姐姐,要去哪里?”柔薇茫然看着她。
曲烟茗两颊飞上红晕,略带羞涩笑道:“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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