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第97章 邪
第97章 邪
朱扇子气呼呼冲出门斥责田小癞、田二癞和田大癞,完全没有了以前的那股先生样。不要说过去一身白袍的仙风道骨荡然无存,连手中的折扇都没有拿,也就谈不上还有什么斯文?
看着跟泼妇骂街一般模样的朱扇子,朱獾心中自然开心,开心得差点吼出“我是九仙”或者“妹妹你大胆的往前走!”
朱獾正寻思怎么样再煽动田家的三个末代和朱扇子骂得更激烈一些?田癞子冲出了门,手上一把铁锹重重地往地上一镦大骂道:“朱扇子,你不要得了便宜又卖乖,这些年要是没有我,没有我家的大癞二癞和小癞,你能装斯文到现在?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不收回那句无耻之徒和田家末代的话,我把你的那些丑事全抖落出来。”
“爹,他都把我们骂成这个样子,你还给他留什么脸面?”
“就是,一只狗都知道感激给它屎吃的人,他简直连只狗不如。”
“骂他连只狗都不如那是侮辱了狗,看看仙子的那几只狗,只只都比他强。”
田大癞、田二癞和田小癞本来被猛然出来的朱扇子骂得有些惶恐,探出窗口的三个癞子头想缩回去。田癞子手拿铁锹出来回骂朱扇子,三兄弟立马癞子头比先前伸得还要出来喉咙自然比先前还要响亮好几倍。
“你们,你们简直不可理喻!”朱扇子气急,差点一口气上不来闭眼而去。
朱獾煽风点火:“田伯伯,你真是我们老宅的定海神针,一言九鼎一字千钧。可饭不能只吃半餐话不能只说半句,要说必须说全部,我们洗耳恭听。”
“好,那你回去洗好耳朵再过来听。”蓝玉柳盈盈款款走出朱扇子的屋,扶住朱扇子向朱獾发话,面带笑容但语气肃然,有一份不怒自威在里面。
这不怒自威自然是对田小癞、田二癞和田大癞这样的跳梁小丑而言,三个小癞子一见蓝玉柳出现,争先恐后从窗户中缩回癞子头,又争先恐后跑出自己的家,畏畏缩缩、满脸色相站在田癞子的身后,一双双绿豆眼绿头苍蝇一样盯在蓝玉柳的身上。
朱獾不可能被蓝玉柳威严,倒是欣喜不已,她这样折腾的目的就是要引蓝玉柳出来,让蓝玉柳难堪,让朱扇子难堪。朱獾听蓝玉柳说让她回去洗好耳朵再过来听,笑着回应:“我很想回去洗,不只是洗耳朵,还想洗个澡,只是没有男人趴在窗口偷看,没有那一份洗的动力。唉,谁叫我不是玉女呢?玉女才能像烂带鱼一样引得绿头苍蝇们嗡嗡嗡地盯在那里流哈拉水。”
“喂,獾八仙,你回去洗吧,我们会过来看。”
“就是,不看白不看,看了也白看,反正又不要钱。”
“豆芽菜一样的身板谁要看?柳姐这样的才值得看呢。”
“那是那是,我爹说,看上一百遍都不会厌,越看心越痒痒。”
“我现在就好想看呀,这心里痒痒得实在难受,难受得要了命。”
“要不是獾八仙吵醒我,我梦里正在偷看柳姐,柳姐她向我招手呢。”
田小癞和田二癞一开始想讨好蓝玉柳,拿话奚落朱獾,可田大癞的一句“柳姐这样的才值得看呢”迅即勾起两个无赖的色虫子,三兄弟站在那里满嘴秽语说道蓝玉柳,说得洋相百出、说得围观的人都不好意思低下头。
朱獾心中高兴,想,看你这个柳树精还得意,我让你颜面扫地,除非你脸皮特别厚,连女人的尊严都不要。岂料蓝玉柳脸上依然笑意盈盈,说话不急不慢,嗓音清丽婉转,她面向田癞子说:“田叔,你拿把铁锹是打算给我去挖春笋吃吗?我最好这一口。”
“嗯,嗯嗯嗯。”田癞子紧握铁锹的双手有些微微发抖,回答蓝玉柳的声音有些微微发抖。
“大癞、二癞、小癞,你们一起和你爹去给我挖春笋,多挖一点,我接下去还是住你们家。”蓝玉柳冲田大癞、田二癞和田小癞媚笑,笑得三位小癞子全身酥麻,差点瘫在地上。
突然,蓝玉柳收起笑脸,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哀怨,说话的语气更是哀怨得令人心碎,蓝玉柳幽幽地说:“可惜呀,没有了羊奶洗面,没有了羊奶洗澡,我这一身凝如脂玉的肌肤该如何怎么办?”
“什么?没有了羊奶?獾八仙,你干的好事。”
“獾八仙,你故意放火烧毁虎叔家的羊圈,应该坐牢。”
“必须坐牢,我们这就去镇上所里报案,抓她獾八仙进去坐牢。”
蓝玉柳的哀怨令田大癞、田二癞和田小癞无赖气瞬间爆棚,唾沫星子飞溅大骂朱獾。围观的乡邻也一致指责朱獾,认为朱獾无缘无故烧掉斜眼婆家的羊圈确实不应该,多多少少应该做出赔偿,还应该向斜眼婆道歉。
斜眼婆本不敢走出朱扇子的屋,只敢趴在门背后偷听,听到外面异口同声讨伐朱獾,底气十足冲到朱獾面前,双手叉腰,斜眼斜得只见白,口口声声一定要朱獾赔偿她家的羊圈和那两只奶羊,说她家的羊圈可是用南山的紫竹搭建,奶羊正处于壮年期,每天生产的羊奶哗哗哗能流满太平塘。
朱獾没想到蓝玉柳能三话两句将矛头反过来针对自己,而且自己成为了众矢之的。望着田大癞、田二癞和田小癞的一副无赖样,斜眼婆的一副吃人相,蓝玉柳的一副得意劲以及众乡邻的一副糊涂状,朱獾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她正要爆发,蛋儿他娘稳稳当当走到朱獾身边,低声提醒:“稳住。”
一声稳住之后,蛋儿他娘税利的目光紧盯斜眼婆,一字一句问她道:“你刚才说你家的羊圈用南山的紫竹搭建?”
“是是是,是的呢。”斜眼婆的斜眼不敢斜视蛋儿他娘。
蛋儿他娘还是一字一句地问斜眼婆:“那你能不能说得详细一点?”
“我家原来的那个羊圈上次被獾八仙偷羊奶的时候给损坏了,我家虎虎过年回来后,也就是大年三十的晚上去南山砍来十几枝紫竹重新辛辛苦苦搭建起来,他的手都被戳出了血。”斜眼婆说得详详细细,她一开始有些怕蛋儿他娘,蛋儿他娘让她说得详细一点,她以为是要帮着计算让朱獾赔她家多少钱?所以连朱虎什么时候去南山砍的紫竹?砍回来几枝?怎么劈成竹条?怎么搭建?全说得详详细细。
蛋儿他娘听完斜眼婆详详细细的讲述后,点头说道:“很好,不愧是你。”
“我的记性很好的呢,我的记性很好的呢。”斜眼婆以为蛋儿他娘表扬她,禁不住有些沾沾自喜,喜的连蓝玉柳不住向她使眼色都斜眼不到。
蛋儿他娘没有再理会斜眼婆,而是转过身问围观的众乡邻:“各位,你们都应该知晓南山紫竹的禁伐令吧?”
一听蛋儿他娘问出“南山紫竹禁伐令”,围观的众乡邻面面相觑,连田癞子都不敢再多言,斜眼婆更是吓得斜眼全翻了黑,脸色煞白,身体哆嗦个不停,刚才的洋洋得意只持续了短暂的几秒。
“娘,我会背。”蛋儿和小朋友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现场,他走到朱獾身边,拉起朱獾的一只手,面向斜眼婆大声背诵“南山紫竹禁伐令”:
“南山有紫竹,为神竹,不可砍伐。砍伐者,轻者断其手足,重者杖其命。责罚细列为:砍一枝竹笋或嫩竹者,断一根手指,砍两枝竹笋或者嫩竹者断两根手指,以此类推,直至断其全部手指后断其手足。砍一枝成竹者,直接断其一手。砍一枝以上十枝以下成竹者断双手双足;砍十枝以上成竹者,用其所砍紫竹杖其命。若所砍紫竹已被毁,则取老宅大门之门闩杖其性命,以告慰观世音菩萨。”
蛋儿背完后,小身板站得笔挺。
“各位,我家蛋儿尚记得南山紫竹禁伐令,想必大家也不敢相忘吧?这可是太祖奶奶亲自立的禁令,老宅祠堂看护者每年在祭祖之日必重申此禁令,年纪八十有九的那位老宅看护者,请问去年除夕祭祖之日你可否有重申?”蛋儿他娘犀利的目光望向朱扇子。
朱扇子原本挺拔如松的身子这些日子明显佝偻了起来,一听蛋儿他娘质问他,佝偻的身子禁不住打了一个冷颤,倒退了好几步结结巴巴回答道:“有申了申了申了的呢。”
“申了就好,那说明这朱虎罪上再加罪,得用老宅大门的门闩杖其性命三次。”蛋儿他娘说话的语气变得与她的目光一样犀利。
朱扇子结结巴巴问:“三、三、三次?为何、为何要三、三次?”
“你给我好好听,各位也全给我听好了,为何要闩杖朱虎三次?一次,为私自砍伐紫竹所杖;二次,为时任村官且违反禁令所杖;三次,为重申之日违反禁令所杖。年纪八十有九的那位老宅看护者,听清楚了吗?你说朱虎冤与不冤?该杖还是不该杖?”蛋儿他娘字字句句说得铿锵有力,问得直白犀利。
朱扇子身子颤抖了几下结结巴巴回答道:“不、不、不冤,不冤。该、该、该杖,该杖。”
“好,既然不冤,既然该杖,那就执行。老宅仙子,取大门的门闩过来。”蛋儿他娘显现出从未有过的威武,当然这只是在朱獾的记忆中,她一听蛋儿他娘喊她取老宅大门的门闩过来,忘记答应一声就飞奔过去取来上百斤重的门闩,如取一根筷子。
“朱、朱、朱虎他、他、他去县城做、做、做工了呢。”朱扇子眼望朱獾手上的那根大门闩,结巴个不停。
蛋儿他娘冷冷地问:“是吗?那就由他的老婆先为受杖,她不是指使者吗?”
“不不不,不不不,我不是指使者,指使者是、是、是她、她、她……”斜眼婆瘫软在地上,艰难地举起右手哆哆嗦嗦指向蓝玉柳。
蛋儿他娘质问:“为什么是她?你说个清楚说个明白。”
“是、是、是这样,我向我家虎虎告状,说獾八仙,噢,仙子,说仙子毁坏了我家的羊圈,我家虎虎说,一个羊圈计较什么?我再搭一个就是。可蓝玉柳却说,不能不计较,你这个不计较,那她就会得寸进尺,接下去我们要办大事,必须给她点颜色看看。我家虎虎说,当面我们可招惹她不得,她自己不但成为了仙子,她娘夜叉起来可收不了场,还有那个玉树临风,还有、还有……”斜眼婆斜眼斜视蛋儿他娘不敢说下去。
蛋儿他娘厉声喝问:“还有什么?”
“还有、还有你、你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哮喘婆向着她。”斜眼婆闭着斜眼说完连头都不敢再抬起。
蛋儿他娘斥责:“继续说!”
“蓝玉柳说我们不和她明着干,明面上我们拍她的马屁,暗地里却把事情干到极致。我家虎虎问,什么算是把事情干到极致?蓝玉柳说,凡是老宅规定不能干的事情我们暗地里偏要干,干它个天翻地覆,看她能怎么样?所以我家虎虎故意去南山砍紫竹来搭建羊圈。”斜眼婆竹洞子倒豆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
围观的众乡邻听了之后纷纷指责蓝玉柳,可已经不见蓝玉柳和朱扇子的人影。
朱獾问蛋儿他娘怎么办?她在蛋儿他娘面前完全一孩子,比蛋儿还要乖。
蛋儿他娘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你的颜面已经挽回,到此为止,回家吃中饭。
朱獾告诉蛋儿他娘,马夜叉去了镇上,刘叔和鲁伯也都去了,中饭我拿几个粽子和馒头过来给鲁欢和王博士吃就好。
蛋儿他娘对朱獾说,马夜叉、刘叔和鲁伯去镇上她知道,是去处理朱虎的事情。王博士是老宅的贵客,欢欢也是,怎么能让他们吃冷粽子和冷馒头?中饭她现在就回去做,等一下让朱獾和王博士、鲁欢一起过去吃就是。
朱獾手举门闩问蛋儿他娘,朱虎什么事情?难不成他真的有事?
蛋儿他娘没有当即回应朱獾,走到自己家门口,才回头对朱獾说:“等你亲娘回来自然一切都会明白,还举着门闩做什么?”
“嗯,我这就放回去。”朱獾返回前院,手上的门闩变得沉重无比,走一步得歇一下。
蛋儿过来扛起门闩的一头到自己的肩上,边走边对朱獾说:“姐,恶人自有恶人磨,你我自顾向天笑吧。”
“这又是他说的吗?”朱獾的目光情不自禁望向西山。
蛋儿笑答:“怎么还是他呢?不是已经当面喊过爹了吗?”
“我是担心别人听了去。”朱獾从西山收回目光。
蛋儿笑道:“这还是你獾八仙吗?瞻前顾后。”
“我这是三思而后行,你懂吗?”朱獾其实自己并不是完全懂。
蛋儿笑得更欢,笑过之后对朱獾说:“不管不顾才是真正的仙子范,你可是九仙哦。”
“我是九仙?我真的是九仙吗?我会是真的九仙吗?我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真正的九仙呢?”朱獾仰望天空,不停自问。
蛋儿停下脚步,回头对朱獾说:“姐,你是不是九仙取决于你自己,你能不能成为真正的九仙更加取决于你自己,你会成为怎么样的一个真正九仙毫无疑问取决于你自己。”
“臭蛋儿,啪嗒啪嗒说起个没完了呀?爹说的话你怎么记得那么牢?我们要不现在就去见他?”朱獾举起门闩放回大门边,仰头张望西山顶上的那枝龙脑樟。
蛋儿拉朱獾回身,说:“爹有话,你记住,玉树临风还需栉风沐雨,仙子你也还需不管不顾,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嗯,我记住了,但后面这一句是你自己添上去的吧?”朱獾故意这样问蛋儿。蛋儿笑答:“后面这一句又不是说给你听,是说给后面的人听。”
“后面的人?”朱獾回头,见马夜叉站在身后。
马夜叉一头汗水,拉蛋儿到自己面前,嗔怪道:“就你小嘴甜,看,娘在镇上给你买了什么?”
“枪?”蛋儿从马夜叉手上接过一把玩具枪“啪啪啪”冲向后院去找小朋友们显摆。
朱獾问马夜叉:“那朱虎什么事情?”
“不关你的事情,听说蓝玉柳中了邪。”马夜叉自顾自走进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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