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袁氏基业
审配是真急了,几乎一天到晚求见曹昂,催问他何时起兵。
他也知道,虽然这支军队名义上是夏侯渊指挥,但真正拿主意的正是曹大公子。
可是在门前却每每被告知大公子很忙,无暇见他。
审配只得花钱想办法,在曹氏官吏中打听曹大公子的一些情况。
经过这几天的了解,审配觉得自己主公真该羡慕曹操。
曹操只有一个成年的嫡长子,而且据说还文武双全,贤明过人,这就意味着父子之间不用猜忌,将来曹氏权力交接会很平稳。
可袁氏家族就热闹了,三个儿子相差岁数不是太大。
更让人闹心的是,袁氏大公子袁谭被过继了出去,理论上不存在继承家业的可能,二公子袁熙已经年满十四岁,可是却不为主公喜欢。
主公喜欢的却是只有八岁的三公子袁尚。
可想而知,将来袁家这家业争夺,必然是一地鸡毛。
当然现在想这些还太早了,当前袁氏基业面临的主要危机,还是如何抵挡公孙瓒,先守住冀州再说。
审配在鄄城骚扰了曹昂十几天,终于见到了曹昂。
刺史府里,审配对曹昂笑道:“我家主公有言在先,大公子麾下军马所用之粮草辎重,均由我家主公提供。
可是大公子依然准备了这么久,足见公子用兵之细,想来已经准备极其充分了。”
“我又没亲自准备,哪知道这些?”曹昂神色有些忧虑。
“那敢问……大公子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审配感到纳闷。
曹昂苦着脸道:“本来我阿父说要接阿母过来,我准备留在鄄城,等见阿母一面才走的。
可是随后传来消息,我阿母嫌鄄城太冷,想等春暖花开之后再来。
那我等不及,就只好出发了。”
审配:“???”
此时的审配,气的快要暴走了。
等了这十几天,竟是这么个原因?
这曹大公子又是个什么人?
河北战事紧急,公孙瓒的骑兵随时都要打过来,他却在这里要等见母亲一面,而且一等就是十几天,这不是拿战争当儿戏么?
审配觉得自己被骗了,说什么大公子文武双全,贤明过人,都是骗子。
“公子没见到母亲,那可太悲哀了,”审配脸色铁青的拱了拱手道:“告辞!”
说完便摇着衣袖走了出去。
接着,程昱从后面的屏风迈步出来,捋着胡须微笑道:“审正南走了?”
“看起来还挺生气的,”曹昂道,“我这么说,不会出事吧。”
“就该这样晾他气他,”程昱道:“要不然,公子到了河北,他们必然会拿公子当枪使,无论何时都会让公子冲锋在前。
所以公子唯有先示人以弱,莫要让袁氏过多期望,如此公子才能出其不意。”
“多谢先生指点,”曹昂诚心诚意的道了声谢。
第二天,他便跟随夏侯渊率领两万军马出发,径直往河北而去。
随军路上,审配每看到这支军队的装备,一阵摇头叹息。
原来,这支军队的盔甲武器五花八门,并不完备。
这倒不是曹昂故意示弱,而是因为曹军从一两万的规模,骤然扩充至十万,军械铠甲自然不能齐备。
审配想想就感到头大,主公派他来催救兵,结果就催来这么一支松垮的军队,回去如何能跟主公交代?
曹军从白马津渡过黄河,便是河北的黎阳县,已经是魏郡的范围。
而袁绍的冀州治所,也正在魏郡的邺城。
一路无话,行军到达距离邺城还有三十里的地方,按照袁绍的安排,曹军暂时驻扎在袁军军营,并有官员前来劳军。
同时袁绍派长子袁谭前来邀请夏侯渊和曹昂,到邺城叙话。
曹昂于是带着赵云和太史慈,还有夏侯渊,跟随袁谭前往邺城。
这袁谭比曹昂要大上几岁,已经行加冠礼,并蓄起了短须,看起来非常英武,一路上跟曹昂有一句没一句的寒暄着尬聊。
只不过曹昂总感觉袁谭看自己的眼神中,透漏出一丝羡慕的神色。
有时候兄弟多了,也未必是好事。
一行人很快就进入了邺城,曹昂长这么大,除了当初跟祖父在洛阳之外,还没见过如此繁华恢弘的城市。
只见城墙高大,里面道路宽阔笔直,豪华的马车川流不息。
曹昂心中赞叹,怪不得阿父以后要把这里设为大魏都城,只看气势上的确要比鄄城强得多。
他跟随着来到袁绍的冀州刺史府,看这府邸的建筑规模,又把他给震慑住了。
这比他当初在洛阳住的太尉府还要豪奢。
他就不明白了,父亲跟袁绍同样是州刺史,差距咋就那么大呢?
进到府邸之内,在宽敞明亮的书房内,曹昂终于见到了这位辉煌又短暂的北方之主。
袁绍四十来岁的年纪,身高八尺余,头发胡须俱都乌黑,一张国字脸,显得相貌堂堂,高大威猛。
“小侄曹昂,见过袁伯父,”曹昂躬身抱拳施礼。
“子脩贤侄到了?”
袁绍表现很热情,站起身,从宽大的书案后面绕出来,上前扶起曹昂,端详了一会儿才叹息道:“犹记得当初在洛阳你出生之时,我还喝过你的满月酒,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快坐!”
“诺!”曹昂恭恭敬敬的在旁边坐下。
袁绍也落座之后豪爽的笑道:“贤侄不用拘谨,我与你父乃莫逆之交,你把这里当自己家即可。”
袁绍顿了顿又叹息道:“我于河北也听说过你所订之屯田令,让许多流民纷纷前往投奔,且以此令招降百万黄巾军,为万民所传颂。
贤侄年纪轻轻便有此成就,后生可畏,了不起啊。
我这诸子之中,能有你十分之一,已是万幸。”
这话倒也不是客气,当袁绍听说曹公子在东郡屯田,吸引的河北百姓都纷纷投奔,并且颂扬曹公子恩德时,袁绍作为一个父亲,的确是非常羡慕别人家的孩子。
只可惜他家长子袁谭,都已经过了及冠之年,却依然没有做出任何让他值得夸赞的事。
虽然他听审配前来进言,说曹昂为了等母亲故意拖延时间,他却是不大相信。
袁绍虽然对曹昂不了解,但是却很了解那个老朋友曹操。
曹操绝不会坐视儿子,如此以军事当儿戏。
曹昂连忙道:“伯父谬赞了,小侄不过碰巧做了几件得民心之事而已,不劳挂齿。
袁世兄家学渊源,雄才伟略,将来必然远胜于我。”
“就只剩家学渊源了,”袁绍瞅了一眼旁边如坐针毡的长子,顿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罢了,”袁绍摆了摆手道:“贤侄远道而来,先回去稍事休息。
碰巧今夜我要宴请麾下,到时你也前来,顺便认识一下我河北英豪。”
“多谢伯父,小侄告退,”曹昂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袁绍看着这少年大方得体,不卑不亢的样子,不由心中更是慨叹,曹孟德养了个好儿子。
只不过曹昂刚刚退出去之后,袁绍满含笑意的脸庞立即冰冷了下来,沉声问袁谭道:“你去看了,那曹氏军队果真军容不整?”
“儿亲眼所见,”袁谭道:“那军队连武器都不统一,有的拿长枪,有的拿短刀,大部分人都没有盔甲,武将也只有夏侯渊一人。”
袁绍闻言摇了摇头叹息道:“看来孟德麾下兵马虽多,但却俱是投降之黄巾贼寇,战力堪忧。
孟德实力,也远没有想象中那般强大。”
“可这曹孟德也不可能全无铠甲,”袁谭道:“父亲相邀,他仅仅派这么一支军队前来助战,如何能抵御公孙瓒?
他是不是对父亲太过于轻视了?”
“休得胡言,”袁绍训斥道:“你可知道,如今袁术正在进攻陈留郡,陶谦正在进攻泰山郡,曹孟德正在率军抵御。
既如此,他能派出这两万人马前来助战,你还指望这支军队能替我抵挡住公孙瓒?
若曹孟德真有以一己之力,对抗三方的本事,那我才该寝食难安。”
袁谭让父亲一通训斥,被骂的晕头转向,低着头连连认错。
“下去安排酒宴吧,”袁绍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
曹昂退出了书房,带领太史慈赵云等来到客房休息。
夏侯渊借口有事,先回军营了。
到达客房之后,赵云先进去探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异常曹昂才进去。
然后太史慈在门前左右看了看,关上门。
“打听到了么?”曹昂急切的低声问赵云道。
“打听到了,”赵云也同样把声音放低道:“公子所要寻找的郭嘉,如今的确在袁氏麾下效力。
只不过据说此人不修边幅,放浪形骸,饮酒无度,并不被袁绍看重。
只是因为其叔父郭图备受袁绍信任,所以袁绍卖那郭图一个面子,这才对郭嘉忍让。”
“好,我知道了,”曹昂捏着下巴,微微点了点头。
根据历史记载,郭嘉少年时已有远见,预料到天下将会大乱,于是二十岁便隐居于颍川,秘密结交英杰,不与世俗交往,所以知道他的人并不多。
后来郭嘉出仕,首先也是投奔的袁绍,但是在袁绍处待了一段时间,便与叔父郭图以及同乡辛平道:“袁公徒欲效周公,礼贤下士,招募人才,但却不知如何用才。
他多端寡要,好谋无决,欲与其共济天下,定霸王之业,难矣!”
于是郭嘉便毅然离开了袁绍。
当然,也有人猜测,这是这个时代士族分散投资的策略。
让郭图留在袁绍处,让郭嘉去往曹操处,总之无论谁兴谁亡,总能保证郭氏家族不倒。
而荀氏家族也在采用相同的策略。
不管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曹昂只想提前得到郭嘉,不想等他离开袁绍之后,回颍川隐居几年,然后再由荀彧推荐。
曹昂沉思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今夜袁伯父要宴请文武,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赵云看到曹昂的表情,很是不解的道:“公子,外面都传言,这郭嘉可是品行不佳,难道公子对他还颇为看重不成?”
曹昂微笑着道:“并非所有人都如子龙这般,能力出众又品行端正。
若是有一人,私德欠佳,但才华横溢。
又有一人,高风亮节,但能力平庸。
你若是执掌权柄之人,觉得该用谁?”
赵云闻言愣了愣神,这倒是很难回答,这关乎一个人能力更重要,还是品行更重要的问题。
赵云自然是那种不贪酒,不好色,行事稳重,急公好义,以天下兴亡为己任的人。
可他也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这样。
赵云迟疑片刻道:“在下不敢妄言,不过无论何事,公子只需吩咐即可。”
曹昂知他只是想执行,并不想替自己决策,于是也不再问他。
到了掌灯时分,有侍从前来邀请曹昂前去赴宴。
曹昂跟随侍从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大厅里。
亭内点着许多巨大的油灯,照的整个大厅亮如白昼。
而这里面早已经坐了不少人,全都峨冠博带,衣冠楚楚。
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如今全都跑到了袁绍这里,不管有用的,没用的,袁绍都要收留。
这些人曹昂却是一个也不认识。
侍从把他带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坐下,他便当起了透明人。
直到饮宴开始。
袁绍高举酒碗,面色凝重道:“想必诸公也已知晓,如今公孙瓒兴不义之师,兵分三路,悍然犯我冀州,意欲将我等逐出河北,我等能答应么?”
“不能!”所有人齐声怒吼。
甚至还有人义愤填膺的攥紧了拳头。
袁绍大声道:“好,既然如此,那我等就齐心协力,勠力杀敌,与那公孙瓒决一死战。”
众人齐声高喊:
“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决一死战!”
“阿嚏……”
突然曹昂听到旁边有人打了个喷嚏。
他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旁边隔着一个座位,坐了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那青年与所有人衣冠楚楚不同,他头发有些散乱,衣服有些褶皱,看起来非常落魄。
他这喷嚏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众人一齐愤怒的看着那青年。
只见那人桌上的菜已经动过,酒碗也早已经空了,根本就没有跟他们一起喊,显然已经开始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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