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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人肉盾牌


  听了郭汜的狡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义愤填膺。

  只不过当初王允对西凉军清算太过也是事实。

  而且说到祸害百姓,关东诸侯对百姓的杀戮的确比西凉军更甚。

  刘协听到郭汜的话,脸上流露过一丝悲戚,自言自语道:“无论关东还是关中,皆为我大汉疆土,百姓皆为我大汉子民,如今流离失所,惨遭屠杀,此皆朕之罪也。”

  “陛下圣明!”

  曹昂对这个小皇帝的悲天悯人感到可敬。

  他对郭汜厉声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如今虽处乱世,但天下早晚都会重归于一统。

  今日无论关东军也罢,西凉军也罢,都为大汉官军,当一律平等。

  但凡屠杀百姓者,必遭百姓唾弃,待圣君平定天下之时,定会追究其责。

  而你,便是第一个被追责之人。”

  “曹卿说的是,”刘协显然没有料到曹昂一个少年武将,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伏完他品评着曹昂的话,自言自语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话说得好,不知曹公子此言是从何处听来的?”

  他既是国丈,又是当世大儒,却从来没见过用这么凝练的十几个字,就把千年王朝更迭,概括的淋漓尽致。

  眼前的曹昂只是一个未曾及冠的少年,必然没有这等本事。

  曹昂话说顺了嘴,听伏完如此一问,这才想起来,那句话是三国演义的开篇,在历史上根本没有流传过。

  不够既然已经开了个头,那就不妨把这个逼装完。

  他微微一笑,对伏完道:“天下大势不就是如此么?

  周末七国分争,并入于秦,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又并入于汉。

  汉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后来光武中兴,承平二百载,如今又重新入乱。

  世事变化无常,分合无定,由治入乱,再由乱入治,这是再普通不过之循环而已。”

  “说的好,”伏完忍不住高声赞叹道:“仅凭这几句话,便可见曹公子远见卓识与史学造诣。

  公子不止武功赫赫,没想到学识也如此通达,不知公子师从何人?”

  “在下是由祖父启蒙,却也未曾拜过名师,”曹昂道。

  伏完跟大家对视了一眼,摇摇头的道:“老夫跟巨高公(曹嵩)也曾同殿称臣。

  实话说,巨高公恐说不出这等话语。

  难道这些话都是公子有感而发?

  公子文武全才,实乃陛下之幸,汉室之幸也。”

  得到了大儒伏完的认可,便基本确定了曹昂的素养。

  在场的公卿们无论杨彪还是士孙瑞等,都是饱读诗书之人。

  若在太平盛世之时,他们是看不起耿耿武夫的。

  可是到了这纷乱之世,又被武夫狠狠的修理,让他们有种被低等阶层碾压了的感觉。

  此前虽然曹昂刚刚救了他们,但是在他们心里,依然把曹昂划归为武夫阶层。

  可是没想到此时惊奇的发现,曹昂竟然跟他们是同一阶层,这不免让人倍感亲切,他们这文人里面,终于有人领兵了。

  “曹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见地,真乃奇才也。”

  “陛下能得曹将军这等人才辅佐,何愁江山不定,汉室不兴?”

  听着众卿对曹昂的夸赞,车厢的窗帘微微掀开一条小缝,皇后伏寿从缝隙中看了出来。

  她作为名儒之女,从小也饱读诗书,听到父亲如此夸奖那个送马车的少年,不禁有些好奇。

  车厢里,伏寿旁边的薛美人也凑到缝隙跟前,呆萌的小声问道:“皇后殿下,方才曹将军说的那番话,很有道理么?

  为什么那么多公卿都在夸赞他,可是奴家却听不懂。”

  “很有道理,”伏皇后今年也不过十六岁,俏丽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有些恍惚道:“连父亲都赞誉有加,当然很有道理。

  真难以相信,他还是个统御千军万马的将军。”

  这个时候,躺在地下的郭汜都有些懵了,他不耐烦道:“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好端端的,怎么说起天下大势来了?”

  众人这才想起来,地下还躺着个人。

  刘协是有些妇人之仁的,转过身去,决口不提杀人二字,摆了摆手道:“带下去吧。”

  杨彪咳嗽两声,吸引过曹昂的目光之后,又指了指地下的郭汜,暗中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曹昂会意,冲着典韦点了点头。

  典韦一只手拎住郭汜的衣领,像拎一只鸡崽子一般,毫不费力的拎到十几步开外,单手在郭汜脖颈处一拧,轻松拧断了对方的脖子。

  郭汜这把持祸乱大汉朝廷两年之久的贼首之一,就此殒命。

  此时在场众人之中,要说尴尬,莫过于韩暹等三人了。

  他们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西凉军在他们面前那么悍勇,但是却能被曹军所击败。

  想来当初他们骗曹昂的话,西凉军与他们决战之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不堪一击,那竟然是真的,从而让曹昂捡了个大便宜。

  不管怎么说,劫持天子的计划是不可能实现了。

  正当他们三人在这里坐立不安的时候,突然就觉得脚底下的大地微微颤抖,似乎有千军万马正向这边飞奔而来。

  突然有黄门官进来,对刘协报告道:“陛下,从东方又来一支人马,他们打着‘胡’字旗号,不知是否是胡将军麾下。”

  “待我去看看,”胡才赶忙出了驻地。

  他们白波军势力范围在黄河以南,想要来曹阳救驾必须陆陆续续渡过黄河,一时间不可能全部过来。

  胡才出去不过盏茶的工夫便回来了,而且方才颓废之气一扫而空,腆胸迭肚的对韩暹道:“兄长,的确是小弟麾下,军马总计一万二千余。”

  这话是说给韩暹听的,同时也是跟在场之人说的。

  听了胡才的话,韩暹等人就像晒蔫了禾苗浇了一场透地水,瞬间便支棱了起来,那张大黑脸当即笑得褶皱横生。

  他又重新来到天子驾前,朗声道:“陛下,臣等大军已经到了,足以保护陛下以及嫔妃们的安全,陛下再也不用担忧了。”

  刘协以及众朝臣看着韩暹这变脸的样子,心里便感到一阵恶心,十足的小人得志。

  杨彪微微侧首,对曹昂小声道:“曹贤侄,你家也兵强马壮,听说招募黄巾军百万,整编之后带甲数十万,为何只让你带着三千人过来?”

  杨彪当年也曾跟曹操同殿称臣,所以这一声贤侄也可叫得。

  曹昂也小声回道:“所谓带甲数十万,那不过是传言而已,世伯请想,兖州之地贫瘠多山,民穷财弱,哪能养的起那么多军马?

  小侄本奉父命,率领一支偏师平定颍川蛾贼,其间忽闻天子蒙难,这才赶紧挑选精锐之师前来救驾。”

  “原来如此,”杨彪叹口气,瞅了韩暹几人一眼道:“且让他们飞扬跋扈吧。”

  这时候刘协平静的道:“既然韩卿大军已至,足以护驾,朕心甚慰,那就请韩卿率领大军西进,抵挡西凉追兵吧。”

  如今郭汜虽然死了,但郭汜所率领的只是一支先锋军,大部队还在后头。

  而且李傕也在率军追击,说起来李傕的实力要远比郭汜强得多。

  此外再加上张济与董承杨奉闹掰,重新跟李傕联合,也加入了追击的队伍。

  所以后面西凉军的追兵依然非常强大。

  韩暹听了皇帝的命令,心中当即盘算了一下,拱手道:“陛下,臣麾下军兵虽众,但论装备与训练,恐不如曹军。

  故而臣恳请,此次让曹军断后,臣亲率大军保护陛下一行东进。

  我等从孟津渡河南下,从此便可摆脱西凉军追兵了。”

  “让曹卿阻击?”刘协闻言迟疑了一下,看来这韩暹也不傻,要让曹军去跟西凉军血拼,他来坐收渔人之利。

  “曹卿刚刚与西凉军一场血战,亟需要休整,”刘协推脱道:“更何况曹军兵力薄弱,怎能阻挡住兵强马壮之西凉军?

  唯有韩卿率领大军前去方可。”

  “陛下此言差矣,”韩暹道:“既然是阻击,那便并非为了取胜。

  他只需要想方设法拖住西凉军,为我等留出转移时间即可。

  这一点曹将军想必能做到吧?”

  他说最后一句话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曹昂。

  方才天子在那里对曹昂又是封官,又是夸奖,简直视他若无物,令他很没面子。

  如今报复的机会终于来了。

  曹昂淡然一笑道:“让我独自率军去阻击,为你们赢得转移时间?

  那到时候我被西凉军咬住,还如何能撤退?”

  韩暹冷笑道:“你曹家也累食汉禄,如今也该报恩了,为拯救天子与朝廷,就算舍身取义又有何妨?

  到时陛下必然会颁下圣旨嘉奖。”

  “那好吧,”曹昂无奈的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赵云太史慈连忙在后面暗中扯了扯曹昂的衣袖,曹昂袍袖一甩,对于二人的提醒熟视无睹。

  韩暹没料到曹昂竟然答应的这么痛快,欣喜道:“天子驾前应承之事,可不许反悔。”

  “陛下之命乃是圣旨,我岂能反悔?”曹昂道。

  商议妥当之后,大家便去各自收拾行装,准备启程。

  刘协单独把曹昂留下。

  此时刘协十五岁,曹昂十七岁,一对少年君臣相视无言,沉默了一会儿。

  刘协抄着手转过身去,叹口气道:“那韩暹跋扈,不听朕之号令,否则朕必然不会让卿等前去阻击西凉军。”

  “臣知道,”曹昂回道。

  “西凉军兵强马壮,前去迎击,那便是九死一生。”

  “臣知道!”

  “那曹卿家为何同意?”刘协猛然转身,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只大他两岁的少年。

  虽然仅仅差两岁,但他始总觉得这个人有些深不可测,要比他干练的多。

  曹昂微微一笑道:“既然韩暹不听号令,臣若不去,还能有谁去?”

  “你为了保护朕,当真连死都不怕?”刘协感到不可思议。

  “怕,人只有一条命,怎么会不怕死?”曹昂慨然道:“只不过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罢了。”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刘协喃喃自语一句,觉得这句话说的气势磅礴,慷慨激昂。

  他看着曹昂的清澈明亮的眼睛,真诚的道:“朕不想让你死,卿麾下军兵自然不能匹敌西凉军,在危机时刻,卿可率军退去,不可以身殉国,知道么?”

  “多谢陛下,臣记下了,”曹昂听了这话有些莫名的感动,这小皇帝还算是有情有义,不像历史上大部分薄凉皇帝,就算所有臣子都死光,也要保护皇帝的安全。

  “陛下保重,”曹昂跟刘协告了个别,便离开驻地,跟麾下诸军将汇合。

  天子的营地也迅速拔营起寨,在一万多白波军的保护之下,浩浩荡荡向东行去。

  看着他们的背影,太史慈嘲笑道:“真不知这白波军是在保护皇帝还是挟持皇帝。”

  “那还不是一样?”典韦突然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引得太史慈哈哈大笑道:“行啊,看来典某人也懂得朝廷争斗了。”

  典韦瞪了太史慈一眼,没好气的道:“就你懂?”

  赵云不理会两人的斗嘴,沉声问曹昂道:“公子难道真的想留下来阻击西凉军?”

  “我又不傻,怎会给白波军当肉盾?”曹昂笑道:“他韩暹想让我跟西凉军血拼,做梦去吧。

  舆图拿来!”

  太史慈一边在一块石头上摆放舆图,一边哈哈笑道:“我就说嘛,只有咱家公子算计别人的时候,还从来没有人能算计得了咱家公子。

  看来咱俩刚才是白操心了。”

  曹昂伏身在舆图上,手指顺着一条大路向东,喃喃自语道:“他们一行走这条大路,去往孟津乘渡船南下。”

  随即他又盯住了舆图上方的一条小路沉思。

  赵云看了看曹昂的视线,出言道:“这条小路虽然远一些,但我军皆为精锐军兵,行进速度比天子车架要快得多。

  可是……公子即使不愿意阻击西凉军,直接走大路撤退即可,为何要惦记这条小路呢?”

  曹昂看了赵云一眼道:“我有这张舆图,难道李傕手中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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