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4章 大审判（六）
时间进入到1945年9月2日，纽伦堡审判中的意大利分庭完成了意大利墨索里尼政府的主要审判。
这一天，意大利国内民众们前往有收音机的所在。村头的广播站，城市内街头的凡是有广播的地方。不管是已经实际上执政的意大利共产党，还是躲起来的法西斯政党，又或者是已经知道政治体制要变化的意大利国王。都在紧张的听着最后审判的结果。
最先公布的是意大利国内战争罪行。意大利入侵埃塞俄比亚、希腊、南斯拉夫的军事行动被定性为侵略，意大利这个国家要承担战争罪行的相关惩处。
大部分意大利人听到这个判决都不是很舒服，只能低声叹气。
接下来宣布的是政治层面的审判。意大利法西斯党被判定要为其在国外以及国内的战争罪，反人类罪，以及屠杀罪负责，被认为是犯罪组织。
听到这个消息，遭到意大利法西斯党迫害的意大利左翼们齐声欢呼。20年过去了，遭到迫害、驱逐乃至于杀害的他们，终于可以公开欢呼起来。
那些参加过意大利法西斯党的党徒以及意大利右翼分子们都绝望的低下头。一旦被判为非法组织，必然在意大利国内遭到全面封禁以及清算。
这些法西斯党徒以及右翼认为自己一直在为国家奋斗，现在却成为了意大利的罪人，以及替罪羊。以意大利的政治传统，所有的坏事都将被归于法西斯党。哪怕是法西斯党反对的事情，也都会被扣在意大利法西斯党头上。
不管是左翼还是右翼，又或者只是听热闹的普通意大利民众。他们都觉得事情还没完，接下来的广播报道让他们都很讶异。
最重要的定性部分到此结束，纽伦堡国际法庭接下来只是在这两个领域内对各种具体案件进行审判，不会再提出新的审判方向。
民众们不是很理解这部分内容，意大利高层却很清楚。事情到此为止，让他们讶异的同时又感到庆幸。尤其是意大利国王，既然没有要求审判国王的罪行，他应该是过关了。
在9月4日，意大利就与埃塞俄比亚，希腊，南斯拉夫三国外长召开了集体会议。意大利承认入侵的非法性，并且就赔偿问题进行了讨论。
埃塞俄比亚外长很激动，虽然这是埃塞俄比亚第二次打败意大利侵略者，但非洲国家击败欧洲国家，这本就是骄傲。
希腊外长身为欧洲人，并没有感觉到身份上的高低。他甚至开了个玩笑，“如果没有德军加入，意大利早就因为战败退出希腊了。”
这话挺刺激人。在意大利入侵希腊的战役中，希腊军队其实打的不错，让意大利军队损失很大。甚至一度打的意大利军队节节败退。
意大利外长是意大利共产党成员，在世界人民解放军后勤部们干过，所以外长并没感觉到受了刺激。而且会议之前，斡旋四国之间关系的中国代表就私下告诉过他，中国并不主张此时就赔款。
冤家宜解不宜结。战争赔款本身更多是代表一种态度，即便是赔款，也不会如同凡尔赛跳跃那般敲骨沥髓。
有了中国的表态，意大利外长就安稳多了。道歉，承认罪行，对于意大利这个国家来说也不是难事。只要赔款完全在能接受的范围内，他这个外长就不会背上丧权辱国的名头。被希腊外长这么小小的嘲讽一下，意大利外长并不没有怼回去的打算。
之后的会谈果然如他所料，埃塞俄比亚、希腊、南斯拉夫并没有开出高价。只是提出保留民间索赔的权力。所谓民间索赔，是就三国民众在战争期间遭到的非法伤害的索赔。这种要求可大可小，意大利外长当即表示，“可以道歉，但是这种索赔必须在意大利进行审理。”
就到底在哪国进行审理的问题上，其他三国并没有放过意大利的意思。四国外长唇枪舌剑，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在距离意大利外交部办公地没多远的意大利商务部，三位都参加了世界人民解放军的老战友代表意大利、希腊、南斯拉夫进行着会议。
这次会议可就友好得多。三国代表都认为要加强区域经济联系，扩大贸易，提振三国经济。但是在同样的目标下，三国对于该如何把这种合作意愿变成现实的内容不是很清楚。所以三位老战友不约而同的试探起其他同志所在的国家从中国这边搞到了什么。
“希腊的港口多，想来已经得到了投资。”
“哪里！意大利海岸线比希腊长得多，良港数量岂是希腊能比？应该是意大利得到了投资吧？”
“南斯拉夫国土广阔，人口众多，只要能开发出来，必然能造福人民。”
“扯犊子呢！我们国内交通是什么情况，你们能不知道？当年南斯拉夫就是靠着山地交通的劣势，才能持续和德军打仗。这种劣势在和平时期限制了南斯拉夫的发展。这得投多少钱才行！”
大家就这么聊着，试探着，最终也没能从老战友那里搞来什么新消息。最后还是希腊商务部长忍不住了，他直接问道：“我听说法国已经提出了煤钢共同体，而当下的德国几位被取缔的政党党魁已经与法国方面接触。西欧这样搞，我们怎么办？”
听到这里，意大利商务部长与南斯拉夫商务部长神色都有些严肃，盯着希腊商务部长看。希腊商务部长继续说道：“现阶段，我们在经济上有没有搞煤钢共同体的条件？我想听听两位的看法。”
希腊有比较丰富的褐煤储量，意大利国内却是完全缺乏自然资源。大家看向了南斯拉夫商务部长。南斯拉夫商务部长摇摇头，“我国的矿产非常有限。如果非得搞经济合作，大概只有关税同盟这个领域还能勉强与大家合作。”
听到关税同盟，希腊与意大利商务部长都不接腔。这个想法完全没有实现的可能！
又经过一番讨论，三国代表都认为，大家要尽量团结起来，与中国就这个领域的内容进行谈判。希望可以拉到中国提供的订单。不仅是订单，还需要能从中国这边搞到用于发展工业的原材料。
9月6日，意大利与埃塞俄比亚，希腊，南斯拉夫就民间索赔的事件达成了协议。也在这天，意大利、希腊、南斯拉夫代表与中国代表进行了交流。
中国代表听三国商务部长说了一阵，就直接把话挑明，“大家所提到的内容，在关贸总协定内都有相关部分。”
意大利商务部长当然研究过关贸总协定的内容，也听部下进行了汇报。他说道：“意大利坚定支持关贸总协定。但是我听过一个故事，在车轮压出的小沟内有点水，里面的一条小鲫鱼向路过的中国圣人求救。圣人说，他前去某个大国，他会请求该国国王挖掘一条从几百公里外的大河引水的运河，将这条小鲫鱼从干死的危机中解救出来。小鲫鱼听了这话，气愤的说道，只用到明天，你就可以在卖鱼干的市场上见到我啦！
同志，意大利就是那条小鲫鱼。关贸总协定就是那条大河。”
听意大利商务部长用了这么一个从来没听说过的中国典故，希腊与南斯拉夫商务部长同时表示了赞同，希腊商务部长甚至很坦率的说道：“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国内企业开工，并且可以得到廉价的原材料。如果不能立刻得到，我国的经济就可能出现大问题，新政府的支持率就会大大下降。同志，你不会想看到第一个在希腊全国执政的共产党遭到挫败吧？”
这样的请求并没有让中国代表过分得意，不过他的确很开心就是了。毕竟三国代表能够这么快进入状态，对接下来的工作是好事，便答道：“程部长马上就要返回非洲主持工作，我认为大家可以在这方面与程部长谈一下。”
三位商务部长本来就想从程若凡这里要项目，但他们在世界人民解放军并非高层，无法联络到程若凡这种元帅级别的大人物。他们甚至不知道程若凡此时居然离开了非洲。
虽然心中大喜，三人还是忍不住询问程若凡回国的事情。得知程若凡是为了亲自吊唁何锐回的国，三人都很感慨。
“未能亲自见到何主席这么伟大的人物，是我的遗憾。”希腊商务部长叹息道。
意大利是不亚于希腊的文明古国，听同行这么讲，意大利商务部长立刻跟进，“法国那些不入流的政客都能见到何主席，每次回来之后就大肆吹嘘，可我等却不得见到一面，真的是不公平，不公平。”
说完这些，意大利商务部长继续说道：“这次请一定要引荐我们见到元帅阁下。”
程若凡此时正在前往非洲的飞机上。他此次回京是为了吊唁何锐，却也接到了组织上的委任，要他作为中国与欧洲各国进行经济复兴合作谈判方面的最高负责人。
刚听到这个委任时，程若凡其实没多大兴趣。甚至有点怀疑政治怎么会让他这个军人负责此事。李润石就告诉程若凡，欧洲的文化中，占领军最总司令会充当这个最高负责人的角色。入乡随俗，程若凡最合适。
程若凡这才问道：“我只负责礼节性的工作么？”
李润石摇摇头，“程元帅，组织上认为你完全有能力在执行层面拍板。具体条约内容，自然有相关同志负责，现在欧洲也需要有威望的人来启动一些重建项目。尤其是德国的重建，必须尽快……”
回想着与李润石的交流内容，程若凡俊秀的眉头不禁微微皱起。德国的处理是件大事，何锐生前也对程若凡说过几句看法。美国与苏联都是大国，他们绝不可能屈居中国之下。欧洲国家则是中等国家，不与大国合作的话，欧洲这帮中等国家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程若凡还记得，当他表示欧洲必须为他们的罪行赎罪的看法后，何锐苦笑道：“欧洲的财富在于欧洲更早进入工业国，科技与工业能力才是欧洲最大的财富。即便是要欧洲赔偿，也得欧洲承担得起才行。欧洲有能力承担赔偿，就得先帮助欧洲从战争的创伤中复兴起来。”
程若凡当时满脑子都是军事工作，这话他记住了，却也没有放在优先位置上。而且当时程若凡是真的不认为何锐会这么早去世，甚至连彻底解放欧洲的这天都没看到。
此时中央给与的重任以及何锐的嘱托让程若凡感受到了很大的压力，尤其是想到何锐的时候，程若凡脑海里就浮现出水晶棺里何锐那宛如二十多岁的容貌。
三十年如一梦。在梦想成真的这一刻，程若凡本以为自己会欣喜若狂，却发现胜利只是让程若凡如释重负。因为这胜利本是人民的胜利，而不是程若凡的胜利。
在这波澜壮阔的三十年中，程若凡印象深刻的是那些殚精竭智进行政治、经济、军事建设的日子。是因为在各种推演，演习中看到问题，以至于夜不能寐的巨大焦虑。
即便获得了胜利，在进行战后总结的时候，一串串的死亡数字，一个个牺牲官兵的名字，让程若凡感觉到自己对这些英雄们的亏欠。很多牺牲的官兵在生前与程若凡交谈过，他们所希望的是让国家变得更好，家人现在生活的更轻松一些，未来能够过上更好的生活。
这些英雄们都不是单纯的为了自己而成为军人，进而走向战场。而程若凡则是冷酷的思考着到底需要死亡多少人才能达成军事目标的那个人。
清楚的理解了这些之后，程若凡再也没有将胜利的光荣归于己身的念头。胜利是属于人民和广大官兵的，战争只是让程若凡感受到了沉重的责任。
所以当程若凡期待着胜利之后的休息之时，他万万没想到接到了何锐这个最重要的战友的的死讯。
对程若凡来说，何锐是领袖，是他的老师，也是他心灵的原点。不管遇到什么问题，只要找到何锐这个原点，程若凡就可以找出偏差，从而完成对自己的调整。
失去了何锐，程若凡就只能靠自己找出偏差，逐渐调整自己的方向和位置。与胜利相比，程若凡感觉自己所失去的要大上无数倍。
虽然心情很低落，但程若凡还是把自己从这种比较负面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这次回到国内，程若凡看到了国内在过去几个月中就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中国正在飞速发展，不管是何锐还是那些官兵们所期待的美好生活已经在高速发展的轨道上一步步实现。
既然自己还活着，程若凡就必须继续工作下去。继承着一众逝去者共同的愿望，继续向前走。
排除了杂念，或者说让自己躲进了工作之中，程若凡看着最新的报告，其中一条建议引发了程若凡的注意。因为在建议后面标注，1号提出的建议。
1号是代称，基本指的是何锐。程若凡没想到此时竟然看到了以前他没见过的何锐的建议，心脏的跳动速度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就见建议写道：对于德国在战争中被摧毁的建筑物的材料进行重复利用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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