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4章 全球沸腾的年代（二）
面对总统为首的参观团，橡树岭的专家们在介绍工程进度的时候非常小心。既怕说的太深，这些非理工科毕业的大人物听不懂，又怕讲的太浅，这些非理工毕业的大人物看轻了研究。
但专家们毕竟是专家，很多对他们是再简单不过的知识点，在法学专业出身的美国上层听来，已经非常的反常识。譬如，物质居然能变成能量，没有学习过物理学的高层就真的无法想象。
好在美国上层来这里的目的是想搞清楚原子弹的威力，并不是来挑刺。所以费米教授通过一番方程式导出一颗飞机就能携带的核弹爆炸后的威力相当于3万吨TNT同时爆炸。美国上层的大人物们都不禁满意的微微点头，甚至是露出笑容。
卡尔·文森议员因为基地里面有不少黑人员工而心情不快，此时也被科学的力量震撼，忘记了黑人的事情。在议员看来，这样的武器可以让美国轻松解决战争。不过具体能够如何解决，卡尔·文森议员还是不清楚。
等讲解结束，卡尔·文森议员问道：“这种武器在海上作战的威力如何？”
专家团队中的流体力学专家立刻为卡尔·文森议员做了解释。核武器可以摧毁陆地上数平方公里的城市，海上作战的舰队分布比较宽，随便一个舰队分布的海域轻松超过数平方公里。
卡尔·文森议员本以为科学家们不懂打仗，身为到现在为止推动最多美国海军法案通过的议员，卡尔·文森对于海军作战的了解相当深刻。他最初还以为专家们不知道海战，没想到专家竟然如此精准的在卡尔·文森提出之前，精准的指出了卡尔·文森担忧的问题。
专家则继续解释起来。以核武器的威力，如果是入水后爆炸，会掀起数米甚至十几米高的微型海啸，对上百平方公里的舰船造成直接打击。
听到能有数米甚至是十几米的海啸，卡尔·文森议员觉得这个威力已经足够强大。虽然这种程度的海啸未必能弄沉主力舰，但驱逐舰很可能要沉没。
罗斯福亲自来这里，本意就是要让出钱的国会老爷们满意。核武器的真正威力应该很大，但是其威力到底有多大，非得实际测试后才能搞清楚。当下的罗斯福可以不来，之所以要来，真的是因为罗斯福被逼急了。如果核武器能够在太平洋战争结束前研发出来，罗斯福还能靠这样的武器威慑中国，至少也能提振美国的士气。
如果太平洋战争失败了，罗斯福政府只能理智的选择向中国寻求和平。即便罗斯福不认为中国想入侵美国本土，但是向中国寻求和平，就意味着白人至上主义本身就成了笑话。这对于自认为山巅之城的美国信心是难以想象的打击。
专家们的介绍让国会老爷们很满意，罗斯福又与专家们一起陪同着国会老爷们参观了各个实验室。到了晚上，罗斯福才请了负责基地的专家费米单独会面。面对费米教授，罗斯福率直的问道：“教授先生，核武器可以在多久之后进行实际测试？”
费米思索了一阵才答道：“如果进度顺利的话，最早可能会在1943年6月完成。”
罗斯福甚至没有讨论，而是直接问道：“1943年1月可以试验么？”
这么紧的时间让费米教授觉得罗斯福不愧是法学专业毕业，法学专业的人往往会认为，一切都可以通过谈判来解决。而科学这件事没办法谈判，即便是再不得了的科学家，也没与自然规律谈判。
看着沉默不语的费米教授，罗斯福问道：“教授，您认为需要追加多少投资？”
罗斯福身为总统，其实可以通过其他官员来谈此事。不过罗斯福真的等不及了，战争的局面已经非常危急，罗斯福不能确定自己在美国遭遇失败后还能继续连任总统。以罗斯福对于美国政客的了解，现在的美国并不存在能够真正接替罗斯福的政客。以当下美国政坛的传统作风，那帮人掌权的话，会被何锐玩死。
费米教授想不明白罗斯福在考虑什么，追加资金的确可以提前加快核武器研发进度，但是能够提供的帮助并不特别明显。核武器的研发早在30年代初就完成了理论验证，现在美国的研发机构搞出了石墨反应堆，中子加速器，实际验证了连锁裂变反应。
核武器必须能实际操作，这就要求核武器的体积以及重量尽可能的小，当下真正缺乏的是完成这部分的工程师。最终，费米教授答道：“总统先生，如果将所有进度都加到最高速度，也许可以在1943年2月完成试爆。”
即便时间提前了4个月，试爆也得9个月后，罗斯福依旧觉得很难接受。但是罗斯福知道此时他只能相信这帮欧洲科学家，美国并不缺乏将理论变成现实的工程师，美国缺乏提出理论以及试验方式的科学家。如果没有这帮逃到美国的欧洲科学家，美国自己的科学家根本没有能力搞出来核武器的研发路线。
罗斯福作为律师，深谙谈判之道。此时的他并没有继续逼迫，而是询问起需要提供什么样的帮助。费米教授接连提出了一些东西，但需要的支持太多，费米教授很快表示，“总统先生，我会给你提交一个报告。”
会谈到了此时就该结束了，罗斯福心情有些安定，突然想起困扰他的一种直觉，“教授，我认为以中国在科学与工程学的能力，其研发核武器的进度应该不如现在的曼哈顿计划。不知教授先生是否认同我的看法。”
战争进行到现在，美国在科技方面的底蕴的确与欧洲有差距，但是在先进科技方面的表现超过了欧洲。如果是美国与欧洲的战争，美国的技术装备凌驾在欧洲之上，产量更是欧洲无法比拟。太平洋战争的现实却让罗斯福感觉事情不对劲，中国在技术方面的实力好像一点都不比美国差。
10秒内，费米教授没有开口。15秒内，费米教授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当沉默延续到20秒左右，罗斯福只觉的心脏没来由的一沉。作为帮助过太多黑帮打官司的罗斯福，对于这样的沉默相当的熟悉。
“总统先生……”费米教授为难的寻找着合适的词汇，“您看过何锐先生撰写的《空间狂想》与《太阳系假说》的文章么？”
罗斯福摇摇头，他知道何锐是军事家，也知道何锐是政治家与经济学家。这些能力已经够罗斯福头痛了，至于何锐是不是科学家，罗斯福根本没心思关心。
费米教授见罗斯福不清楚何锐在科学方面的造诣，反倒轻松了。在向人做解释的时候，对于一无所知者做解释的难度，远低于对一知半解的人做解释。他介绍道：“何锐先生提出了两个假设，第一个是空间不连续理论，第二个是假设了中子星的存在，以及根据地球上重原子的比例，认为我们人类生存的太阳系，有可能是原始太阳系经过多次覆灭后出现的星系。”
在费米教授讲述这些罗斯福根本听不明白的内容时，罗斯福发现费米教授神色中出现了振奋，仰慕等情绪。这种情绪一般是专业人士面对更专业的学术大师才会有的情绪。虽然罗斯福根本无法从费米教授的言语中听出他能理解的内容，但费米教授的反应让罗斯福感觉何锐的论文证明何锐在自然科学领域有着好像很不得了的认知。
“教授，您能用核武器领域的内容，对何锐论文做出解释么？”罗斯福问。他毕竟读过不少关于核武器的资料，对于其基本理论有一定的阅读。
面对专业，费米说话都利索了很多，“空间不连续，是对于量子物理的一种假设，也是对于世界构成的假设。这个假设必须建立在对于量子力学有深刻理解的基础上。”
罗斯福的心又是一沉。量子力学是核武器开发的理论基础，深刻理解量子力学意味着有可能掌握了核武器研发的基础。
“中子星的假设，以及对重元素生成的假设，意味着对于高能粒子，中子碰撞的深刻理解。”费米继续解释道：“《太阳系假说》是1935年初的百科全书中的一篇。我们无法确定这篇文章的具体成文时间，如果这篇文章是在1934年年初就已经完成的话，那就是在小居里夫妇用α粒子轰击铝可以生成磷的同位素3015P之前就提出的假设……”
费米虽然此时有些激动，不过他还是看出罗斯福神色中的茫然，于是费米又降低了讲述的难度，“总统先生，您知道铝和磷么？”
罗斯福点点头，他见识过非常多的江湖骗子，知道江湖骗子们经常用“磷”来搞很多骗人的把戏。
“用一种粒子轰击铝，可以让微量的铝变成磷。”费米解释道。
“……点石成金？”罗斯福迟疑片刻后问。
“可以这么认为。”费米回答的非常干脆。
“……教授的意思是，何锐不仅懂得核武器的原理，还懂得核武器的威力？”罗斯福说出这些判断后，只觉得心脏真的有种坠入深渊的感觉。
费米以学者的自信，率直的答道：“如果那些文章是何锐所写，总统先生的判断是符合常理的。如果这些文章不是何锐所写，按照常理判断，中国国内有懂得核武器原理的科学家。”
15分钟后，罗斯福结束了与费米的会面。他只觉得自己的脑瓜里头嗡嗡作响。费米讲述《太阳系假说》的内容仿佛奇幻故事，什么假设宇宙诞生之初，都是氢原子这种最简单的原子状态，氢原子聚集，粒子反应，出现了大量更大的原子。又是什么旧太阳覆灭，形成了中子星与星云，中子星喷发出大量高能粒子，组成星云的高能粒子吸收了粒子，生成了大量放射性元素，放射性元素衰变，留下了稳定元素。这些元素又汇聚，变成了另一个太阳系。
以罗斯福对这个故事的理解，感觉《太阳系假说》与创世纪之类的宗教故事有些类似。但这是一个科学角度的创世纪，而不是宗教角度的创世纪。如果是宗教故事，那就只用一句，“神说要有光，便有了光。”根本不用具体结束其中的具体过程。
揉了一阵眉心，罗斯福觉得思路清晰起来。既然费米这样的科学家都认为何锐懂核物理，应该不会有错。也就是说，罗斯福最担心的事情很可能真的发生了。那就是中国拥有核武器研发能力，甚至存在更糟糕的可能性，那就是中国已经搞出了核武器。
乘坐着轮椅到了户外，罗斯福就见橡树岭的研究基地内灯火通明，大量工地正在连夜施工。一时间，罗斯福怀疑起这样的努力是否存在合理意义。要是中国已经搞出了核武器，投资巨大的橡树岭项目的意义就大打折扣。
抬头看天，晴朗的天空中璀璨的星辰冷冷闪动着，突然，一道亮光划过，那是一颗流星。罗斯福心中苦笑，有种说法是对着流星许愿，愿望就可以实现。但流星这么一瞬，哪里有时间许愿。而且罗斯福也不知道该许下什么愿望，难道是许愿说，中国没有核武器研发能力，就可以真的让中国没有核武器研发能力么？
突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如果中国有核武器，为什么中国没有使用核武器？
想到这里，罗斯福觉得内心安定了不少。如果中国真的有核武器，即便中国不用威力巨大的武器来对付美国，至少也得用核武器来威胁美国。到现在为止，中国根本没有提出过于核武器有关的任何事情。也就是说，中国即便真的开始研发核武器，也没有完成。
想到这里罗斯福心情好了很多。不过有好几次前车之鉴，譬如新式雷达，新式的空军夜战系统，那些研发机构都表示，这些技术绝对是世界领先，没有同类竞争者。
又过了20分钟，本以为可以继续搞自己研究的费米教授接到了来自总统的命令，“以中国拥有核武器为假设目标，提出证明中国有核武器的方法。”
罗斯福本以为自己的要求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得到回应，没想到第二天醒来，费米教授那边就给了罗斯福回答。如果中国拥有核武器，肯定要进行试验。这种相当于数万吨TNT爆炸的冲击，会直接形成类似于地震波的冲击，美国地震局内的设备可以测量到。
地球上的地震虽然每年都有不少次，但是将地震范围限定在中国境内，其数量就很有限，只要检察一下美国地震局检测到的中国地震数据，尤其是在某个地区相隔一定时间内的单次地震属于不正常状态。美国并不需要派人到中国，只要检查一下美国地震数据就可以找出疑点。
“总统先生，有什么事情么？”旁边的马歇尔不解的问着面露微笑的罗斯福。
罗斯福收起笑容，直接把报告书交给马歇尔。他松了口气，心中生出对科学家们的钦佩。如果是罗斯福自己想办法，他能想到的就是花费巨大的成本，派遣大量间谍，花费很长的时间与资金，去获取中国是否拥有核武器的信息。但是科学家们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出如此奇妙而且有效的方式。
不等马歇尔看完报告，罗斯福对身边的与地质局有上下级关系的内阁成员交代几句，这位内阁成员立刻答道：“总统先生，我马上去办。”
接下来的参观就比较形式，罗斯福等人并没有特别的在普通员工面前露面。这倒不是不愿意贴近民众，而是曼哈顿计划十分机密。在“曼哈顿工程区”工作的15万人当中，只有12个人知道全盘的计划，很少有人知道他们是在从事制造原子弹的工作。这些大人物们出现，会让原本不知道曼哈顿计划的人生出其他想法。
在这一天的参观中，罗斯福是将更多时间用于说服国会的老爷们，让他们能够多批钱。原本国会老爷们听了介绍后，十分激动。直到卡尔·文森议员提出了“为何这么重要的工程中居然有这么多黑人”的问题，国会老爷们才突然警觉，有些紧张起来。
马歇尔将军平素有些不言不语，就在罗斯福都觉得这个问题有点棘手的时候，马歇尔将军开口说道：“正因为有很多黑人参与到这个项目中，才会不会有人认为这个项目属于机密项目。”
罗斯福一怔，只觉得马歇尔将军的回答堪比政治家。再看国会老爷们，就见国会老爷们的神色从讶异到不快，从不快到沉思，再从深思变成释然。之后国会老爷们就不再提及这件其实挺敏感的事情。
到了晚上，罗斯福疲惫的睡下。他此时很想让露西在身边，有露西在，罗斯福就会感觉很安心。但露西没办法出现，加上今天很疲惫，罗斯福只觉得睡意上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此时的研究机构内，费米、爱因斯坦等科学家围坐在一堆记录前，大家你看我，我看你，神色焦虑，此时科学家们都在想差不多的问题，“要不要立刻上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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