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5章 大萧条（五）

　　    “格里戈利委员，现在中央承担着很大的压力。有些同志认为苏联有能力为全体人民提供充足的苏联产品。”基洛夫说完，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

　　    格里戈利委员想端起酒杯，心里面的不快让他捏了一根酸黄瓜放嘴里开始拒绝。咸酸味道刺激下，心情也得到了暂时纾解。就听基洛夫继续说道：“我认为那些人的确在添乱，可这也是他们获得发言权的机会。”

　　    格里戈利当然知道那帮人现在正在争取发言权，而且采用吹毛求疵的手段，从一些情绪角度入手。因为留给他们的空间就只剩下这些。至于这种情绪的煽动会导致的结果，这些人其实不在意。格里戈利与基洛夫一样，都是备受斯大林总书记器重的委员，格里戈利不得不尝试确认基洛夫的立场，“基洛夫委员，您认为我们的路线有调整的必要么？”

　　    基洛夫当即摇头，“既然格里戈利委员认为我们做不到，我就会毫无条件的支持您的看法。我方才所说，很大原因是希望能够避免一些毫无意义的争论。我们有必要在非原则性问题方面保证党的团结。”

　　    格里戈利摇摇头，“基洛夫同志，我的看法和您不一样。考虑保证党内团结的应该是那些同志。”

　　    基洛夫微微点头，但是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说服斯大林同志这一派，而不是党同伐异。即便了解到格里戈利的不快，基洛夫还是尝试说服，“格里戈利同志，我们已经获得了路线方向上的成功，事实证明，一国社会主义是能够建成的。现在，轮到我们将那些同志拉回到正确的道路上，而不是站在正确的道路上对那些同志进行批评。”

　　    格里戈利摇摇头，“我认为他们并没有真的理解到他们的错误在哪里。”

　　    基洛夫给自己的酒杯里倒满酒，这才答道：“如果我们把他们拒之门外，他们就永远理解不到他们的错误。格里戈利同志，只有让这些同志一起走在正确的道路上，才能真正扭转他们的看法。”

　　    “您指的是什么？让他们再次成为负责人么？难道您认为他们能够做好工作么？如果他们能够做好，谁都不会动他们。”

　　    基洛夫端起酒杯，“我指的不是那些被证明没有工作能力的人，我所说的是那些有工作能力，但是被认为反对一国社会主义路线，而失去了机会的同志。格里戈利同志，难道你就不认识这样的同志么？”

　　    格里戈利迟疑了好一阵，才勉强端起酒杯，与基洛夫碰了一下。虽然认为基洛夫的看法的确有道理，不过格里戈利委员没说话，因为承认这样的看法有道理，就好像是某种程度的动摇。某种程度的动摇，就有可能被认为是对斯大林同志的不忠诚。

　　    酒喝完了，基洛夫就起身告辞。回到办公室，基洛夫就继续处理工作。最近内部纪律组织查出了一票蛀虫，这批蛀虫里面不少是靠着支持斯大林同志的路线才得到现在的职务。所以基洛夫认为有必要用更广泛的选人领域来补齐这些职位上的干部。

　　    两天后，基洛夫接到电话，斯大林同志要见他。基洛夫走进斯大林陈设简单的办公室，就见斯大林坐在旧办公桌后面，抬起眼看了看，又垂下目光，一言不发的装着烟丝。基洛夫走到旧办公桌前，“总书记，我奉命而来。”

　　    斯大林指了指旧沙发，等基洛夫坐下才说道：“有些人是你推荐的，我对此很讶异。”

　　    基洛夫率直的答道：“总书记，很多有工作能力的同志并没有那么清晰的路线认知。他们认为他们遭受到了不公平对待，这种原因来自于人事斗争而不是路线斗争。”

　　    斯大林放下烟斗，语气平淡的问道：“基洛夫同志，你认为你所提名的干部们并不是为了反对我而反对么？”

　　    基洛夫注意到斯大林没有提及‘路线斗争’，这并不是好兆头。但基洛夫认为自己有必要将想法说清楚，“总书记，继续执行现在的路线才是当下最重要的工作。很多人本身是不合格的干部，为了保住自己的职务，他们将自己因为无能而被开除的事情宣传为人事斗争。这种时候进行宣传上的斗争，只会浪费资源，破坏团结。总书记，现在的经济政策正在从一个成功走向更大的成功。”

　　    听基洛夫提到经济工作的成功，斯大林那种阴冷的神色缓和了，他拿起烟斗又抽了起来。过去两三年充足的轻工业品供应也的确让一部分左右摇摆的中央委员选择站到了斯大林这边。如果经济工作能够进行的更成功，斯大林相信可以将托洛茨基一派彻底撵出中央。

　　    至于基洛夫的用意，斯大林认为基洛夫的目的绝不是让托洛茨基那帮人再次掌权，反而是在继续削弱托洛茨基一派。虽然基洛夫的提议的确与斯大林的性格不合，从经验来看，将托洛茨基一派人中有工作能力的拉到自己这边，就等于完成了驱逐托洛茨基一派。

　　    最后斯大林磕掉烟灰，笑道：“基洛夫同志，如果那些人的工作有问题，你要负责。”

　　    基洛夫当即答道：“如果他们是不合格干部，他们就应该下台。”

　　    斯大林笑了。如果基洛夫真的能做到这些，对于托洛茨基一派的打击将是非常冷酷的。

　　    这次会面后的半个月多里，基洛夫继续自己的工作，然而前来见基洛夫的人越来越少。但是半个月后，当基洛夫继续保持着与斯大林同志的良好关系，并且继续安排着人事工作。仿佛被开启了什么信号，每天希望能够见到基洛夫的人快速增加。

　　    这里面不少是斯大林同志一派的，而得到基洛夫同志推荐的那些干部们也纷纷求见基洛夫同志。就在一个月前，这些干部还将基洛夫视为政敌。

　　    基洛夫亲切的与这些同志会面，他并没有承诺给他们什么，反倒是用和蔼的语气表示，这些同志们有工作能力，希望他们能够在自己的工作上放光发热。得到了基洛夫的明确表态后，虽然这些干部们还是担心基洛夫有什么阴谋，但是他们对自己的工作能力有信心。只要基洛夫不搞栽赃陷害，他们的确能够干出成绩。

　　    时间很快到了1930年4月，正是中国与苏联进行贸易结算的日子。分配到对外贸易部门的干部们表现出了相当的工作热情。以至于基洛夫同志见到中国商务代表团团长的时候本以为可以轻松的聊天，但是对面的中国商务代表团团长神色间并不怎么友好，他问道：“基洛夫同志，如果苏联方面对于进出口配额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提出来。你们一些干部采取的手段是不是太过分了？”

　　    基洛夫一愣，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用他追问，中国代表团长已经讲述了最近苏联方面的种种‘恶行’，通过灌酒的方式来‘赌价格能否降低’，还有各种明显是知道中方不会让步，却采取各种小伎俩，尝试刁难中方。

　　    听到那帮干部们这么急不可耐的表现，基洛夫坦率的答道：“我们会询问此事。请中国同志放心，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

　　    等会面结束，基洛夫并没有真的对那些干部严厉处理，而是命令商务谈判部门提交一份工作手册，由他们自己制定谈判中采取的手段。果然，负责人第二天就亲自到了基洛夫办公室，诚恳的请求基洛夫同志进行指导。

　　    看到这些家伙们如此懂事，基洛夫才将中方的不满讲给负责人。对方听完之后说道：“基洛夫委员，我们明白了。以后我们不会再这么做。”

　　    基洛夫劝告道：“同志们，我们有同志到了美国去，他们为什么不对美国那边的人这么做？你们觉得该如何解释？”

　　    这没什么好解释的，去美国考察的人员不敢得罪美国人。所以负责与中国进行贸易谈判的负责人当即做了自我批评，“基洛夫同志，我们一定会尊重中国同志。请放心，此类事情绝不会再发生。”

　　    基洛夫点点头，“我们与中国有着更紧密的贸易合作，谈判也已经形成了惯例。破坏了惯例会引发误解！”

　　    敲打完这帮人，基洛夫就看起了关于美国的报告。这个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危机正在扩大。美国股市在大跌之后的确出现了反弹，但是最后就是更大的跌幅。美国媒体最初认为‘投机遭到了遏制’，却没想到股市竟然跌到这样的程度。金融危机快速扩大到了生产领域，经济在近半年的时间里一直下跌。这下，美国上下都开始慌了神。

　　    但苏联想趁此机会前去采购的人员传回来的消息显示，美国企业并没有因此而降价，甚至因为苏联方面表达了大批采购的意向，试图利用这样的机会从苏联这里捞一笔。反倒是苏联通过中国方面购买的设备，按时送到了苏联。

　　    资本主义国家的做派让基洛夫十分不快，到了这种时候，资本家依旧是这么贪婪。既然资本家们如此，苏联也没有理由去购买他们的产品与设备……毕竟，美国商人要求苏联支付美元，如果没有，就支付黄金。与之相比，中国方面依旧与苏联进行挂账贸易。对于缺乏硬通货的苏联来说，完全没有理由选择直接与美国贸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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