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1章 终极黑化
在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里,从无人会为他掉一滴泪,从无人在意他。
唯独母亲。
母亲是他在这个世间唯一的温暖,唯一的光。
无数次他痛得近乎死去、想要就这么离开这个冷冰冰的世界时,他想的都是,他不能死,他得活着。
他得长大,长高,成为一个能挡在母亲面前、保护她的男子汉,能为母妃遮风避雨。
可如今……
他已经很聪明,仅仅只是那么几句话,就已明白许多的事。
原来从小他所受的苦难,有许多皆是自己母亲所为。
原来这束一直支撑着他的光,从来不是光。
帝长渊感觉头痛欲裂,膝盖、全身多处被野兽抓伤的伤痕,更是生生地剧痛着,近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他转身便迅速地跑走,小小的身影跑在长长的宫巷。
一直跑一直跑,不知尽头,不肯停下。
小女孩快速去追他,可是竟追不上,很快,他就那么消失在视野里。
而帝长渊不知跑了多久。
这一年的冬天,又开始下雪了。
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笼罩着整个宫城。
仿若空气里,都凝结起令人窒息的悲凉。
他跑不动了。
在一破败荒凉的宫殿,四下无人,他小小的身躯倒躺在地上。
任由大雪一直飘、一直飘,将他的身躯一点点覆盖。
他像是晕死过去一般,就那么一动不动着。
雪、越下越大。
视野里,只有茫茫的大雪,灰暗的天空。
他冷漠而疲惫的双眼缓缓阖上,再没有睁开的欲望。
鹅毛大雪落在他身上,覆盖上他的睫毛,覆盖上他苍白的脸。
起初是薄薄的雪,后来,越覆越厚,越覆越深。
他整个人,近乎彻底被掩埋在雪中。
闭着眼近乎昏睡过去的他,脑海里只有无数的画面浮现。
帝骁战等所有人一遍遍骂他:“贱奴!你就是个小贱奴!你这辈子只能给我当狗爬!”
“痛啊,叫啊!求饶给我们看看!”
“你这种小贱奴活在宫中有什么意思?简直是玷污这座皇城!”
父亲,那个高大威严的男人,也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冷斥他:
“不要叫我父亲!你只是朕的耻辱!”
连一向怜爱的母亲,那面容神色也变得十分狰狞而凶狠:
“渊儿,你要站起来!你要努力!母亲辛辛苦苦养你,就是为了有朝一日,你能带着母亲飞黄腾达!
你做个什么废物?我宁惜才不养废物!”
一句又一句不断灌入耳膜,如同冰冷的海水不断朝着他涌来,涨潮一般将他淹没。
他在那里躺了两天两夜,整整两天两夜。
宁惜和琼嬷嬷回家时,没看到帝长渊,也并不在意。
他经常被人叫去欺负,也死不了,那些人不会玩死他。
多锻炼锻炼他,挺好。
整个宫殿里,也无人在意他的消失。
唯独、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在宫中找了许久许久,所有帝长渊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过了,依旧没有找到。
再次找到帝长渊时,已是两天后的深夜。
小女孩无意路过一荒废的宫殿,看到偌大的广场被白雪覆盖了厚厚一层。
有一个人形的凸起小山包,在空旷中显得有些起眼。
她快步跑进去,白嫩白嫩的手不停去扒雪。
扒开时,就看到帝长渊躺在那里,脸色已经一片铁青。
全身的皮肤被冻得又青又紫,恍若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小手伸过去,探他的鼻息。
还好,还有一丝十分微弱的呼吸。
“醒醒……快醒醒!”
小女孩为他把所有积雪清理掉,伸手去拉他。
可帝长渊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再不愿醒来,再不想看到这个世间一眼。
小女孩的力气太小,拽了拽他,也拽不动。
她准备跑开去寻帝台隐时,一直一动不动的帝长渊,总算睁开了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只剩下死水一般的幽深,宛若再也看不到任何情感、温度。
宛若是一片漆黑的、深邃茫茫的深渊海洋,没有任何的光与明。
只看一眼,就仿佛将人溺死在不见天日的深海之中,无法呼吸。
他坐了起来,冷冷的眼睛凝视着小女孩。
“你来帮我,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声音也是极致的冰冷,宛若可以穿透人的灵魂。
小女孩被他盯得心头一颤。
完了……
本来是想救赎帝长渊,让他知晓真相。
可事情,似乎变得更严重了?
帝长渊没得到她的回答,却是冷冷一笑:
“不重要了。”
什么目的,都不再重要。
他站起身,拖着那青紫虚弱的身体,孱弱地往回走。
一步一步,艰难吃力,可小小的身影间,仿若已有一股无人可摧毁的、来自地狱的黑暗力量。
小女孩想上前扶他,却被他冷漠地撇开。
他一言不发,小小年纪,已没有人能看得懂他在想什么。
小女孩一时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远远跟在他身后,确定他回到扶风院。
扶风院里,宁惜看到他回来,立即扑过去抱他:
“渊儿啊,这是又发生了什么?谁又欺负你了?”
“娘说过,不要与他们争吵,奴隶就是奴隶啊!你要认命,你一定要接受你的命运……”
不关心他到底伤得如何,没有第一时间给他备热水,只会一遍又一遍,给他说着许多刺激他的话。
帝长渊虚弱地一笑:“谢谢母亲的教诲。”
他推开宁惜,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床上,躺下。
宁惜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感觉他变了,但又没有过多在意。
性子冷点好,做帝王的人,最忌讳柔软!
帝长渊小小的身体就平静地躺在床上,那是柔软的丝绸床褥,却似乎已暖不热他的心。
帝台隐来了。
之前来找他没找到,今日一直也在找,此刻不顾宁惜的反对,来到了床边。
看到帝长渊那一身的青紫,尤其是那小手已痛得肿胀。
帝台隐眉心微皱,立即拉起他的小手放置嘴边,轻轻哈着气:
“十一,你去了何处?冷不冷?疼不疼?”
“很快就好了……很快……”
他不停给他的手哈着热气,还让护卫准备来热水袋。
帝长渊目光落在床边的帝台隐身上。
从没有人这么对过他,母亲只是想让他吃透生活的苦,成为最强大无情的人。
第一次,有人关心他冷不冷,疼不疼。
不过……
他那幽深的眸子里,已再没有任何波澜,只有死水般的死寂。
连血缘至亲的母亲都可利用他、欺骗他、操控他。
那个小女孩,以及眼前这个帝台隐,到底又存得是什么心思呢?
看到过的真相,就一定是真相吗?
不……
从此,他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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