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坐不住
一重幻景连着一重幻景,邵狐正看着他布下的幻景,却也没有分出来真假,而那被心火招来的老翁就更没有看透了。
整个白沙世界风吹散去,邵狐正的回过神来,自己站在城阳庄里,下弦缺月已经偏斜,宫梦弼站在他的身侧,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只是一场浮梦,一同随风而去了。
与他有同样感受的,是刚刚被拘了魂魄的老翁。
虽然夜色重,但灯火通明。二翁对坐,一个正是从宫梦弼梦境中逃生的新觉,另一个是衣冠简朴的清瘦道者。
新觉手中一子尚未落下,前一刻他还在与面前的道者对弈,下一刻就为人梦中勾魂,现在回过神来,棋子竟然还在手里。
那道者问道:“是何人拘了你的魂去?”
新觉却摇了摇头,把棋子扔在盘上,道:“侯老鬼,我得走了。”
那道者微微皱眉,道:“你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到底是为了什么?”
新觉不答,只是一个闪身,就离开了虎山。
棋局已经打乱,侯道人看着棋盘黑白二子的乱象,忽然心中一跳,“事情有变?”
他以乱局为卦象,只是微微推算,便算得一个狐星高照,离心离德的卦象。
“谁在妨碍我点化张承祖?”
侯老道坐不住了,不等天明,就赶往下邳县。
夜里反而瞧得清楚,那太阴星的元气自天穹落下去,又有大火星光芒跳跃,像是狐狸一样在张家活蹦乱跳。侯老道顿时明了,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道:“他命中没有这等缘分,怎么会以狐书入道?”
狐书虽是修行之法,一来是狐文书就,人看不懂,二来是狐狸修行之法,跟人的缘分本就浅薄。张承祖更是跟他有师徒之缘,跟狐狸的缘分就更是浅薄极了,否则他怎么会以狐书做局,以此来引张承祖入道?
谁知道本该是局中用来点化张承祖的东西,反而把张承祖引入了一条歪路。
这一走错门,再想走回来,就得兜兜转转,绕个大圈子了,要白费许多苦功。
“狐书做局,到底是谁想出来?是新觉,是我,还是下邳城隍?只是一群野狐,怎么就惹来祸事了。”
侯老道叹了一口气,伸手在天上一拂,顿时便叫落下来的太阴元气紊乱了起来,打断了张承祖浅薄的修行。
趁着这个功夫,侯老道往城隍庙而去。
有人做法,自然瞒不过宫梦弼。
邵狐正正在向他讨教修行,此前的梦中幻景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叫邵狐正脑子都要烧着了。他倒不是执迷于道法神通,而是看到心火变幻,亦真亦假,便认定宫梦弼在火法的造诣也极高,可以求教。
宫梦弼确实是玩火的高手,心火法更是已经玩出花来了,正指点着邵狐正,便忽然抬起头看向下邳方向,道:“嗯?有人坐不住了。”
邵狐正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只得问道:“发生了什么?”
宫梦弼道:“张承祖在拜月服气,有人看不下去,伸手搅乱了下邳的元气。现在下邳的元气乱成一团,像是一锅开水,张小公子是别想从滚水里捞东西了。”
“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却什么也看不见。”
“不必急躁,你修行根底扎实,又有精进之心,迟早能入中三品。”
邵狐正看着宫梦弼,有一种高山仰止的感叹,欲言而又止。
宫梦弼瞧见了,便问道:“你想说什么?欲言又止倒不太像是你的个性。”
邵狐正有些意外:“我们也才相识,你怎么知道我的个性?”
“你的个性藏在你的精气神里,心直意定,勇于求索,难得一见。”
“我是这样的吗?”邵狐正也说不清,但脸上已经带着笑了。
“所以有什么不好说的?”
邵狐正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只是觉得你有这样的本事,不该屈居在这样的位置上,一个个小小的狐正,实在跟你的道行不相符。”
“这有什么相符不相符的?我在做的事情,也不过是一个狐正要做的事情。”
邵狐正摇了摇头,道:“你这样说,那我这样的狐正岂不是都要羞死了?”
他猜测道:“是你不想回天狐院吗?”
宫梦弼笑了起来,道:“因为我现在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不能分心他顾。”
邵狐正不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只是期盼着:“我倒是很期待你早一些去天狐院,把天狐院的格局改一改,你一定能与那些世家狐争一争。”
“你这么高看我?”
“谁让你是宫明甫。”
宫梦弼没有再回应,只是道:“日后的事情日后再提,先把眼下的事情解决吧。”
邵狐正默默点头:“那我们现在要去下邳吗?”
宫梦弼摇了摇头,道:“现在着急的又不是我,且等着吧。”
他看向邵狐正,继续为他讲解心火变化。邵狐正反而还花了一番功夫,才又定下心来。
鸡鸣时分,五鬼踏着晨光归来,带来了他们打探到的消息。
“我们五兄弟跟几个阴兵打探了消息,下邳城隍乃是张承祖的本家,虽然现在已经不太提,但早些年间很多人都清楚。”
“当今城隍是受朝廷封敕的正神,因诛贼有功,被封敕为城隍。早些年张家还经常打着城隍后人的名号行事,只是后来渐渐不再提了,到了这一代,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
“诛贼有功?诛的什么贼?”
“这倒不清楚了。”
“去查一查县志,问一问社神,除了张家,也顺带查一查余、丁、汪、杨、李这五家,小心一些,别被人发现了。”
五鬼神匆匆来又匆匆去。没有余合帮忙在地下干活,就只能苦一苦五鬼神在地上多奔走了。好在如今他们本事也够,否则去县衙查县志,宫梦弼还要当心他们被守卫的鬼神捉住。
邵狐正一夜未眠,一直在跟宫梦弼修行,听了这些消息,便明白过来:“难怪苗狐会状告张承祖反被奚落,原来他们都知道张承祖是城隍的后人。”
邵狐正多少有些幸灾乐祸了:“现在可好了,既然先前不想管,那现在就也别想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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