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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没救了


  李睿埋头苦练,上午被北宫纯操练得惨兮兮,下午可劲地折腾那些乌桓骑兵,晚上再找以裴炜为首的那一大票军官和表现最好的军士聚餐,那日子过得别提多充实了。

  忙忙碌碌中,时间过得飞快,弹指之间,永嘉四年便成了过去,伴随着腥风血雨,永嘉五年悄悄到来。

  这段时间天下并不太平……好吧,打从西晋内战爆发后,天下就没有太平过了。

  在西线,北宫静利用手头上有限的兵力勉力构筑起了一道还算坚强的防线。这道防线以伊水为起点,经过宜阳、新安,一直延伸到河阴,止步于黄河畔,三万余晋军分布在一系列大大小小的堡垒中,警惕地盯着西面,而他则将一千五百多名重骑兵和一千五百名轻骑兵控制在手中充当总预备队,一旦哪个方向战事吃紧立即顶上去。在普及了双马镫和马刺,并且接受过骑兵墙冲锋训练之后,他麾下的骑兵可谓战力倍增,已经可以脱离步兵独立出来,成为一把令人生畏的重锤,去击碎一个个强敌了。

  可能是觉得攻打洛阳的时机尚未成熟,刘聪一直没有向这道防线发动大规模进攻,只是小规模的交战一直没有停过。整个冬天,这道防线的警报就没停过,不是这个堡垒丢了就是那座城被围了,完全不让人消停的。两军围绕那一系列中小型堡垒展开反复争夺,主场作战的晋军接连取得胜利,杀伤胡人颇多,捷报频传。可是,别说北宫静了,就连洛阳城内那些脖子上顶着个空心的瘤子,除了内斗之外啥也不会的蠢货也知道,这种胜利没有任何意义,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炮灰的胡人根本就不在意这点损失,反倒是晋军,有限的兵力、物资都在这些毫无意义的消耗战中被一点点地消耗掉。

  被消耗一点就少一点。现在的西晋可没有能力及时为军队补充损失掉的后员和装备物资了。

  还有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那就是粮食告急了。

  收复宜阳的时候晋军缴获了八万余石粮食,新安城中也储备有六万余石粟、麦,按理说也够吃一段时间了。可司马越这个缺德到冒烟的老乌龟在离开洛阳的时候对洛阳来了一轮大搜刮,将城中本就不多的粮食库存给搜刮得一干二净,用牛车运走,洛阳城顿时就成了一座饥饿之城。为了缓解城中的饥荒,羊忱数次下令从宜阳、新安调运大批粮食回去,发放给城中军民,这才勉强稳住了局面。但付出的代价却是宜阳、新安的粮食储备在飞速减少,这种消耗是没法补充的。

  要说西晋的运气,也真的是太背了,被匈奴汉国军队摁着打,水陆路运输都被掐断,商旅断绝也就算了,可以给予洛阳最直接的支援的河北还发生了一场骇人的蝗灾,那蝗群遮天蔽日,所到之处庄稼草木叶子为之一空,连牲畜身上的毛发都给啃光了。也就是说,现在的河北别说支援洛阳,连自保都成问题了。在收复宜阳后,司马越曾派人渡河北上,前往河北大地征粮,希望能趁着胡人暂时被击退,包围圈出现口子之机抢运一批粮食进城。结果忙活了近一个月,钱没少花,可弄到的粮食却只有区区五千余石,还都是些不大受人待见的麦子,至于作为主粮的粟,一粒都没有。

  ————此时的小麦真不怎么受人待见,种的人少,吃的人更少。建安四年,袁术被曹军包围在江亭,断粮了,袁术问部将还有什么能吃的,部将回答说还剩下三十斛麦屑。麦屑,也就是被磨碎的麦子,当时袁术军中断粮好些天了,居然还能剩下三十斛麦屑,可见这玩意儿有多讨人厌。差不多一百年时间过去了,小麦的地位并没有改善多少,得官方劝导老百姓才种,不然根本就不稀罕种他。

  费了这么大的劲才弄到五千来石大家都不怎么爱吃的小麦,司马越别提多沮丧了。

  司马越还能从河北弄到五千多石小麦已经算不错了,他走后,晋廷别说麦子,连麦芒都弄不到一根,因为那个男人,大魔王石勒跑到河北去了。这个大魔王原本就将河北众多坞堡给打服了,只是在晋军的冬季反攻中连吃败仗,不少坞堡又生出了异样的心思,所以他跑过去将以前做过的事情又干了一遍,只用了两个月时间便将晋廷刚刚在河北培养起来的一点势力给驱逐得一干二净,现在的晋廷别说人河北征粮了,连过黄河都成了天大的问题。

  不过石勒也不是事事都称心如意的,在永嘉五年一月份,他在博陵遭遇王浚的攻击。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跟王浚交手了,每次他在河北经营得红红火火的时候,那个私生子都会突然冒出来迎头抡他一棒子,将他打得大败。这次他麾下的杂胡轻骑兵面对以段部鲜卑为主力的北境突骑,表现一如既往的稳定:

  被斩杀三千余人,全军崩溃,跑出一百多里才敢停下来收拢部众。

  面对这熟悉的剧本,熟悉的结局,石勒都无语了:爷什么时候才能在北境突骑面前雄起一把啊!

  其实他输得并不冤,他面对的段部鲜卑突骑很可能是中国第一支发明了双马镫的重骑兵部队。拥有双马镫的骑兵面对单马镫甚至无马镫骑兵,那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在永兴元年(公元304年),区区两万北境突骑便轻松打穿了整个中原,屠了邺城;此后几年不管是刘渊麾下刘姓诸将还是石勒,胆敢靠近毕幽州半步的都会被北境突骑一顿暴揍,损兵折将那是家常便饭。

  还有一个比较强有力的证据,那便是在太兴三年,厌次城下,段部鲜卑头号猛将段文鸯在穷途末路之际率领数十铁骑勇闯后赵军大营,左冲右突,所向披靡,打到战马都乏力倒下了依旧在酣战不休。这段记载除了可以看出段文鸯的勇猛之外,还可以看出他在马背上是非常稳定的,除了他本人骑术高超外,双马镫也是一个不容忽视的因素。没有双马镫,骑兵是没有办法在如此长时间的激烈战斗中始终牢牢黏在马背上的,早被敌军打下来了。

  极其强悍的北境突骑是如今的石勒无论如何也招惹不起的,挨了这一顿暴打后,石勒也死了继续北上向幽州发展,去跟那个私生子争河北一哥的位置的心思,很识相的指挥大军掉头南下,再次渡过黄河折回河南,继续扫荡中原腹地。

  此时的中原地区形势是:洛阳极其空虚,全靠北宫静、司马范等人拼凑的那三万大军维持着一道脆弱的防线,死死顶住匈奴汉国主力的进攻;司马越出走后原本打算去许昌,但发现许昌也时常遭到胡人进攻,并不安全,便跑到了项县,在那里停下来,像块干燥的海绵一样不断将洛阳这边的人才、兵员给吸走,让洛阳陷入持续性的大失血中;有着“韩白再世”之称的东平郡公苟晞看到司马越率领大军离开洛阳,似乎有冲自己来的意思,借口青兖二州战事吃紧,带着他的大军一溜烟跑回了山东;王弥率领五万大军先于石勒进入中原腹地,在颖川、陈留、汝南等广大地区之间来回肆虐;石勒在河北挨了一顿胖揍后很识相的不再去招惹王浚,转头南下穿过王弥的地盘,在许昌、襄城等地之间肆虐,招揽当地的流民武装,狂发羯族身份证以壮大自身实力……

  整个中原就是这么一个到处生烟冒火、乱七八糟的情况,西晋王朝差不多到了想吃点啥就吃点啥,不要给自己留遗憾的地步。

  不管是石勒还是王弥,都很有默契的避开了司马越,毕竟老乌龟手下那四万多禁军可不好惹,他们可不想再被暴揍一顿了。不管这两个滚雪球专家肆虐到什么程度,在项城的司马越都稳如老狗,因为没人敢来招惹他们。可洛阳就惨了,石勒在许昌、襄城、南阳之间肆虐,意味着关中、荆州向洛阳输血的最后一条动脉也被切断了。此前一直时不时有一些勤王军队沿着这条路线北上抵达洛阳,比如说凉州派来的那三千五百北宫静迫切需要的重装步兵,就是先从关中经武关进入南阳盆地,然后掉头北上,经许昌进入洛阳。现在这条路线也被掐断了,就更没指望了!

  整个洛阳都陷入了绝望之中。

  一月中旬,一个更令人绝望的消息传来:

  西晋最后的救火队队长,有着“韩白再世”之称的苟晞同志,战败了!

  而击败他的并不是刘曜、呼延晏、刘景、王弥、石勒等等这些匈奴汉国的著名将领,而是王弥的小弟,曹嶷。

  曹嶷在去年冬季就跟苟队长交过手了,当时曹嶷率领大军将苟队长的弟弟苟纯堵在临淄,围得水泄不通,苟队长率领大军前去救援,连曹嶷连营数十里,声势浩大,心里直打突,硬着头皮发动进攻,最终勉强将其击败。可趁着他带主力前去找司马越麻烦之机,曹嶷迅速收拢部众,整顿人马,再一次围了临淄。苟晞让他的灰太狼行为弄得有点上火了,从河南返回山东后倾其精锐前去与曹嶷决战,誓要扒狼皮,吃狼肉,喝狼血!

  结果在鏖战的时候遇上了大风,滚滚尘埃蔽天蔽日,处于下风口的晋军有目难睁,顿时陷入混乱。曹嶷趁机发动猛攻,晋军一败涂地,大半投降,苟晞一直逃到高平才算站稳了脚跟。

  西晋最后的名将也败了,还是败给了匈奴汉国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角色!

  这局势,彻底没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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