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9章 三路凯旋(十一)决战西域(四)锦囊计
第2299章 三路凯旋(十一)决战西域(四)锦囊计
在阿克苏城的明军指挥部内,烛光照亮了将领们沉思的面庞,但却无人立刻回答。
征西提督刘綎环顾四周,再一次沉声发问:“今日战场实有异常,蒙军主力未现,而察哈尔骑兵撤离,其中定有蹊跷。各位有何高见?”
这次不能不回答了,副总兵刘天俸率先发言:“末将以为,布日哈图或是在施行战略收缩,放弃次要城池,集中兵力以备大战。”
刘綎轻轻点头,又环顾其他将领。
参将廖文耀被他看了一眼,也便将心里的疑虑提出:“末将担心,此举或许是布日哈图欲行诱敌深入之计。我军自哈密出发,一路凯歌高奏,若因此轻敌冒进,在阿克苏立足未稳之时便继续西进,恐遭蒙军伏击。”
游击将军王化龙则另有见解,道:“或许蒙军内部生变,察哈尔骑兵之撤,乃内乱之征兆?倘若如此,我军或可借此分化敌众。”
总兵边之垣微微摇头,道:“诸公之言,皆有所据。然据京华商社此前的情报来看,布延汗病重不能理事甚久,而其子早夭,其孙林丹巴图尔年不及十岁,察哈尔内部无人能威胁到布日哈图的权力稳固,因此也不太可能会有内部生变的可能。以我浅见,我等需加强谍报,以窥敌之真意,免受假象迷惑。”
刘綎听罢,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地说:“各位所言,各有千秋。然我军之战力如今已可确定强于蒙军,故无论蒙军有何诡计,只要我军稳扎稳打,巩固阿克苏,稳步推进,便无所畏惧。
诸位,我军士兵勇猛善战,装备精良,朝廷又给了我们一年多的时间来适应西域气候环境,各军将士早有坚韧不拔之意志。因此只要我们步步为营,任何诡计都将不攻自破。”
既然刘綎已经定下基调,明军将领们便开始着手制定详细的城防巩固计划和后勤保障措施。刘綎与诸将深知,城防的稳固和粮道的畅通是战争胜利的关键因素。
首先,针对城防的加固,刘綎命令副总兵刘天俸负责监督城墙的修缮工作。他们动员了城中的工匠和部分士兵,开始对城墙进行全面的检查和修复。对于那些受损严重的部分,他们使用了坚固的石料和砖块进行加固。同时,城墙上设置了观察哨和箭楼,以便更好地监视城外的情况。
为了充分发挥火炮的威力,刘綎安排参将廖文耀负责火炮阵地的布置。他们在城墙的关键位置设立了火炮阵地,确保每一门火炮都能够覆盖到城外的各个方向。
火炮手们进行了密集的演训,以提高射击的准确性和反应速度,只差没有真开火试射了。此外,他们还准备了足够的弹药,确保在长时间的围城战中也能够持续作战。
在后勤保障方面,游击将军王化龙被指派负责粮道的安全和畅通。他派遣了精干的斥候队伍,沿着主要的补给线路进行巡逻,以防止敌军的小股部队进行骚扰。同时,他们还在沿途设置了多个隐蔽的粮草储备点,以便快速补充前线的物资需求。
总兵边之垣则负责协调各方资源,如确保城内的粮食供应充足,同时还要保证水源的安全等等。他们挖掘了更多的水井,并对原有的水源进行了保护,防止有潜伏在城中的敌人投毒或破坏。
刘綎亲自巡视各项准备工作,确保每一个细节都得到了妥善处理。他行至每一处都会对士兵们说:“如今阿克苏之城防犹如铜墙铁壁,粮道更是被精心看护。只要尔曹坚守岗位,保持警惕,无论是城防还是粮道,都坚不可摧。”
随着计划的执行,阿克苏城的防御体系在短短几天之内快速完善,明军的士气也随之高涨。他们知道,只要这座城池万无一失,就能够为后续的军事行动打下坚实的基础。而在后方,粮道的安全保证了前线的补给,使得明军能够在持久战中保持强大的战斗力。在这样的双重保障下,明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在阿克苏城的防御体系稳固之后,刘綎决定采取积极进取的战略,进一步压缩察哈尔蒙军的活动空间。他精心策划了两路进攻行动,旨在切断敌军可能得增援,同时也对敌军的心脏地带发起决定性的攻击。
首先,刘綎命令一支由三千精锐组成的先锋部队,向西北方向挺进,目标直指乌什。这支部队的主要任务是迅速占领乌什,封锁由哈萨克方面通往阿克苏盆地的重要通道,从而阻止哈萨克人可能的增援。
乌什的地理位置极为关键,一旦控制了这里,就相当于切断了察哈尔蒙军最有可能获得的的一条外援生命线——哈萨克地域广大,主要面对的地区虽然是已经落入明军之手的瓦剌诸部旧地,但在南线却也有乌什这一条狭窄通路可以进入西域。这三千人就是刘綎派出去彻底封死哈萨克干预可能性的。
与此同时,在留下五千人固守阿克苏之后,刘綎亲率剩余的四万主力大军,向西南方向的巴尔楚克发起攻击。巴尔楚克是连接阿克苏与喀什噶尔的重要枢纽,控制了这里,就能为明军进一步西进打下坚实的基础。刘綎计划在攻占巴尔楚克后,立即挥师西进,直捣喀什噶尔。
喀什噶尔作为西域西部的重要城市,不仅是经济要地,也是军事重镇。刘綎深知,如果能攻下喀什噶尔,将对整个西域地区的战局产生重大影响。届时,叶尔羌城的蒙军将被彻底孤立,完全失去外援,成为明军的囊中之物。
在出发前的动员大会上,刘綎将军慷慨激昂地对士兵们说:“今日之战,关乎国家荣辱,关乎我族兴衰。我等将士,当以身许国,奋勇杀敌。乌什与巴尔楚克,乃是我们通往胜利的必经之路。喀什噶尔,更是我等赖以建功立业、封妻荫子的战利品。只要我等同心协力,就没有攻不破的城池,没有打不败的敌人!”
士兵们听后士气大振,他们高呼口号,誓言要以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忠诚与勇敢。随着号角的吹响,两路大军踏上了征程。他们的身影在茫茫戈壁上显得格外雄壮,仿佛一股不可阻挡的力量,正向着胜利的方向疾驰而去。
然而事情并不完全与刘綎的设想相符,当明军的探马带回喀什噶尔城内外都有大量蒙军活动的消息时,刘綎不仅眉头紧锁。随后刘綎再次加派探马,以确定喀什噶尔的情况。
紧接着,他获得的情报揭示了一个严峻的事实:察哈尔部不仅动员了全部的战斗力量,甚至连非战斗人员——包括整个察哈尔部的老弱妇孺——也一同迁移到了喀什噶尔,看起来布日哈图是做好了在喀什噶尔长期坚守的准备。
在确认了喀什噶尔的蒙军集结情况后,刘綎并未急于发动攻击,而是采取了更为稳健的策略。他明白,面对察哈尔部的全力抵抗,单纯的强攻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因此,他决定暂停前进,转而在喀什噶尔以东寻找合适位置扎营安寨,构筑野战防线,以等待时机成熟。
当然,他的谨慎应对还有其他原因。最主要的是,他对布日哈图摆出要在喀什噶尔决战的举动有些难以理解。
这倒不是说喀什噶尔不重要,从地缘角度而言,喀什噶尔非常重要。但问题是,即便喀什噶尔很重要,你布日哈图似乎也没必要把全族老幼一齐转移至此吧?毕竟你们这些年统治西域的汗庭所在是叶尔羌城啊。
在刘綎看来,布日哈图此举就好比是放弃了内线的叶尔羌城,压上全部家当在外线和自己率领的明军主力决战,而问题在于叶尔羌并不会因此就没有威胁——南线的额尔德木图只要攻克和阗,下一站可就是叶尔羌了!
虽然有些想不明白,但刘綎还是觉得无论布日哈图怎么打算,至少明军现在并无危险。既然如此,刘綎也就先抛开布日哈图的企图难得琢磨了。
他现在的计划首先就是等待南线的额尔德木图。当前态势明显,他计划与额尔德木图的部队形成南北夹击之势,从两个方向对喀什噶尔、叶尔羌两城施压,迫使蒙军分散兵力,从而削弱其在单一方向的防御力量。
同时,刘綏深知自己麾下的刺刀火枪兵和炮兵在对阵骑兵时的优势与劣势。火枪兵和炮兵虽然火力强大,但在机动性上不如骑兵,至于冲击力,那更是约等于无。因此,他需要通过稳固的战阵和防御工事来弥补这一短板,确保在与蒙军的交战中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战斗力。
刘綏下令在喀什噶尔以东选择了一系列有利地形,开始构筑营寨与其他防御工事。他命令士兵们挖掘壕沟,设置拒马和鹿柴,构建火炮阵地,并在关键位置布置了火枪兵的射击点。这些工事的设计旨在最大限度地发挥火器的射程和威力,同时减少骑兵冲锋带来的威胁。
在等待额尔德木图的同时,刘綏也没有放松对蒙军的监视。他派遣了精锐的夜不收,密切关注蒙军的动向,以便随时调整自己的战术布局。他还加强了与后方的联系,确保粮草和弹药的供应不会出现中断。
仅仅两天时间,明军的防线就将近完成,这也说明他这支军队确实对得起“明军精锐”的称呼,而士兵们的士气也在防线稳固之后愈发高涨。
身经百战的他们也都知道,虽然暂时停止了前进的脚步,但每一步都是在为最后的胜利铺垫。只要额尔德木图的土默特骑兵抵达指定位置,两军形成合围之势时,明军的攻势将会如雷霆一般,给予蒙军致命一击。
在明军严密布防,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大战之际,喀什噶尔的蒙军却表现得镇定自若,每日举动几乎一模一样,显得极有章法。而刘綎现在的麻烦却是联系不上额尔德木图——这不奇怪,除非刘綎能派出探马绕行整个塔克拉玛干沙漠,否则就没有办法联系。因为唯一的可以通行的陆路就是走喀什噶尔、叶尔羌-和阗,而这三地都在察哈尔人手中。
<div class="contentadv">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京华难道没有给刘綎和额尔德木图配备信鸽么?有是有的,但“飞鸽传书”有一个要点:目的地是固定的(自身位置可变,目的地不可变)。
现在情况是,刘綎不管走去哪儿,都能飞鸽传书到哈密,但哈密无法通过飞鸽传书找到刘綎。换句话说,额尔德木图那边也一样,他也可以飞鸽传书给哈密,但哈密无法飞鸽传书给他。
总之,他俩手里的信鸽现在有点像后世的传呼机,也就是所谓BP机,是单向联络,而非双向即时通讯。
刘綎又耐着性子等了三天,还是无法和额尔德木图取得联系,也没有发现前方的喀什噶尔有何异动。换言之,布日哈图是在好整以暇地等待刘綎主动进攻。
刘綎可以理解布日哈图的镇定——明军是进攻方,进攻方迟迟不发起进攻对布日哈图而言完全是好事。一来,布日哈图可以利用这些时间加固城防,二来还可以坐看明军不断消耗后方物资。
布日哈图能等,刘綎就不能一直这么等了。无论高元辅给他准备的物资多么充足,现在的进军距离也已经太远太远了。太远就意味着途中损耗巨大,如果他刘綎在喀什噶尔城东傻等一年,那么元辅那边就恐怕要为他这五万人消耗一百万人的全年口粮。
这肯定不行,就算元辅和自己有旧有亲也不行。
刘綎知道,必须发起攻击了。他亲自率领精骑抵近侦察,发现眼下局势颇为不利。蒙军似乎也学乖了,现在给喀什噶尔建了双层城墙,就算火炮轰塌外城墙缺口,明军也不敢步兵突入,因为第二道城墙上设施齐备不说,蒙古人也肯定不吝于给这些步兵连绵不绝的密集箭雨。
无论如何与诸将商议,现在都找不到好办法。迫不得已,刘綎拿出了高务实战前给他的锦囊,抱着“总好过没有”的心态看看高元辅是否真的能够未卜先知。
谁料,当刘綎当着诸将的面打开高务实的锦囊,那里面的条陈上居然只写了四个字:拆箱树旗。
“拆箱”好理解,高务实战前送到他军中一批封了火漆的木箱,说不准拆开。至于何时拆开,等自己后续命令。
现在看来,哪里是后续命令,其实就是等锦囊被打开。那么问题来了,什么叫树旗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消失了,因为当刘綎命人将那些箱子送来打开之后才知道,箱子里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大纛纛面、战旗旗面。
这些旗帜本身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都是明军的制式模样。它们真正让所有将领恍然大悟的效果出在上面的文字——“大明征西经略南宁候高”!
所有将领同时目瞪口呆,继而互相瞪眼,仿佛想从同僚眼中得到消息:这是元辅的旗帜?啊,不对,元辅根本没兼任什么“大明征西经略”啊!
“原来如此!”还是刘綎自己最先反应过来,一排桌案道:“饶是那布日哈图才绝草原,可他这辈子还从未在元辅手下讨得哪怕一次好!元辅的意思是,只要此旗一展,布日哈图以为是元辅亲至,必然大吃一惊,继而自乱阵脚,于是我等便有了可趁之机!”
众人恍然大悟,不仅没人觉得不妥,反而一个个弹冠相庆,均道:“元辅妙计!只要蒙军以为是元辅亲至,只怕未战便已胆寒!”刘綎更不啰嗦,立刻下令将自己的帅旗撤下,换上了高务实的假旗帜——“大明征西经略南宁候高”。
继而,整个明军立刻动了起来。全军将士虽然谁也没见到元辅的大驾,但大伙儿都会自己给自己找理由——元辅何等人也,此时来军中自然是秘密抵达,这等大事难道还要给咱这等无名小卒打招呼不成?
无论如何,随着高务实的旗帜高高挂起,整个明军宛如脱胎换骨,士气高昂到远隔二十里外的蒙军都感受到了杀气,布日哈图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不出刘綎所料,布日哈图果然震惊异常。当着众多蒙军将领的面,他目瞪口呆好半晌才猛地倒抽一口凉气,大喊道:“大事不好!”
蒙军众将虽然也对高务实的威名心有余悸,但反而没有布日哈图这般震怖,纷纷问太师究竟哪里大事不好了?
布日哈图紧张道:“高日新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他既然亲临前线,必是有了万全之计。”
他忽然面色一肃,猛然决断道:“诸将听令,所有准备必须加快,今晚三更之前开始行动,赶不上的……自求多福吧!”
众将也知道为什么必须是“今晚”,因为明军虽然在亮出高务实的旗帜之后立刻行动起来,但明军到底是以步、炮军为主,现在离喀什噶尔足有二十里远,今天是来不及就位开战了。要开战也必然是明天,所以自家的计划还有今晚可以实施。
这些事刘綎显然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己方士气高涨,而探马也来报了,说喀什噶尔的蒙军正在调动,只是目前看不出他们要如何调动。
刘綎不着急,在他看来,等明天自己摆好阵势,自然也就看得到蒙军有何变化,所以这事儿不必着急,明天自然要见分晓。
然而到了次日,就轮到刘綎目瞪口呆了——喀什噶尔玩了一手空城计,出人意料地采取了金蝉脱壳的策略,全城的察哈尔蒙古人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刘綎赶紧派夜不收抵近侦察,才知道蒙军已于昨晚悄无声息地悄悄向西撤走,目标似乎直指安集延方向。
跑了?威震西域的布日哈图太师,居然就因为看到元辅的旗帜而连夜率军出逃?
当明军的夜不收发现蒙军的异动时,刘綎立即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他来不及多感慨,迅速集结了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亲自带领他们追击撤退的蒙军,希望能够截住他们,避免他们重新组织力量继续于明军拉扯周旋。
然而,布日哈图早已有所准备。他在一处地形险要的地方设下了埋伏,亲自率领一部分精兵断后,迎战匆匆而来的刘綎。面对刘綎的追兵,布日哈图并没有选择主动出击,而是冷静地等待着刘綎的到来。
当刘綎的骑兵部队赶到时,布日哈图站在高地上,居高临下地对刘綎喊话:“刘提督,久仰大名。”
刘綎看了高坡上的布日哈图一眼,心中暗道不妙:此人亲率精锐骑兵占了高地,而我军所在不仅地势低了许多,还被挤在狭窄处,只消蒙军一个冲锋,我军只怕……
刘綎深吸一口气,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大声回答道:“布日哈图太师,我对你也是久仰大名了。怎么,太师是忽然不想跑了,还是自知在元辅面前逃无可逃,干脆回来降了?”
“吾乃蒙古太师,岂有投降之理。”布日哈图知道高务实不是武将,至少此时不可能出现在自己面前,因此平时的风度又回到了他身上。
“我知刘提督你肩负着重任,要收复汉家六百年之失地。不过,如今西域之地我已还给了你们,你又何必非要与我在此处拼个你死我活呢?”
刘綎望着布日哈图占据的有利地形,心中明白,在这样的情况下强行进攻只会造成无谓的牺牲。他沉思片刻,决定采取权宜之计,回应道:“既然太师如此慷慨,愿意让出这片土地,我自然也不愿在此多生是非。我们就此别过,各自安好。”
布日哈图心中大松了口气,但仍然忍不住开口道:“高元辅与我也算有旧,不知今日可有机会见上一面,我也好与他作别?”
“呃……”刘綎轻咳一声,答道:“元辅行止,岂是我一介武夫所能左右?”说完,刘綎更不打话,立刻下令撤退,带着骑兵返回喀什噶尔。此时明军已然顺利地接管了这座重要的城市,而蒙军则得以安全撤离,向安集延方向退去。
布日哈图在退走的同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嘀咕声道:“古有郭嘉遗计定江东,今有高相假旗收西域……高日新啊高日新,能骗我一昼夜者,天下间也只有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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