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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6章 南疆变故(十)


第1466章  南疆变故(十)

        高陌这个建议也有些意思,高务实一听就懂。

        但他却摇了摇头,道:“子曰:‘不教而杀谓之虐,不戒视成谓之暴,慢令致期谓之贼,犹之与人也,出纳之吝,谓之有司’。”

        顿了一顿,继续道:“对马六甲发起进攻之事芷汀早有准备,既事已将近,自不可能绕过她来进行。她代我总摄南疆诸事,我没有理由不问她有何安排。

        陌叔,这与黄应雷之事不可混为一谈。你现在就去,以我名义致函定南,问定南方面对此有何详细规划,各项准备又做到了什么程度。此函同时转送南洋舰队,让高璟回话。”

        高陌躬身应命而去。

        等高陌一走,刘馨见高务实朝她看来,不由得耸了耸肩:“疏不间亲,看来是我多嘴了。”

        高务实没有理会这句话,反而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你对我族中的亲属似乎并不放心?”

        刘馨虽然嘴上说“疏不间亲”,但看来她并不真的很担心这个问题,听见高务实这样一问,不由撇了撇嘴:“你要让高瑞雏去做朱文正吗?”

        高务实不禁一滞。

        朱文正,这个文正不是谥号,是他的名字。此人乃是明朝开国名将,明太祖朱元璋的侄子,朱元璋集团的核心人物。曾任全军最高衙门大都督府的大都督。他的父亲是朱元璋的大哥南昌王朱兴隆。

        朱元璋起兵时,朱兴隆早已去世,朱兴隆的妻子王氏带着儿子朱文正依附朱元璋。朱元璋把朱文正当做自己的儿子抚养。朱文正勇猛善战,随军渡江时,攻下集庆路。因屡立战功被升为枢密院同佥,朱元璋问他:“想当什么官?”朱文正回答说:“叔父成了大业,何患不富贵。先给亲戚封官赏赐,何以服众!”朱元璋听了很高兴,更加喜爱这个侄子。

        元朝至正二十一年,朱元璋改枢密院为大都督府,任命枢密院同佥朱文正为大都督,节制中外诸军事。及再定江西,镇守洪都(南昌),屏翰西南,非骨肉重臣不可以守。

        陈友谅带六十万大军围洪都,朱文正数度摧其锋芒,坚守85日等到太祖亲自率兵来援,陈友谅撤围退入鄱阳湖,与朱元璋对峙。朱文正又断陈友谅粮道,友谅遂败。再派遣何文辉等讨伐未附州县。平定江西时,朱文正居功多。

        朱元璋还京后,大大地赏赐常遇春、廖永忠及诸将士金帛。而朱文正有大功却暂未封赏,发怒,遂失常度,任部将掠夺其下妻女。

        按察使李饮冰上奏朱文正骄侈觖望,朱元璋遣使责骂。朱文正惧怕,李饮冰又上奏朱文正有异心。

        朱元璋立即坐船到城下,召朱文正来。朱文正仓卒出迎,朱元璋问:“你打算干什么?”遂押回京城,马皇后劝解说:“此儿只是个性刚强,无其他。”遂被免官软禁于桐城,没多久就去世了。

        这些事高务实当然很清楚,是以刘馨把朱文正的事套到高瑞雏头上之后,高务实顿时心中凛然。

        刘馨见他沉默不语,干脆又道:“你以高瑞雏为暹南巡阅使,这本来没什么,毕竟你三弟高务勤早做到了安南六镇总领。可他们两人并不一样,高务勤是你同胞弟弟,高瑞雏不仅低了一辈,而且只是堂侄。

        高务勤那边,你没有做出多少特意的安排;高瑞雏那边,你却偏偏让木萨利那个柬埔寨降将与他搭档。若说这里没有考验他的意思,我是难以相信的。

        而这考验,与朱元璋不赏朱文正江西大功却偏偏又有异曲同工之妙……高司徒,你这么做难道不是因为怕高瑞雏心态膨胀而走上邪路?”

        高务实这次没有继续沉默,反而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怕他功高盖主?”

        “功高盖主?”刘馨也笑了,但同时摇了摇头:“怎么盖?别说京华由你建立且一手掌控,就算这次让他平定马来半岛又如何?

        他是暹南巡阅使,但暹南镇守使却是木萨利。他管的是政务,木萨利才是管军的,即便打下马来半岛,论功只怕也是木萨利第一吧?

        更何况,哪怕把征服马来半岛的功劳都算在他高瑞雏头上,他的功劳能比得上尊夫人么?别说比不上她,恐怕连我都比不上——这你也有必要担心他功高盖主?

        所以归根结底,你是在担心他心性不稳,有可能恃功而骄,到时候你是杀他,还是将他像朱文正一样软禁至死?这两种局面你肯定都不想看见,所以我说这次南征不能单让暹南负责。”

        高务实平静地问:“那为何你又不同意让芷汀去?别提什么‘天无二日’之类的缘由,你知道我不会认可,而且那也不是你的一贯想法。”

        刘馨挑了挑眉:“我有什么一贯想法?”

        “嗯?”高务实也以挑眉回敬,道:“你不是一直坚持平权?”

        “哈,这两者之间有关系吗?”刘馨摇头道:“即便在这个时代,皇帝和皇后也号称互为敌体。然而曾几何时,是由皇后来决定谁做皇帝的?只有皇帝决定谁做皇后。

        我有平权思想不代表我漠视现实,而南疆的现实是什么?是京华由你一手缔造,而你在政治、军事、科技等绝大多数事务上必然是最具眼光的人。你的目标我既清楚也很支持,故而一切可能对你形成威胁的情况,都在我的反对之中。

        我和黄芷汀的关系很复杂,我知道她有利用我的意思,但我也同时知道,她的利用并非站在她个人的角度出发,反而是站在你的角度来的,这也是我依旧能和她成为朋友的关键。

        不过即便如此,在黄氏宗族依旧强大的前提下,我也不认可你做出某些会让她继续提高威望的决定。你在一日,她或许永远不会考虑背叛你,可你若是不在了呢?你怎么能断定,她为了高渊会做出什么事?

        如今你没有其他的儿子,这个想法看起来似乎是过虑了,但我想你不会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吧?你或许会说,将来南疆也可以如大明一般,严格按照立嫡立长的规矩来办,但我想南疆的局面与大明恐怕很难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高务实微微笑了笑。

        “大明没有飞地,其所统治的地区连成一片。南疆呢?虽然你定下了以暹罗为核心的治理结构,但地理上的割裂始终是客观存在的。

        现在只是十六世纪末,不是二十一世纪,甚至不是二十世纪,海上的领地——比如说将来的菲律宾,它离定南是不是太远了一些?

        从当前的局面来看,你拿下菲律宾之后,少不得要给当地设立一个国王,换句话说就是京华又要在那里设立一个总领或者巡阅使。请问总领和巡阅使与总督、巡抚有什么区别?

        它们一样是封疆大吏,而且是远离甚至割裂在你南疆核心之外的独立封疆……你能确定始终牢牢掌控吗?或许你在世的时候可以,但你走之后呢?

        我思来想去,除非到时候你不允许菲律宾这样的‘封疆’拥有海军,否则势必会造成他们的离心倾向,彼时你能做出的最好选择就是派你的一个儿子去镇守。

        但是问题来了,这样做就会让高渊感到威胁。如果此子也是黄芷汀嫡出,黄芷汀或许不会过于打压他,而高渊对他的警惕则会更甚;如果此子不是黄芷汀嫡出,高渊的威胁感或许不那么强,但黄芷汀会不会视他为威胁,那就不好说了。

        总而言之,不管怎样都会导致内部隔阂。在这种隔阂之下,黄芷汀的威望越高、实力越强,就越容易出问题……你希望看到那一幕吗?”

        高务实皱眉道:“你以前不是只关心军事吗?”

        “近墨者黑啊。”刘馨一摊手:“在你身边呆得久了,又知道你所预谋布置的那许多计划,以至于我现在动不动就会想到这些阴谋论,这不都是你害的?”

        高务实忍不住摇头苦笑,又道:“菲律宾看似割裂,其实对南洋舰队而言,它就在眼皮子底下。”

        “你拿下菲律宾和马来半岛之后难道便会就此收手?”刘馨挑了挑眉:“就算你没说过,可你扶植岛津家,难道不是对日本有所觊觎?你建丹东城,难道不是对朝鲜有所图谋?控扼马六甲之后,难道你不打算以此为支撑点,拿下整个南洋?拿下南洋之后,难道你不会对资源丰富的澳洲抢先动手,避免被欧洲人直抵腹心?

        更何况,黄芷汀想打阿拉干的时候,你的回答也是不愿现在就和莫卧儿帝国兵戎相见——换句话说,你心里其实对印度也有想法,只是眼下还顾不上,或者说还力不能及,我可有说错?

        你不说话我就当是默认了。那么好,如此广阔的疆域,包括海疆在内,你真的认为光靠海军就能给各个割裂开来的地区以足够的威慑吗?

        就算海军再强大,这些地方总是需要强大陆军来镇守的,他们有了足够强大的陆军之后,你怎么能确保中南半岛上的南疆中枢还能压制得住他们?

        试问,中南半岛上的南疆中枢要有多大的海军力量,才能一次将数十万大军投入一场远征作战,并且压倒某些割裂开的地方?”

        高务实苦笑道:“我真的觉得……你想得太远了。而且,既然你这样说,难道芷汀没有那么高的威望,这件事就算了结了?更不必说其他,比如你为何觉得我一定会死那么早?没听说过祸害活千年吗?”

        刘馨摆了摆手:“这只是假设,毕竟正常来讲,男人的寿命大部分不如女人长,你不会觉得我这是在咒你吧?”

        高务实耸了耸肩:“那倒无所谓,我的政治面貌你知道的,我不信这个。”

        刘馨便把话题接了回去,道:“那好,继续说黄芷汀的问题。在假设她比你更长寿的前提下,再按照她如今事事为你考虑的基础上来推论:假设你拿下了……就比如说日本好了。

        你安排了一个儿子去日本镇守,按照日本现在的实力而言,他手头甚至可能搞出五十万大军,你认为黄芷汀能放心吗?

        就算她不考虑高渊将来能不能震得住场面,单是这五十万大军的实力,她恐怕就要担心日本会被分裂出去……你说以她的性格,她会不会认为这是对你打下的基业造成了严重威胁?那么,她会怎么做?”

        高务实摇头道:“即便按照你的假设,第一,这个情况实际上在我死之前我就应该想办法解决隐患了;第二,芷汀即便没有更高的威望、更强的实力,到了那一步,她还是会为此想办法。你现在让我限制她获得这些威望和实力,其实并不能解决问题。”

        刘馨道:“我之所以这样建议,是因为只要她没有信心能够轻易解决,那么她就很可能不会采取过于暴力的手段,至少不至于动兵。

        而只要不动兵,这事就极有可能只是政治层面的交手。那么反过来说,也就是冲突不至于太过激烈,不至于造成内部兵戎相见,对于南疆的整体实力不会造成严重损害。

        你建立南疆势力圈是为了抵挡欧洲人的殖民主义,如果南疆内部出现那么大的动荡,这个抵挡还能不能成功就不好说了。而只要南疆看起来还是整体一块,这种抵御成功的可能性就要高很多。”

        高务实道:“即便如此,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并不能解决你所谓‘离心力’的问题。”

        刘馨点了点头,道:“没错,但我暂时想不到更好的办法。甚至我觉得……要不然你就别想着在南疆搞大明这一套完全的中央集权制度了,不如搞个联盟式的政体。

        就是以中南半岛为核心,对于周边某些控制力不够的地方,许他们一定的自治权,但必须让他们承认中枢的权威,该出兵的时候要配合中枢出兵……等等。”

        高务实摇头道:“我听着有点像蒙古人的四大汗国,但你要知道,随着内部争夺蒙古大汗之位的一系列事情发生,四大汗国很快就独立了。”

        刘馨一摊手:“你不是说可以照搬大明的立嫡立长制度么,那样的话就不会出现继承人争夺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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