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9章


大雨磅礴,雨水顺着屋脊滚落,形成淅淅沥沥的晶莹雨帘,雨水落地迸溅出清脆的声响,仿似大珠小珠落玉盘。

待得回到家,抖落雨伞上的水珠,姜映梨抬头刚要说话,眼角余光就觑见沈隽意肩膀处的泅湿。

她的注意力瞬间就被拉住,“怎么淋成这样,快去换件干爽衣裳,仔细病了。”

沈隽意将伞都罩住她的头顶,她身上没有丝毫雨露痕迹,

闻言,沈隽意眉头轻轻一展,浅浅含笑:“嗯。”

姜映梨抬眼觑着站在门口屋檐下的几人,他们脚下已经积蓄出一滩水迹,浑身上下都是湿衣紧贴,露出喷张的肌肉线条。

她迟疑了下:“阿隽,你再拿两件衣裳给谢公子他们换一换……”

沈隽意淡淡道:“我们身量不同,想必我的衣裳谢公子也不合适。”

谢知刚拂了拂头发上的水,颔首应和:“没错,你有些矮瘦,我们肯定穿……哎哟,大哥!”

谢知彰收回将他拍入雨幕的手,微微一笑,“多谢。但我已让人送了干净衣裳过来。只是,恐怕要借贵地一用。”

“……自然可以。”

姜映梨看了眼挨揍谢知刚,又扭头打量着青葱挺拔的沈隽意。

怎么说呢,总有着不是一个物种的错觉!

谢知彰的亲卫很快送来了几套衣裳,等几人换衣裳的功夫,姜映梨去生火熬了姜汤。

将姜片去皮切成细丝,然后放入锅内用清水煮开,熬出细细的姜汁后,考虑

到几人的口味,她没有加红糖,而是加了些许醴酒。

随后,将姜丝用爪罩捞出来,一一装入碗中端出来。

她出来时,谢知彰已经换好了衣物。

正值青年的男子立于檐下,双手负于身后,仰头望着灰暗的天幕。

沉闷的螃青色丝毫不显压抑,反而愈发衬出沉稳高华的气质。

风中送来湿润的寒意,听到身后的响动,他稍稍侧身,微微一笑。

“谢公子动作很是迅速。”姜映梨轻轻一笑,以做回应,将托盘往他跟前一松,“且喝一碗姜汤驱驱寒气。”

“多谢。”谢知彰端起瓷碗,“在外枕戈待旦习惯了。”

顿了顿,他的目光扫过屋内的摆设,淡淡笑道:“我应该如何称呼你?沈夫人亦或是弟妹?”

姜映梨:“……谢公子讲这些尚且过早。”

“那想来,你已经知晓了。”谢知彰并不意外。

若非姜映梨提前有知,如何会邀他们过府呢!

他的目光往屋内瞟,“那……”

“沈隽意不知道。”姜映梨飞快说道,“他之前要参加考试,我不想影响他的心情。比起这个,谢公子你们是否已经确认,不是更关键吗?”

姜汤升腾起的热气氤氲着眉眼,谢知彰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这已经不重要了。”

正说着,屋内几人走了出来。

沈隽意换上了绀色的衣袍,头发简单地用木簪挽起,领口不曾规整好,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谢知刚脸色微微发红,

扭扭捏捏的走到谢知彰身边,闻到气味,他伸长脖子:“大哥,你在喝什么好东西?是温的热酒吗?”

谢知彰:“……给你。”

他随手将姜汤塞入谢知刚手里。

“大哥疼我。”谢知刚欢欢喜喜地埋头,一饮而尽。

然后,他忍不住喷了出来,随手以衣袖擦了擦嘴角,“咳咳,这哪里是酒?分明是渗水的假酒!而且还一股子怪味……”

谢知彰:“……这是姜汤。”

姜映梨:“……怕你们喝不惯甜的,我在姜汤里加了醴酒。”

谢知彰闭了闭眼,摁住谢知刚的头朝下,“还不快跟道歉!还请见谅,我这弟弟脑子一贯不灵光。”

沈隽意走到姜映梨身边,淡淡觑了眼,“看出来了。”

谢知彰对上沈隽意的目光,一时心中五味陈杂。

若是小叔还在世,以他的脾性,应该会很喜欢戏耍三弟的!

姜映梨扯了扯沈隽意的衣袖,见他低头望来,小声道,“我给你留了碗姜汤,没放糖,放得枸杞红枣,不甜滋补的。”

沈隽意闻言,微微一笑,“好。能劳烦娘子给我端来否?”

姜映梨迟疑地望了眼谢知彰,略一颔首。

谢知彰也适时地打发亲卫和谢知刚出去。

沈隽意迎上谢知彰的视线,语气冷淡:“谢公子,别用这种目光看我。”

谢知彰回神,“抱歉。”

“谢公子特地前来寻我,是为何事?”沈隽意开门见山。

“你知道我想寻的是你?”

“我并非傻

子。”

“……我只是想让氛围轻松些。”谢知彰敛了笑容,面容严肃,慢慢道:“沈公子可知晓自己身世?”

沈隽意撩袍在桌前坐下,闻言,他抬眸,黑亮的眼眸如点漆星芒,呼吸迟缓:“……自然。谢公子还请直言!”

“那我就不兜圈子了。”谢知彰在他对面坐下,语气笃定道:“沈公子,你乃是我谢家流落在外的血脉。不出意外,应当是我小叔谢危岑的骨血。”

沈隽意:“……”

沈隽意一时有些愕然,半晌,他转头看向身后端着姜汤回来的姜映梨。

“所以,前面你瞒着我的就是这件事?”

姜映梨的欲言又止,他并非不知晓,只是她既不愿说,他自不想逼迫。

姜映梨点了点头,“平阳公府的凌三爷见过你一面,曾与我商议过此事。但府试在即,我就先隐而未发,后来事情堆砌……本想与你说,没成想就遇见了谢大公子。”

谢知彰温声道:“兴许这就是血缘的奇妙之处,我雨天赶路,甫一入城,竟就遇见了你,可见上天都在指引我们相认。”

姜映梨端着姜汤走到桌边,将碗搁在他跟前,顿了顿,她问道:“阿隽,你生气了?”

姜汤颜色昏淡,其上飘着红艳艳的枸杞,沈隽意垂眸望着:“我没生气。”

他怎么舍得生姜映梨的气。

谢知彰咳嗽了一声,“沈公子,你母亲可有与你提起我小叔?我小叔是谢危岑,镇国公府的幺

儿。”

沈隽意淡淡道:“未曾。”

“那……”

沈隽意截断他的话,他抬眼望来,眸色平静如无波无澜的湖面,“谢大公子。”

“这里面定是有误会。我娘与我爹年少夫妻,感情和睦,在天水村人人皆知,他们只得我一人,我既无兄弟姐妹,我娘亦与他人无干联。”

“若有疑惑,你们尽可去杏花村李家打听我娘的品行。”

谢知彰解释道:“我并非质疑令堂的高洁品性。只是,你与我小叔少时几乎有九成九的相像……”

“所以,谢大公子是以我的相貌为基准来倒推质疑?”沈隽意语气冷淡,“这世上样貌相似者,并非只有亲眷。”

这点姜映梨也认可,她附和道:“是的。便是天南地北,气候环境截然不同,毫无血缘干系,却面容一般无二亦是不少。”

前世网上多少人相隔千里,样貌却比兄妹亲缘还要相同的。

比起这些胡乱猜测,当然是从科学层面验证更加有根据。

谢知彰不以为然,“兴许是有这种个别情况。但我对沈公子一见亲近,就与见了自家兄弟一般,可见你我之间却有联系。”

沈隽意:“……”

姜映梨:“……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是因为看沈隽意长得像你小叔,勾起过往记忆,从而产生的爱屋及乌的感受。”

“绝无可能。”谢知彰摇头,他望向沈隽意,“沈公子没有这种见了很亲近,很似曾相识,仿似我们就该是亲

人的感觉吗?”

沈隽意被他提醒,仔细想了想,脑海里突兀地冒出了凌昭昭那张嚣张刁蛮的脸。

他迟疑了下,果断摇头:“没有。”

谢知彰到底是行军打仗多年的人,虽心有失落,面上却不显,只颔首道:“这回是我唐突的。我定然会调查清楚小叔的过往,届时再来叨扰。”

说着,谢知彰站了起来,离开前,他望着沈隽意道:“沈公子也可细细问询令堂。不管你我是否真有亲缘,但我与你一见如故是真,若有可能,还是愿能结兄弟缘分。”

“告辞。”

说完,他走出屋外。

谢知刚和亲卫正站在屋檐下叨叨,见他出来,连忙迎了上去,“大哥,你们这就聊完了?这就要走了?”

亲卫已经去牵马。

谢知彰淡淡应了声。

谢知刚挠了挠头,“是该早些去客栈落定。咱们还得找小弟的下落呢,不然都没办法跟娘交代……”

他被赶到外面,落雨哗啦,几人说话声音并不大,他竟是没听清里面的谈话内容。

虽然,他也并没这份好奇心。

谢知彰无语地觑了他一眼,正要开口,姜映梨拿着三把油纸伞出来。

她自也听到了谢知刚话语,忍不住望了眼人,“……”

所以,他们其实也没见过那位谢危岑?

谢知彰注意到她的身影,主动解释了句:“我三弟,不大清楚状况。”

谢知刚的确不曾见过谢危岑,他对小叔所有的认知都是来自府中的交口相传

,以及那张供奉的图。

姜映梨颔首,将伞递了过来,“风雨磅礴,此去客栈不算太远,谢大公子可打伞慢行。”

谢知彰本想拒绝,旋即像是想到什么,他接过,“多谢费心。今日打扰了,下回再正式上门拜访。”

说完,他将余下两把伞抛给谢知刚和亲卫,几人就冒雨翻身上马离开了。

姜映梨返回就见沈隽意正在慢条斯理地喝姜汤。

姜映梨看他头发半边都是湿漉漉的,就简单挽了发髻,转身去了干爽的帕子,走到他身后,拔掉木簪。

木簪是沈隽意自己雕刻的,手艺显得有些粗糙,但经过这些年,簪子早已磨得光滑润泽。

字写得好,就得手稳,为了练习有些人会去学习刻章雕刻。

沈隽意为了减轻家负,就抄书卖钱,但抄书字好坏亦是价格迥异。

为了练字,他就去粗略地摸索着学过雕刻。

他没精力钱财去买料刻章,故而就选了最便宜的雕木。

前些年家里的粗糙的雕刻俱是出自他之手。

姜映梨觑着木簪,就想起埋在箱底的那根雕竹玉簪。

那次去银楼遇见何夫人,她买那根玉簪本是心血来潮,结果到如今竟都没送出去。

若非上回翻箱倒柜,她还真记不清。

沈隽意见她半天没动,微微侧首,“怎么了?”

姜映梨回神,她用帕子细细地给他擦拭湿发、

“没事。我就是感叹你发质好,用木簪挽发有些可惜,应当用个好簪子,亦或者是好

发冠。我替你挑个……”

沈隽意突兀地叹了口气,他蓦地转过身,探手握住了姜映梨的手。

触手冰凉。

“阿梨,我没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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