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大孝子
舞曲缓慢而悠扬，身着晚礼服的贵族们沉浸在轻缓的舞步和旋转的裙摆中。此时已是深夜，天空却是五光十色的，塔桑尼斯城灿烂的灯火彻夜不息。
每隔几分钟天空就会下过一场美丽的流星雨，那是自星际间返回塔桑尼斯的商船和工程船穿过大气层时的景象。
奥古斯都的体力很好，几乎与所有向自己邀约的女性都跳过舞，泰拉家族的女主人安娜贝拉还邀请他到泰拉天空塔里过夜。
女人们不关心他是否是蒙斯克家族的后裔，她们只是喜欢年轻英俊的军官，而像埃德蒙·杜克这样的人就无人问津了。
宴会的女主角安德利亚·泰戈尔似乎不太关注她邀请过来的军官代表，而是专注于眼前熏制的恰到好处的安提加耗牛肉，她坚硬的陶瓷假牙和辅助咀嚼装置能帮助其干净利落地嚼碎肉质坚韧的肉类。
等奥古斯都好不容易有时间停下来，坐回已经吃撑了的雷诺身边时，各个创世家族的男人们又开始凑了上来。
创世家族的家族代表们早已知晓奥古斯都的身份，即使他们没时间去详细了解其背景，也自会有集团话事人和助理向他们解释。其中大多数人都对奥古斯都和他身后的蒙斯克家族避之不及，或是冷漠以对。
第一个人是布鲁巴克家族的珂奈琉斯·布鲁巴克，这是一个久负盛名的军火商家族——主要是在凯联之战期间为军队中的军官和士兵们所熟知。陆战队使用的电磁步枪即是布鲁巴克集团旗下的子公司设计生产的，他们还在同时设计不同口径的磁轨炮和舰舨武装升级科技。
战争摧毁了许多殖民地，让百万人横死，而布鲁巴克家族这样的军火商的财富却在极短的时间里极速膨胀，随之而来的是地位与名望的水涨船高。
然而，人的欲望是不会得到满足的。凯莫瑞安联合体与泰伦联邦的战争即将结束，军火商们的工厂却依然在全力运转。
精明的军火商们敏锐地捕捉到了下一场战争即将到来的讯号，好像是追寻血迹而来的鲨鱼嗅到鲜血的味道。
留着小胡须的珂奈琉斯很是友好，他表现得和蔼可亲：“年轻的奥古斯都，我是珂奈琉斯·布鲁巴克，布鲁巴克家族的大家长。十几年前，我还见过你的父亲安格斯，他是个勇敢正直的人。”
“有些人坚称安格斯应该为克哈Ⅳ的骚乱负责，但我不这么想。克哈人有自己的思想和追寻更好生活和自由的权利，每个联邦公民都应该受到合乎人权的对待。”珂奈琉斯说。
“您真这么想么，布鲁巴克先生。”奥古斯都似乎很惊奇：“老实说，在我那个愚蠢的、无药可救的、已经因精神疾病而思维混乱的父亲影响下，克哈Ⅳ已经一片混乱，人们终日无事可做，只知道聚会、游行、打砸店铺，抢夺不属于他们的商品。”
“克哈的秩序变得越来越混乱，经济濒临崩溃，失业潮已经到来。”
“噢......这可太糟糕了。”珂奈琉斯拿出丝质手帕抹了抹并不存在的泪水，同情地说：“联邦议会应该给予失业的克哈人必要的失业补助金，这可太让人伤心了，真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饿死啊！”
“愿上帝庇佑克哈。”说着，珂奈琉斯先生做了一个祈祷的姿势。
“您也这么想吗，那我希望您能给予我的人民一些支持，他们缺衣少食，饥肠辘辘。我们的工业因工人罢工和联邦反抗军的袭击而停止运转，本地公司因盈利锐减而大规模裁员，食品的产能过剩的问题已经暴露了出来，贫民窟里饿死的人却有城市总人口的三分之一。”
“是吗？联邦议会做的还不够好，那些混日子的议员应该为此事道歉，不，他们该立即辞职。”珂奈琉斯虽然是这么说的，脸上却是我读报少你不要骗我的表情。
“真不知道克哈与联邦爆发战争以后，那里人民该怎么办。”他叹了一口气，说。
“为什么会有战争？”奥古斯都惊了，他仿佛为珂奈琉斯的话吓到了：“先生，您希望我的家乡血流成河吗？天呐，那真是一个邪恶的念头。”
“当然，布鲁巴克家族历来反对无意义的战争，倡导不同民族、不同政体之间的和平相处。”珂奈琉斯摆了摆手：“我说的只是一种可能，战争，谁也不希望会发生战争。”
“布鲁巴克家族支持克哈人对进一步寻求自治、让克哈成为一颗中立贸易行星的诉求。如果你需要我加以证明的话，布鲁巴克矿业集团今天就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支持克哈人民对权利和自由的正当追求。”
“那您应该去找我的父亲，他最近倒不是很忙，我已经准备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了。”奥古斯都叹气说：“克哈人不相信那位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的参议员是个疯子。”
“我看他的精神状态还很好啊......”珂奈琉斯眉头皱在了一起，接着，他似乎是失去了继续与奥古斯都说话的兴趣：“抱歉，奥古斯都家的年轻人，我得稍微离开那么一会儿。”
“希望我们以后还能再有机会见面。”奥古斯都不再抱怨他“愚蠢”的父亲了。
“会有机会的。”珂奈琉斯戴上了自己的圆顶礼帽，匆匆离开。
珂奈琉斯走后，泰戈尔家族的一名家族成员走向奥古斯都。在朝那个方向望去时，奥古斯都正好看到了正处于死鱼眼状态的诺娃·泰拉和她笑容羞涩的姐姐。
“奥古斯都·蒙斯克，夫人希望能跟你合影留念。”出乎意料的是，这名泰戈尔家族成员却没有与奥古斯都多说什么，也没有意料之中的试探和胁迫。
此时安德利亚·泰戈尔正与包括杜克家族在内的许多军官合影，邀请奥古斯都似乎只是正常的流程。
奥古斯都走向预订的拍摄地点，在一片鲜花之中与泰戈尔家族最年长也最有权势的老夫人站在一起，他们站得很近，似乎安德利亚并不惧怕这个著名民族主义煽动者的儿子。
“你有个好父亲，孩子。”在开拍前，安德利亚对奥古斯都说：“他教会了你蒙斯克家族的忠诚和勇敢，你无愧于你拥有的名字，UNN的那个安德森说用人类所有的溢美之词来称赞你都是恰如其分的。”
“作为联邦战士，你值得一切赞扬。”
“谢谢您，泰戈尔夫人。”奥古斯都说。
“你很优秀，奥古斯都。我听人说安格斯·蒙斯克老而昏聩，克哈在他的治理下一片混乱。”安德利亚长吁短叹：“创世家族一向以才能任选他的当家人，可除塔桑尼斯以外，已经有太多的星球忘却了传统。”
“您说的没错，这正是我的想法。”
“那么，您希望我怎么做？”奥古斯都问。
“继承他......”安德利亚说。
“继承......你的父亲。”
宴会在午夜的钟声前结束，泰戈尔家族的仆人们还要等客人们全部走完以后才能过来清理，跟换新的地毯，将反反复复擦拭过的银具清洗干净......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工作到很晚。
“刚才那个老巫婆跟你说了什么？”在奥古斯都回到雷诺身边时，对方小声地对他说。
客人们开始陆续离场，创世家族的领袖直接乘坐私人游艇离开，而其他的贵族就只能由豪车代步了。
“她让我早点继承我父亲的参议员席位和蒙斯克家族的其他产业，然后宣布安格斯是个疯子，于一个不知名的小巷子里开枪自杀。”奥古斯都说。
“之后的事情就比较稀疏平常了，她要我清理参议员里的革命党，然后宣布克哈戒严。由联邦调集陆战队接替克哈的星球防卫军，接管整颗星球。”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是可以预料的，克哈Ⅳ将彻底为联邦所掌控，安格斯多年以来通过其政治手腕和影响力逼迫参议院通过的诸多旨在保护本地企业的政策将成为一纸空文......政治家有的是手段掘断支撑一个殖民地工业和经济的脊骨。”
“我从没听说过参议院是可以继承的，而且她以为你是傻子么，只要陆战队进驻克哈，你就会变成他们的傀儡。”雷诺说：“他们会派特工监视你，克哈就永远都没有翻身之日。”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是这么说的，我会在明年五月以前将我父亲的人头奉上。”奥古斯都摊了摊手说：“只要能带领我的人民走出困境，避免一场战争，为了大义，即使是牺牲我的父亲也再所不惜......”
“我必须说的果断而且坚决，毫不犹豫。”
“我就喜欢你这点。”雷诺又确认了一遍：“你不会真准备这么干吧？”
“哪怕我真那么做了，只要联邦能拿出我弑父的证据，那么我在克哈就会身败名裂，到时蒙斯克家族的声望就会一落千丈。我不希望把命运的选择权交给其他人，更多的时候，我都喜欢主动出击。”奥古斯都对雷诺说。
这时安娜贝拉·泰拉带着自己的两个女儿朝奥古斯都走来：“诺娃，这是奥古斯都叔叔。”
“你好，奥古斯都叔叔。”诺娃·泰拉声音软糯，显得乖巧可爱，这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她继承了父亲金色头发、美丽的浅绿色双眼和泰拉家族漂亮的五官，而在极度错愕或是陷入沉思状态时就会显露出死鱼眼的特征也其父亲如出一辙。
“这是你最小的女儿？”奥古斯都在脑海里短暂地浮现出一个冷酷的帝国幽灵女特工的身影，但他发现自己很难把那个形象与眼前的这名小女孩联系在一起。
“她叫诺万蓓（november），我们都叫她诺娃。”安娜贝拉说。
“十一月，而我的名字是八月。”奥古斯都俯下身对诺娃说。
“哦......”诺娃睁大眼睛看他。
“好了，我们差不多该回去了。”雷诺看了看表说：“现在已经要到凌晨了。”
“泰拉夫人，明天再会吧。”奥古斯都说完还想去摸摸小诺娃的额头，但被迅速地躲开了。
“叔叔再见。”诺娃说。
“亲爱的，奥古斯都，你明天可以来泰拉天空塔找我。”克拉拉揽住奥古斯都的一只手臂：“你知道吗？你与塔桑尼斯的任何一个贵族都不同。”
诺娃的一只小手忽然拍在了自己的脑门上，这是她一生中受刺激最多的一天。受过强的灵能天赋影响，诺娃其实可以听到整个泰戈尔天空塔所有人的心声，包括几十层之下正在忙碌的仆人。这种心灵感应能力还是现在的诺娃所无法控制的，她只能被动地接受这些心灵之音而且无法拒绝。
万般无奈的奥古斯都只得答应克拉拉的要求才得以脱身，在登上电梯走下楼时他对雷诺说：“我们还得找个地方过夜，然后在住所安上尤摩杨的灵能屏蔽仪，但我相信联邦还不至于现在就找人暗杀一名正大出风头的战斗英雄。”
“我以为你会抛下我们跟她们回家呢。”雷诺说着就朝正朝奥古斯都招手的克拉拉·泰拉和正机械地摆着手的诺娃挥了挥手。
“如果有必要的话。”奥古斯都对着安娜贝拉摆了摆手：“但我必须待在你们的身边，谨防像泰凯斯和哈纳克这样的人渣闹出什么麻烦来。”
“我看你是怕了。”雷诺在某些莫名其妙的方面显得很得意。
“我承认这一点。”奥古斯都的话让雷诺哑口无言：“这种过于露骨的热情让我感到害怕。”
“毕竟我还只是个孩子。”他说。
“我已经让龙德斯泰因带其他人去找蒙斯克家族控股的旅店暂住，我们去那里找他们。”
乘车半个小时以后，奥古斯都在约定好的一处位于塔桑尼斯中心城区中旅行者酒店找到了早已等候多时的丽莎等人，所有人都坐在酒店前厅的沙发上等待他们长官的归来——除了泰凯斯·芬利。
“他在哪儿？龙德斯泰因，我把这个班交给了你。”
“我安在泰凯斯身上的追踪器显示，他现在真在贫民窟的某个地方。”龙德斯泰因说：“他强闯着跑了出去，还跟哈纳克打了一架。”
“不用管泰凯斯，过段时间他会自己回来的。”奥古斯都沉默片刻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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