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8 疯狂
在帝国北方舰队中的狂怒号上担任副舰长期间，罗伯托·拉马斯(Roberto Lamas)上校因个性强势，总是毫不留情地指出同僚和部下在工作中的疏漏并要求其立即改正而不受许多人的欢迎，但没人能否认他在战舰管理事务上的出类拔萃。
而自从罗伯托被调至2502年后建造新米诺陶战舰莫比斯之环号上正式担任该舰的舰长后，他展现出的卓绝判断力与惊人勇气便让其在奥古斯特格勒海军部的上司们确认这是一个绝妙的任命，认为他杰出而品格优秀。
莫比斯之环号是一艘设计完备的新式战舰，装备有护盾力场、导弹发射舱和“Y“大和炮，配备有核武器库以发动星球级别的灭绝战争。像这样的战舰，帝国已经完成建造下水服役的就有上千艘。
自克哈起义到泰伦帝国的建立，从奥古斯都大帝登基称帝到帝国连续八年的开疆扩土。
十多年的跨度已经为帝国锤炼出了一大批素质优秀的军官和士兵，很多优秀的指挥官也是自历次大规模的全面战争被选拔而出的。而在此以前，他们可能也不过是某个边陲之地的农夫和矿工。
泰伦帝国的军队中虽然有不少是旧联邦时代就已经成名的人物，但大多数还是慢慢成长起来的新一代将领，在成为功勋卓著的指挥官以前，他们就与在夏伊洛农场里长大的吉姆·雷诺一样默默无闻，而罗伯托也是如此。
奥古斯都大帝一手缔造的泰伦帝国时代，人类所面对的危险远胜于以往的任何时候，但对有能力的人来说，这也意味着更多的机遇。
当下，泰伦帝国需要更多的战舰以及战士以应付来自于星灵、异虫乃至更可怕敌人的威胁。这意味着，因过于年轻而显得资历尚缺者也能得到破格提拔。
在第二次全面战争结束以后，莫比斯之环被划给了在建的莫比斯军团，舰名也是在那时候确定的。莫比斯之环被认为是一个无限循环、永无止境的象征，它的存在既无比奇妙，也暗含陷入其中者永远也无法踏出无尽轮回的恐惧。
在服役的期间里，莫比斯之环号曾穿梭于科普卢星区边缘各个遥远而危险的星域之间，历经千锤百炼，能够胜任克哈奥古斯特格勒指派的任何工作。
罗伯托·拉马斯和他麾下的海军将士们就和所有为奥古斯都皇帝而战的帝国战士一样，由衷为他们那雄伟壮美的军舰而感到自豪，并坚信自己正在从事一项无比伟大的事业，即从内部反叛分子和外星势力的手中保卫泰伦帝国的人民。
一如既往。
此刻，在罗伯托·拉马斯的命令下，莫比斯之环号已经再一次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今天，在莫比斯之环号如期脱离超时空跃迁状态以前，罗伯托还是像往常那样巡视他的战舰。
走在战舰纵横交错的舰内过道中，罗伯托依次穿过几道气闸门，分别视察莫比斯之环号激光炮组炮塔甲板后的舱室、弹药库以及位于最底层甲板内的引擎舱室。
每一刻，罗伯托都自觉责任重大，既然他被任命为莫比斯之环号的舰长，就代表着奥古斯都皇帝将这艘功勋卓著的战舰交有他的手中。
一名舰长即是战舰的首脑，帝国海军条例则规定他必须竭尽全力地带领他的战舰加入战斗，并在战斗中亲身鼓舞他的下级军官和士兵勇敢地加入战斗。只要他下令，一艘战列巡航舰庞大的武器系统和为他服务的众多军官士兵就会立即做出反应。
而副舰长更多的职责则是管理这艘战舰的方方面面，确保能在战时的任何形式之下都将她以最好的状态交由舰长指挥。
罗伯托能够明显地感到莫比斯之环里有些冷清，这是因为现在这艘战舰内的船员人数不足要求的一半，不少岗位，例如工程师、军械技术兵、引擎技师更是比原先少得多。
这使得莫比斯之环号内显得缺乏维护，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都肮脏而混乱，甲板上的漆面都沾染着干涸的血迹以及其他难以言明的污渍。军械库里杂乱地堆积着大量的武器箱和零件箱，却只有寥寥几人在整理。
更下层那一排排铺着三层床板的士兵休息舱室里刮过一阵冷风，让罗伯托本能地感到一阵直冲天灵盖的寒意。
某种瞬间，罗伯托几乎要大发雷霆了，他一样锐利的眼睛足以数得清楚落在表盘上的每一粒灰尘，一眼就能看出一位粗心大意、仪容不整的水兵。一艘高效的战舰应该处于随时都能进行动员，立即加入战斗的状态之下，她当是一位高雅的女士，而不是烂醉如泥的酒鬼。
罗伯托怎么会容许自己的战舰出现如此严重的问题。
可是，罗伯托这愤怒的情绪却转瞬即逝。
因为这幅景象很正常，并没有什么不对。
总的来说，现在的莫比斯之环号上到处都缺人，有的系统中都得一人身兼数职，但罗伯托对这艘战舰依然有足够的信心。即使船员数量不足，罗伯托麾下的船员也仍然以此前十倍的工作热情维持着这艘战舰的正常运转，一如其中永不停息的零件。
一艘庞大的战列巡航舰中很少会出现大规模非战斗减员情况，除非他们遭遇到了可怕的传染病或是在星际间的未知灾难。
虽然罗伯托和他的船员也弄不明白莫比斯之环号上发生过什么，但这显然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不值得担忧的小事。
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莫比斯之环号也会继续自己的职责。
当罗伯托走近引擎舱室的时候，一股血腥味便扑面而来，令得他微微皱眉。
一排排尸体被整齐地码放在莫比斯之环号的后甲板上，像是被捆扎堆高的柴火，仿佛一把火就能点燃。
这些尸体的死状非常的凄惨，令人不寒而栗，几乎没有一具是完整的，要么是面目全非，要么就是残破之躯。有什么东西扒下了他们的皮，以至于肌肉、肌腱与血管都清晰可见，血液自这些尸体下流淌而出，在冰冷的地板上汇聚成一个有着许多肢体和细长身躯的邪异图案。
眼前的场景像极了邪教献祭生命血祭邪神的场所，祭品是成百上千的莫比斯之环号船员。
在地面、天花板和墙壁之上用血写着许多扭曲的文字：
“将他们送入无间炼狱。”
“我们将在鲜血和烈焰中重生。”
“所有人都将崇拜或是沉默。”
“.”
那些失踪的船员都去了哪里，已经有了答案，而他们大都死于自杀而非内部的武装冲突。
罗伯托皱了皱眉，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如果有人告诉他引擎室并不会堆积那么多尸体，那反倒不正常。
除了他以外，这里并没有什么活人。
“.”罗伯托自这些死状凄惨的尸体上收回目光，转头走向引擎室的大门。
突然之间，一个面目狰狞的巨型怪物正站在那里，用那无比深邃无比黑暗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罗伯托。它的兼具星灵与异虫的特征，高大魁梧，头部覆盖着盔甲般的甲壳头冠，带着主宰者的气息，形象古怪而独一无二。
在那漆黑的双眼中，罗伯托仿佛看到了他那张青白交加的、如同厉鬼般的脸，而自己的皮肤却变得透明而纤薄，能够看得到下方细细密密的血管。
在凝视着这个怪物的时候，罗伯托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好像他心里有个声音咆哮着要让他拔出配枪朝这个怪物射击，要他反抗这个残酷的暴君。
但是罗伯托做不到。
罗伯托曾反抗过这个怪物的意志，但他既高估了自己，也错过了在最后关头自尽的机会。
就和莫比斯之环号内的其他船员那样。
他们本不该把那件邪恶的外星圣物带上飞船的。
不过，现在的罗伯托并不觉得后悔。他朝着这个怪物低了低头，便与之擦肩而过，走出引擎室，继续自己视察战舰的工作。
莫比斯之环号各个舱室中，还活着的那些人依旧像过去那样生活和工作，甚至是正常对话。在他们的认知中，自己依旧忠诚于泰伦帝国，因此在堕落的最初阶段，帝国海军总部甚至没办法发现这艘战舰上的异变。
“我愿服从。”他说。
今天，莫比斯之环仍将一如既往地投入战斗，完成她的使命，为这，他们情愿毁灭所有人，包括自己。
这个时刻马上就要来临了。
一个小时后，罗伯托再一次返回莫比斯之环的舰桥，此时这艘庞大的战舰已经完成跃迁。不止是这艘战舰，在其周围还有十多艘有些怪异黑色符号的莫比斯军团战舰。
在宇宙星光的凸显下，这些在莫比斯之环号的后方排列成行的战列巡航舰闪烁着冷色的铁黑色光芒，衬托着这些震撼人心的庞大星舰。
在莫比斯之环号的下方，是一颗没有任何天然卫星环绕的、纯净无暇的绿色星球。
杰拉（J'larre）。
这是一个拥有宁静气候的丛林星球，少有极端天气和可怕的自然灾害，与天上地下都流通着可怕熔岩的查尔比起来，杰拉简直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天堂。
泰伦帝国的诸多世界中，这样的人间天堂并不多见，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大概也只有阿格瑞亚和海文这样的星球。
杰拉富饶的土地毫不费力地就能养活来自于泰伦帝国各地的殖民者，其稳定的大陆版块上也储备有大量的晶体矿与瓦斯资源，足以支撑其发展。
很快地，在十年的世界内，杰拉便作为泰伦帝国向外扩张的一个重要的支点世界迅速崛起。现在，这个富饶的世界拥有超过一千五百万人口，最大的城市迈雅更是附近七个殖民星系的商业与文化中心。
在奥古斯都大帝的规划中，杰拉在未来将成为泰伦帝国一个重要的核心世界，作为帝国继续向银河系中心扩张的支点。
其人口大多来自于殖民，但因为这些年食物生产技术与医疗科技进步以及克隆技术的开放，杰拉的人口增长速度正像许许多多正处于飞速发展中的新兴帝国世界那样爆发。
这颗星球还是如往日那样宁静，没有任何被异虫感染或者是被星灵入侵的迹象，这一区域也没有出现过成规模的星际海盗舰队。事实上，自从奥古斯都大帝大力铲除科普卢星区的海盗势力以来，即使是在星系边缘，往日猖狂的海盗们也难成气候。
如果是以前，罗伯托绝对想象不到他们正对这个重要的泰伦帝国世界所做的事情。
因为被杰拉的太空防御平台识别为己方部队，以莫比斯之环号为旗舰的莫比斯军团舰队很快就不费吹灰之力地占据了这颗星球的高空轨道。
紧接着，这些莫比斯军团战舰便向杰拉的主要定居点降下了轨道的轨道打击，火焰从天而降，一阵大火如风般迅速地吞没了杰拉地表的城市与连绵的田野，熊熊燃烧的天空在飓风的撕裂中尖叫。
在此以后，莫比斯军团舰队便向那些因处于主要定居点之外而幸存的城镇坐标投送了大批的空投舱，以肃清这个星球上所有的生命。
在进入大气层以后，这些如火雨般散落的空投舱正在发出有如魔鬼般的尖啸声。
罗伯托知道，这里本该有一支帝国舰队驻扎，即使没有，一旦该世界遭到袭击，周围的舰队也会立即赶来。
考虑到主宰虫群、黄金舰队、莫比斯军团、塔达林舰队正在从各个方向入侵科普卢星区，有限的帝国舰队实在分身乏术。然而，奥古斯都皇帝大造战舰的计划终究被证明是绝对的明智之选，即使埃蒙夺走了一部分莫比斯军团舰队，他还有的是舰队。
他们很快就会被包围，而愤怒的帝国舰队会毫不犹豫地击溃叛军。
但罗伯托并不在乎，因为他的主人不在乎。
可是，眼见杰拉融于烈焰，数百万人死于非命，罗伯托的眼睛却湿润起来。
罗伯托还记得这个叫杰拉的星球，记得那儿和煦的风和雨。
因为那是他的故乡。
小时候，罗伯托很害怕漆黑一片的星空，认为那些闪亮的星星只是一双双惊悚诡异的眼睛。至于他为什么会成为一名星际战舰的舰长，实在是命运弄人。
那时候，玛雅主城不过是殖民者用零碎材料建造的小镇，罗伯托就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辆改装的简陋房车里。最初他们的生活很艰苦，甚至不得不领取帝国政府的救济度日，但罗伯托记得他的童年依旧很幸福，因为他的父母给予了自己无私的爱。
有一年，一艘泰伦帝国战舰停靠在了这里，罗伯托第一次见到了一位衣着笔挺、佩戴勋章的帝国将军……
我们正在做什么？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和罗伯托一样，莫比斯之环上也有人开始泪流满面。
此刻，有人注意到了雷达扫描图上疯狂跳动的泰伦帝国战舰折跃信号，但他们却表现得无比平静。
在涌动的空间波动中，当先跃出的，是帝国元帅吉姆·雷诺的旗舰休伯利安号与戈尔贡级战列巡航舰审判日号，接着是太阳风暴号和绝对统治号
带着雷霆盛怒，戈尔贡战列巡航舰风暴召唤者号向莫比斯之环号左侧的一艘莫比斯米诺陶战舰开火了，火焰瞬间吞没了整个甲板。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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