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5 虫灾
五月，在瓦多纳主星的UNN全息投影电视地方频道上，瓦多纳主星被叛军攻陷的传言通过如干枯草梗上迅急野火一样烧过泰伦联邦众多的加盟殖民地。一时之间，恐慌波及到了塔桑尼斯，尤其是在中上阶层，人人自危。
自克哈Ⅳ燃起战火以来，泰伦联邦还从未让叛军踏入过核心世界。人们纷纷猜测泰伦联邦政府军并不像他们所宣传的那样在对叛军的战争中处于绝对的优势，即使是最普通的市井小民都清楚政府军刚刚在瓦多纳吃了败仗。
这没什么好让人震惊的，众所周知，联邦海军中最强大最令人生畏的阿尔法中队在玛·萨拉的战役中曾经被奥古斯都·蒙斯克所率领的叛军重创，杜克家族百战百胜的埃德蒙·杜克将军早就成为了一个笑话。
时至今日，阿尔法中队依然还在重建中。
联邦军队在公会战争后所积累的威望大幅下降，这之中既有奥古斯都叛军的功劳，还有异虫和星灵的。
就连联邦议会也不得不承认，异虫和星灵的入侵使得他们失去了对如此之多边缘星球的控制权，以至于联邦的版图缩水了约三分之一。当然，外星种族的到来少不了叛军从中作梗。
叛军通过瓦多纳UNN广播塔散布各种有关于联邦政府官场的丑恶内幕，用一份份机密文件和照片诉说着联邦异形实验中难以想象的罪恶。
除秘密在某些已经因霍乱和大瘟疫死绝的边缘星球上进行异虫实验以外，联邦的科学家们还在尝试着邪恶扭曲的混种基因改造，例如为人类植入新的器官或者肢体。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接受改造的试验对象居然还包括懵懂无知的孩子。
这些令人感到震惊的消息看起来每一件都铁证如山，其中的一些事情由于太过邪恶，简直让人不敢相信那居然是真的。
在联邦政府极力矢口否认的情况下，有影响力的联邦的勋爵们和大企业的所有者都统一口径，将这些都称之为叛党的一出处心积虑的、可笑而荒唐的表演，宣称如果真有人能干出这些令人发指的事情，那他们简直没有人性。
所有流传出的影音资料在当天就被封存了，但录像仍然在联邦的世界中大规模地传播。在这些世界中，流言四起且根本无法控制。
越来越多的人通过这件事了解到了革命军和他们取得的成就，革命军已经不再是一个游离于世界边缘的小型分离势力，他们已然成长至可以撼动联邦的地步。不少人都盼望着革命军的到来，只是希望他们能带来一些变化。
人们开始相信，异虫之所以会袭击萨拉星系，正是因为联邦科学家在那里利用他们捕获的异虫进行实验。泰伦联邦早在异虫全面入侵以前就得知了异虫的存在，但他们在首次接触异虫时表现得就像是茫然的人们一样震惊。
革命军早已经不是第一次利用泰伦联邦的遍布科普卢星区的媒体宣传后者的丑恶与虚伪，而更多的人开始相信，只要与联邦政府说的不一样，那一定就是真相。
瓦多纳事件在泰伦联邦中引起了轩然大波，但也不知道是该说联邦政府是走运还是倒霉，异虫摧枯拉朽地摧毁联邦殖民地世界、带来数以亿计伤亡的新闻逐渐盖过了叛军和政府军的博弈。
这个时候，奥古斯都正面对着休伯利安号舰桥舷窗外浮光掠影般的星光与一颗表面覆盖着深紫色瘢痕的丑陋星球。
“吉斯特（Gystt），它和上面的人——都完了。好几百万人啊。”
奥古斯都的脸严肃得就是像一尊塑像，他悲哀地注视着舷窗外那颗孤独地旋转着的深紫色星球，旁边的一块控制台主屏幕上正播放着吉斯特主大陆上的三维全息投影地图。
在主屏幕上，吉斯特是一颗荒芜的岩石星球，从主大陆一侧多岛屿的海岸到另一侧完全冻结的冰川，辽阔大陆架起伏连绵的平原和山脉上都覆盖粘稠的灰紫色黏质蔓生菌毯，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的一个活物或是一株植物。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只有天空依旧湛蓝。
旁边的一块全息荧屏上则放映着吉斯特过去的场景。主大陆邻近赤道，成片成片深紫色叶片的森林扎根在险峻的山脉和云雾间，这些美丽的森林像花朵一样有着鲜艳的色彩，灿烂若云霞。
另一个方向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星罗棋布的蓝色湖泊和栖息着无数珍禽异兽的大沼泽，一切都透着自然的原始与生命的瑰丽，每一处都有着令人陶醉的景色。
这是一片世外桃源般的遗世独立之地。
在一张由本地居民拍摄被上传的明信片海报中，明媚的阳光笼罩着山间流淌的蜿蜒河流，稀疏的、结着花朵的灌木丛间可见登山者由白色的帐篷所搭建的营地。
另外几张则是在同一地点拍摄的夜景，灰白色的圆月点缀在湛蓝色的夜空中，洒下如水般梦幻的月光，天空中有几道流星雨，旅行者们背着背包背对的镜头做着剪刀手的手势，这一刻终究定格成了永恒。
画面中的这些人，没可能再活下来了。虫群永远地摧毁了这里，吞噬了星球上的所有生命。在蔓生菌毯的侵蚀下，花草树木也走向消亡。
森林消失以后，前所未有的狂风侵蚀着曾经风景如画的世界，如水藻般覆盖在海洋上菌毯杀死了其中所有的海洋生物，碧波荡漾的浩瀚大洋上只剩下污油般随波逐流的漂浮物。
“吉斯特沦陷得太快了，当它被入侵的时候，大部分的人都还在关注着安提加的战事。联邦海军最终抵达这里的时候，他们完全被占据该星系的异虫击溃了，不得不承认这里再没有任何值得搜救的幸存者。”
休伯利安号舰长，奥古斯都最信任的左右手吉姆·雷诺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向吉斯特的逝者们致意：“联邦海军说的是对的，异虫不留活口。”
“什么都没有留下。”奥古斯都说：“什么都没有。”
“你无须自责，这不是你的错，是联邦放弃了它们，是异虫杀死了这个星球。”雷诺说。
相比于吉斯特行星，萨拉星系、安提加主星和十几颗因革命军而得救的殖民星球无疑是极为幸运的。但那些既已被泰伦联邦所放弃，又不处于革命军力所能及范围内的星球才是大多数。
在吞噬一切的虫群面前，所有的抵抗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浪花。即使是在虫群主宰专注于对付艾尔的星灵帝国的情况下，虫群触须上的“细枝末节”也近乎于摧枯拉朽地摧毁了数目众多的联邦殖民地。
吉斯特不止是个例，多达三十多个殖民地永远地在联邦的星图上除名了，剩下的则也只是在进行着绝望的坚守。对于那些根基尚浅、人口稀少的虫群而言，数千只带着尖牙利爪的异虫就足以完全毁灭这颗星球。
“我们必须净化这颗星球，它已经彻底地被异虫摧毁了。就算是对于星灵而言，这颗星球也变成了无法生存的恶土。”过一会儿，星灵远征军执行官塔萨达尔的有着狭长下巴的面庞出现在了休伯利安号的主屏幕上，紧接着黑暗圣堂武士的黑暗教长也现身了。
“人类如果想要再次殖民这颗星球，必须要花费成倍的时间来修复它已经崩溃的自然环境。即使治理的再好，吉斯特也没法再恢复到过去的模样。”泽拉图也对奥古斯都说。
听到塔萨达尔和泽拉图所说的话，奥古斯都也只是沉默。平心而论，奥古斯都不愿意放弃任何一颗星球，如果异虫对行星的侵蚀还是有机会祛除的，那么星灵的净化则彻底地宣判了它的死刑。被火焰灼烧过的土地上，连植物都难以生根。
在银河系的这一角，宜居星球的比例相当地低，每一颗殖民地都是弥足珍贵的。然而如果不摧毁吉斯特，异虫就能以该星球为起点继续向周围扩散，宛若人身体内部的病毒。
奥古斯都还有一个选择，那就是与星灵一起花费巨大的代价消灭星球表面的庞大虫群，然后再治理它，就像他们曾经在安提加主星所做的那样。但那个时候，安提加主星还没有被异虫完全占领，还有大量的平民滞留在星球表面上。
“必须摧毁它。”奥古斯都叹息了一声：“我知道。”
“塔萨达尔，泽拉图，你们不必感到内疚。我只是觉得可惜。”他说。
“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重建它。”
“我们别无选择。”塔萨达尔安慰奥古斯都说：“你已经很努力地想要拯救你的族人了，但我们都知道，我们救不了所有人。”
“谢谢，塔萨达尔，你是良师益友。”奥古斯都说：“我时常在你的身上感受到父亲般的温暖。”
“走吧，吉米，莎拉。”说着，奥古斯都转过身去：“没必要再看下去了。”
在奥古斯都转身的时候，塔萨达尔的星灵舰队已经开始在吉斯特的同步轨道上而移动。星灵舰队的效率一向很高，对星灵而言，那不过是在吉斯特放一把火。
火焰会涤尽一切。
“这已经是我们一路上见到过的第五颗被异虫摧毁的星球了，之前的那些星球也许比不上吉斯特过去那样适宜人类居住，但也生活中不少人。”奥古斯都边说。
“无一例外地，美丽的乡村和繁华的城市都已经化为了废墟，这场浩劫比我们所想象的还要可怕。我们会永远铭记这些创伤，不会忘却。”
奥古斯都走过舰桥舷窗前的指挥椅，朝正看向他的新晋导航员马特·霍纳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一路穿过长长的舰内走廊，来到正坐着不少士兵和军官的舰内酒吧中。
此时，酒馆内部的LED电视机正在播放着UNN早间新闻，一名额头上架着黑色墨镜的前线记者正绘声绘色地描绘着联邦海军在勃朗特主星取得的胜利。在集结了三支联邦中队以后，联邦海军终于击退了一支由三只虫群利维坦组成的异虫舰队。
这是一次“史无前例的”、“极度振奋人心的”的大捷。当奥古斯都在士兵们的致意中走进酒吧时，一名接受采访的联邦陆战队军士正在指着一块刺蛇头骨敲敲打打：“想到勃郎特杀虫子吗？联邦需要你们，陆战队需要你们。”
接下来是一段赞助商的广告，一个带着金戒指的商人信誓旦旦地承诺他们公司的杀虫剂能够有效地防治异虫，说着就喷死了几只蟑螂。
奥古斯都在一张圆桌上坐了下来，要了一盘炸鸡配啤酒。有一阵子，奥古斯都吃上了来自于阿格瑞亚的水稻，但在船上的无聊日子里，他只能与无聊的炸鸡、炸鱼或者是其他的速食军粮作伴。
“瞧瞧，也许我们能到塔桑尼斯去买几罐杀虫剂？”雷诺的话在酒吧里引来了一阵没有持续多久的笑声。
“泰凯斯不在这里？这可真奇怪。”他问到：“汉克呢？这两个坏家伙要是一起出现或是消失，准没什么好事儿。”
“汉克上校正在首席工程师那里修秃鹫车？额，芬利上校在另外的一条船上。”有人回答雷诺说。
“秃鹫车？那玩意儿是不怎么可靠。”奥古斯都说。
这时，酒吧中的电视机切换到了下一条广告，一个神秘的男性军人提醒联邦公民小心家中拥有“超能力”的怪小孩，说一旦他们的孩子能够进入幽灵学院，必然前途无量。
“不知道有多少人上当受骗。”凯瑞甘低声咒骂了一句：“父母把孩子送进幽灵学院，这辈子就别想再见到他（她）了。”
“我们绝不能让约翰进入幽灵学院。”奥古斯都想起了雷诺的幼子，作为教父，他把约翰•雷诺看得与自己的侄子瓦伦里安一样重要：“塔桑尼斯的幽灵学院必须被取缔。”
“除非联邦的人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等等，我好像听到了迈克的声音。”雷诺刚才还在埋头于盘子里的炸鸡。
“我听说利伯蒂上个月才被一个被他惹怒的UNN股东流放到地方台，一定是我们的老朋友康斯坦丁·泰拉把他捞了回来。”
奥古斯都循声望去，表情更加严肃了。
“刚刚收到的消息，边缘世界海尔塞恩正在遭受虫群的进攻。”利伯蒂严肃地说。
“这时我不经要问，我们战无不胜、迅捷如风的联邦海军现在正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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