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英雄迟暮(上)
“本帅——”
说话间,李成梁再次张开眼睛,此刻他的眼神当中充满了杀机,他已经下定决心了。
“诸师傅啊。”
李成梁扭头看向1直注意着自己的诸龙光,“某辛苦打拼了数十年,却是抵不过人家娘胎里带出来的!”
“呵呵,可笑,可笑!!”
李成梁说罢,便哈哈大笑起来。
“太师——”
诸龙光望着那1直大笑的李成梁,又瞟了眼在远处的潞王,眼中流露出些许担忧,人非草木,哪能没有情感啊。
自己跟李太师相处十几年,这关系早已深厚,自然是不忍他落魄的。
“太…”
“好了!不能让人再落下口舌了。”
李成梁没有等诸龙光开口,便直接出声打断了,“本帅,亲自去取他的人头。”
说罢,那双腿轻轻1夹,胯下良马便直接冲了出去,同时队列当中也窜出百名骑兵,跟在李成梁的身后。
“太师…”
诸龙光望着那已经远去的李成梁,口中喃喃自语,脑海中却是思绪万千。
李成梁,李太师口中那个他,自然是李尚仁了。
这事态的发展,其实完全超过了李太师,亦或是自己的想象了。
想到这,诸龙光不由自主地,再次将目光瞟向了远处被簇拥着的潞王。
好像,自从这潞王来到辽东之后,自家太师就像是被牵着鼻子走的鹰犬1般,完全失去了主动权。
就像眼下这1件事,也是1样的。
这李尚仁可是太师手中极为忠诚的1位,任凭谁也想不到他会营啸。
但是此人的软肋就在于家人,这李尚仁极为重视家人。
因此太师才会下令不去剿灭完颜部,求的就是这个
可是谁能想到,这潞王还有下手,自己带着护卫军来了,跟着太师汇合了,而转眼又是那完颜部开始被剿灭。
这是把自己的锅甩得极为干净,李太师就算是想要讨个说法,也无济于事。
这1支冒出来的,能有余力剿灭完颜部,而且这动作很干脆,不可能是步兵为主的屯军,那就是营军当中的骑兵。
这思来想去,也就是那个姓佟的了,此人虽说祖籍也是辽东1地,甚至是3万卫这般偏远之地,但是他的父亲,祖父都在京城为官,所代表的是中枢的脸面,屁股所坐的自然就是潞王那边了,跟辽东本地的军头本就有些不对付了。
“潞王,佟养正…”
诸龙光再次在口中念叨出几个名字,“曹簠,陈矩…”
这短短时间内,潞王除开自己的势力外,还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就拉拢起来不小的势力啊,单单靠那几个人都可以在辽镇1带横着走,更不要说潞王自身的势力了。
“诶——”
诸龙光又是1声叹息,他今天1天的叹息,抵得上过去1两年,“李太师要…某要劝他尽早脱身了。”
“诶??”
这战场的变化,自然也是被朱翊镠看到了。
“这李成梁也亲自出动了??”
朱翊镠的眉头1挑,对于他的这份决心,倒是有几分佩服。
果然,能成为大将的,能在对外战争打赢的,都是有着几分真本事的。
若不是,若不是,自己必须要在辽东有个敌人,必须要刻意做给京城的中枢大员,乃至皇兄看,自己还是愿意跟他和平相处的。
不,也不能,单单这贪墨1事,朱翊镠就忍不了,容不下他。
所以,不管什么情况,只要朱翊镠来到这辽东,李成梁最终的下场就注定以悲剧收场。
此刻,战场之上。
李成梁策马奔驰,已然是拦在了李尚仁等人的面漆。
“吁——”
李成梁双手轻拉缰绳,便将马头扭转,整个马身横在了李尚仁等人面前。
那李尚仁十几年来1直跟在李成梁面前,之前营啸的时候,也是1时被失去亲人的痛苦给冲昏了头脑。
而且他认为自己要找的不是李成梁,而是那些个京城来的官军。
他耿直而单纯的性格认为,这辽东官军无人会去动那完颜部,也只有京城的营军!
因此,他选择在那潞王到营地的时候,带上兄弟们去复仇,但是这最终如何演变成这样,他其实也是有些懵的。
但是他的目标是很明确的,见到李成梁拦住去路。
李尚仁便停下了前行的步伐,至于他手底下的那些个完颜部兄弟,更是不敢有什么造次了,这李成梁的威压在这,此刻这些人的脸上都有了些许变化。
“李尚仁。”
简简单单3个字,从李成梁口中冒出,却让李尚仁有种要下马行礼的冲动,心中对于他的敬畏之心开始再次浮现而出。
但是下1刻,那失去亲人的痛苦涌现而出,只是瞬间便将理智给击碎。
“大帅!!”
李尚仁的双眼通红无比,那声音更是嘶哑到了不行,“全家老小,我全家老小都是死了,尼尼是在我到的时候才断气!”
“若不是我前去探路,心中不安,想着去寨里看看,可能就连收尸都没人收,全死了,全死了,大帅。”
“大帅请念在我服侍你多年的份上,让条路开吧。”
李尚仁的话语当中带着些许哀求,但很快又变得激烈起来,“我要那些个京城汉人死!!死!”
只是,李成梁没有说任何话,有的只是那胯下战马的打喷声。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
那冷冷的眼神,让李尚仁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大帅!”
李尚仁还想要解释些什么。
但是李成梁此刻已经举起了右手,而身后那些个跟随而来的家丁也举起了3眼铳。
“大帅!!”
李尚仁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神色变化不定,“大帅,我只是要潞王,要那些官军死啊,不管大帅…”
“死!!”
1个字从李成梁口中冒出,就好像有着千钧的重量,狠狠砸在李尚仁的心头。
还不等李尚仁再次开口,那熟悉的声响响起了。
“砰——砰——砰”
那是3眼铳发射统子的声响,之前那1波是在马背上射发的,加上这距离又远,准头实在是没办法保证,最终就是听个响。
但是这次不1样,完全不1样。
距离太近了,而且还是静止的状态下,就连这人群也是密集在1块,而不是之前那冲锋时的分散。
这样的局势,哪怕是个瞎子,只要往前举,都能打到。
并且这帮子跟在李成梁身后的家丁都是老班底,对于李成梁那是言听计从,也都是汉人,加上在奔驰过程中,李成梁已经交代过了,1个不留。
因此下手也狠,1个个都是对着面门而去,这样1来不死也伤,因为这虽说家丁的配置很高,有着锁子甲不说,就连手臂都有着铁臂手护着。
但是面门没有啊,没有铁面具啊。
此刻,那些个完颜部的骑兵家丁,听到这声响都是带着些许不可思议。
这些个汉子,1个个被射中面门儿坠下马去,可能他们到死前都不知道为什么这自家李总兵会如此心狠。
而李尚仁自始至终都没有想到抵抗,甚至他有些主动地去迎合那迎面而来的铳子。
“噗噗——”
李尚仁的面门在1瞬间便被数个统子打中,打烂了。
那李尚仁甚至连哼都没有哼1声,便身子1僵,直挺挺地摔下马去。
1声闷响,李尚仁摔到在地上,似乎是受到了撞地的刺激,又似乎是还没死透,他居然还迷糊着开口了,哪怕他的眼珠子已经被打瞎掉了。
但是在这1刻,躺在地上的李尚仁,已然完全感知不到疼痛感,甚至就连自己的身子都感知不到了。
他此刻只想到了自己的家人,脸上露出些许解脱的神色,“尼…尼,我来…等我…等…”
血沫从他口中不断冒出,最终1句话都没说完整,便头1歪死掉了。
战斗在片刻之后,已经分出结果了。
跟在李成梁身后的那些家丁,1个个翻身下马,选择查看补刀,哪怕此刻倒在地上的是自己昨天的同袍。
李成梁也下马了,他1步接着1步,走得缓慢,但是最终还是来到了李尚仁的尸体面前。
此刻的李成梁,1脸沉默,就连那脸上原本张扬如箭支1般的硬髯,此刻也仿佛霜打的茄子1般,软了下去。
李成梁没有说话,还是1句话都没有,他停下脚步之后,便没有下1步动作了,只是双眼直直盯着自己这位过去的亲兵把总。
最终,他开口了。
“葬了。”
两个字出口,仿佛抽干了李成梁1半的气力和精气神,只有他自己才知道,那心中难以言表。的复杂之感。
“哒哒——哒”
马蹄声再次响起,数队骑兵再次汇聚而来,却是之前被派去拦截的涂宽,秦得贵等人。
“大帅!!”
那几个人也自知理亏,刚1到跟前,便齐齐下马,先是跪在地上,而后朝着李成梁双膝跪行,“大帅,末将等人办事不力,办事不力,大帅责——”
1句话还没有说完,李成梁便直接1道马鞭抽了过来。
“啪——啪——啪”
1下接着1下,跪在地上的3人,没有1个人逃过去。
那3人,没有选择逃避,反倒是挺直了身子,便这样直直受着。
但是很快,马鞭破空声消失了。
那闭着眼受着的几人感到有些诧异,睁开眼望去,只见李成梁缓缓收回了马鞭。
“唉——”
1声长叹,从李成梁口中冒出,马鞭也在这时缓缓滑落下去,就好似李成梁原本如铁钳1般的双手,现在连马鞭都拿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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