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白榆倒也没有真的舔谢玉弓的伤口,只是最后把人堵在墙角,用打湿的巾帕给他一点一点清洗了一番。
再叫娄娘取了些伤药粉过来,亲手给谢玉弓把手腕包扎好。
最后,也并未把给他擦伤的巾帕清洗,而是找了一个布袋子装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怀中。
谢玉弓:“……”
他看着白榆把那些东西都塞进布袋装进胸口,有些不太敢去想象,她要留着那沾染了血污的脏布做什么。
坚决没有让她舔伤口,她表现得非常遗憾,可是她拿着那些脏布,回去……是要闻还是要舔?
尤其是她时不时还摸一下贴着胸口放着的布,一脸的满足窃喜,谢玉弓双眼都不敢往她身上放。
耳根的热意一层叠着一层,他被这热意熬得脑浆干涸,快撑不下去了。
他已经没有再装失心疯的样子,也没痴痴傻傻地叫唤挣扎。
可是这个女人仿佛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模样,还一直将他当成痴傻的人哄劝着,时不时喂他点吃的。
谢玉弓从未觉得和人共处一室如此煎熬。
他甚至在后悔不该和她一起来什么工部侍郎府,他是想着窥探一番工部侍郎府内的状况,可现如今他只想回府。
躲进他皇子府的那个偏僻的倒坐房里面,总好过这般在……这个女人的眼皮下,生生要被她炙热的眼神烫穿。
白榆就坐在谢玉弓的对面,含羞带怯地看着他。
谢玉弓头皮发麻,低垂着头。
时间一时一刻过得缓慢,他一直煎熬着。
距离夜里的生辰宴席,还有三四个时辰。
谢玉弓有些干渴,咽了口口水。
白榆立刻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水,送到了唇边。
“我屋子里没有什么好茶……你当成水喝一点吧。”
谢玉弓看着被怼到唇边的茶杯,神情十分难以形容。
但他确实渴了,之后顺势张嘴含住杯口,喝了几口。
喝完之后白榆顺手给他抹了下并没有水迹的唇边,谢玉弓感知到柔软的手指浑身一僵。
但是很快白榆便自然退开了。
谢玉弓稍稍松口气。
但是这口气才松一半,谢玉弓就看到这个女人用他喝过水的那个杯子,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捧着就要朝嘴边送。
谢玉弓:“……!”
他猛地起身一撞,水杯猝不及防从白榆手里被撞到了地上。
白榆“啊”
地轻呼了一声,实际上已经快憋不住笑了,身体都因为憋笑而剧烈震颤了片刻。
而后惋惜地叹了口气,没去管地上的碎瓷片,而是看着谢玉弓关切道:“小九儿?怎么了?”
“你是不是……要上茅房?”
白榆说:“我带你去里面,你手捆着不方便,我帮你……”
谢玉弓面色急遽变化,猛地甩开了白榆,把白榆甩得向后一踉跄。
“滚蛋!”
两个字哽在喉咙,几度就要对着白榆喷出来。
手不方便帮什么?
啊!
帮什么!
这个疯女人难不成还想帮着他上茅房吗!
谢玉弓在认真思考,还是把她杀了算了。
他实际上都不明白他为什么没按照计划把她杀了,竟还跟着她回到尚书府,还窝在她的闺房里面待了大半天。
谢玉弓神情十分冷肃,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看着白榆,这一次没有跑着躲开,而是周身气势外放,半张银面半张脸,一样的阴鸷冰冷。
谢玉弓从来不是个好相与、好欺骗的主。
他不可能因为白榆的一些疯言疯语,短时间内就对她动了什么恻隐之心。
他开始审视自己为何没有杀她,此刻旺盛的杀心已经肆虐在这窄小的屋室之中。
跟在他身边多年的死士察觉到了他的杀意,带着小死士的那个高个子死士,甚至已经把手按在了刀柄上。
只等着主人一声令下。
谢玉弓看着白榆,那一只没有被面具遮挡的,看上去狭长艳丽的眼中,是毫无掩饰的残酷。
弯曲的弧度像是带着笑,却似九天悬挂的银勾,洒下的全都是没有温度的冷晖。
她反正也没有什么利用的价值了。
谢玉弓冷漠地想,他没必要留着个失心疯在身边随时发疯。
她既然表现得这般喜爱自己,死在他的手上也该是死得其所。
若是这会儿白榆的系统没有因为能量耗尽而关闭,一定会疯狂地发出警报。
而即便是没有系统的警报声,白榆也能看出来谢玉弓被惹毛了,要发飙了。
白榆一点也不意外,毕竟她这些天做的事情,就是在试探谢玉弓的底线。
她也从没觉得大反派会是个随便就能骗到的傻小子。
但她刚刚就只是说要把他的手腕解开而已啊。
难不成她还要帮他上茅房吗?
她又不是什么色中恶鬼。
她只是没想到试探好几天,谢玉弓的底线竟是他的裤腰带。
男人的裤腰带不是向来都是最松的吗?
白榆看向气场全开的谢玉弓,面上的表情从愉悦温柔,变成被甩开的错愕惊慌,最后如同大厦倾落一般,在谢玉弓的眼中寸寸坍塌。
她慢慢蹲下,开始捡那些碎瓷片。
捡着捡着就哭了,抽抽噎噎的,可怜极了。
“你厌恶我。”
白榆蹲在地上,流着泪轻声说,“我都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的……”
“你如今都这样了,竟也不愿与我亲近……”
“我们成婚三月有余,你一次都没有碰过我!”
白榆“嗷”
地一声抱头大哭,坐在地上哭得震天动地,抽噎着上不来气一样,攥着拳头狠狠砸自己的心口。
这是经典的影视剧集的情节,一定要砸胸口加上打哭嗝,才能凸显出伤心欲绝。
不得不说,戏剧效果确实拉满,看上去伤心得要死了。
连门外的娄娘都给惊动了,敲门叫了几声,白榆没回应,她也没敢进来。
白榆的哭声太凄惨了,谢玉弓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一腔的杀意被哭嚎冲了个七零八落。
谢玉弓眉头紧皱,高大的身形逆着窗扇映照进来的阳光,像一个巨大的阴影笼罩着白榆。
但是伴随着白榆的抽噎,他笔挺的影子,渐渐有些塌软。
最后竟然有种无措感。
而白榆哭着哭着,竟然抽噎着昏过去了。
就躺在谢玉弓的脚边,蜷缩成小小的一团,脏兮兮的,哭得满脸嫣红泥泞。
手里还攥着一块碎瓷片,有一点干涸的血迹,从瓷片边缘的掌心渗透出来。
一直到白榆“昏死”
,哽咽停止,谢玉弓那口吊着的气才深深抽上来。
这时房梁上落下来一个人,一身黑袍,手持一把已经出窍的长刀。
刀身黑漆漆的,即便是在这晴天白日光线充足的室内,也半点不反光。
这刀是用乌沉铁打造,谢玉弓所有的死士,都用这样的刀。
来去无踪,刀切入皮肉不沾血,有些速度快一些的老手甚至人死了,还好端端坐在那里,都看不到伤口。
其实已经被劈成两半了。
因为这种堪称鬼魅的手法,谢玉弓的死士被称为幽冥死士。
而他手下的名字,也以幽冥恶鬼命名。
落地的这位,乃是谢玉弓身边统领百鬼的头领,修罗。
修罗落地后提刀对着白榆而来,寒沉如夜的刀尖要抵到白榆胸口的时候,谢玉弓看到白榆胸口有一处鼓囊囊,正是她先前收集的给自己擦拭手腕伤口血污的破布。
谢玉弓抿了抿唇,才终于出声道:“算了,不合适。”
这里是尚书府,就算要杀人,在这里也不合适。
他声音低磁极了,好似自带电音,和之前装疯卖傻乱哭乱叫的声音完全不同。
白榆差一点因为他这把好嗓子装不下去昏。
修罗手中的长刀一顿,点了下头。
而后身形一掠,又回到了房梁上面。
谢玉弓看着这个女人,抬手轻而易举就挣开了手腕上拇指粗细的绳子。
然后他又站在那里运气了半晌,而后双手一低,一手抓着白榆的衣领子,一手扯着白榆的腰封,把白榆像个什么包袱一样,从地上拎起来了。
房梁上的修罗适时地按住了自己身边小鬼张大的嘴巴。
谢玉弓把白榆拎着,走到床边放下之后,把白榆手心的碎瓷片抠出来扔地上,想把她胸口的布袋子也拿出来,但是研究了一下无处下手,要伸到衣襟里去才能够到,就算了。
之后没再多看一眼,皱着眉转身回到桌子边上,大马金刀地坐下。
双手向后靠着椅背,深深叹息一声,微仰着头闭上了眼睛。
谢玉弓这一坐,就坐了足足两个半时辰,直到外面天黑。
因为白榆“哭”
累了,也触及到了谢玉弓的底线,知道不能再继续作妖试探下去。
她刚才可真切地感觉到了寒刀冷铁的逼近呢。
她索性躺在床上睡了一大觉。
醒过来的时候,是被娄娘通报的声音叫醒的。
“大小姐,老爷回来了,晚宴要开始了。”
白榆起身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精神,就幽魂一样飘到梳妆台洗漱,稍稍装扮了一下,又幽魂一样飘出了屋子。
全程没有再看谢玉弓一眼,也没有再亲昵地叫什么小九儿。
她像是一下子被人抽掉了精气神,将那些“痴心妄想”
都哭出了身体一般。
整个人四个字就能形容——心如死灰。
谢玉弓从她醒了就在直视她,眸光沉暗。
任谁此刻看他一眼,都会明白他神智清明,哪有半点失心疯的模样。
但是白榆偏偏不给他“暴露”
的机会,她可不能让谢玉弓现在“恢复”
,那接下来的戏码不就不好演了吗。
正所谓张弛有度,穿越开始以来白榆一直在张,现在可以驰了。
松一松恶犬的绳子,免得真的被咬死。
而且撸狗嘛,强撸灰飞烟灭,白榆得让他自己忍不住靠上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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