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反将一军（二）
桌子下方，卡尔早就死死攥紧了自己的双手，拼命克制着情绪和颤抖，但他依旧做出恰到好处的惊讶感慨道：
“原来还有这等事……确实，历史发展自有其轨迹，纵然传承强大的血脉也做不到永远兴盛。一个家族的衰微终不是能以一己之力挽回的，尤其是还被各方觊觎。俗话说得好，双拳也难敌四手。”
“是，是啊，世间万物的发展总是这么回事。”亚当斯叹息着赞同道，“免不了，逃不开，不被个人左右。”
“请恕我的好奇心，不知您那位故人的名讳……还有她的血脉？”
“如今那早已是禁忌的姓氏了，不仅是在你们维德王国。”亚当斯语气似是悲伤，淡淡说道，“不过你我二人都说了这么多，又涉及我的身份和使命。复苏节后，海勒先生你也算局中人了，我就和你说一说这埋在我心底从未告人的隐秘，也权当是我的诚意吧。”
“晚辈多谢先生信任，我必将誓死保密。”
呵呵，你当然会……
老头我话都说这份上了，证据都摆桌上了，你这小狐狸直到现在都死死不松口，还在变着法想挖我的底细。
老头我怎么说也是原来的占星圣者啊，你还不信，更不怕？
年轻人真了不得啊。
不过，看来就是你没错了，你和她之间就该如此，你该谨慎。
互相信任、保护、尊重、依赖……
呵呵，还好是老头我啊。
看来我也不用再装了，演着真累。话说到这，终于可以给你这小狐狸来个大的了。
“海勒先生，我那故人，是一位驯化了时间的少女。她是古老艾斯特家族的末裔，是那家族最后的血脉传承，名为——伊莉雅·艾斯特。”
我艹！？
事到如今，卡尔是真差点控制不住了，他下意识地在心底骂出声，藏在桌下的双手死死攥紧，连指甲都刺进了肉里，渗出丝丝鲜血，可他却毫无感觉。
亚当斯给卡尔投下第一枚重磅炸弹，却没打算就此收手，而是继续说道：
“今天说了这么多，言至于此，我也不再继续演戏、不再隐瞒什么了。因为没那个必要了，我已经确定了我想确定的事情，接下来我准备摊牌了。”
“呵呵，而且海勒先生你大胆试出了我的身份，那老头我到了晚年也该为使命大胆一回，实在不想输给年轻人啊。”
笑过之后，亚当斯先生凝神，正色说道：
“海勒先生，在120年前，我曾停留在命格6‘占星学家’的瓶颈期久矣。但当时我尚且年轻气盛，鲁莽的想要晋升，却没想出了岔子，导致自己命悬一线。”
“其实我当时的失败必然的，因为术法领域命格6的‘占星学家’，想要晋升命格7‘预言家’还需要最关键一步——做出一个终会实现的预言。”
“就在我几乎濒死之际，故人也就是艾斯特小姐，她同样已经走投无路。在我们二人都处于最困顿迷茫的时刻，她寻到了我，请我做出一则指引她解脱的预言。
“当时我清楚，这是我最后的机会，这则预言互利互惠，各取所需，而我还不想死，所以必须成功。”
“于是我答应了，并用尽全力为她做出预言。仪式结束后，我身怀死志，再一次服下灵药……幸不辱命，我成功了，伊莉雅·艾斯特的预言必将实现，而我也借此挽回一命，晋升命格7预言家。”
“随后艾斯特小姐赠予我一件她亲手打造的装备作为谢礼，接着她按预言指引，前去追寻她的解脱，我和故人就此分道扬镳。她离去后，我则返回伊芬尼德占星教廷，接过占星圣者的衣钵，而这圣者一当就是120年。”
“120年啊，海勒先生，整整120年。自那之后我与故人再未相见，她如同消失了一样就此杳无音讯，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知道状态如何，百年里都没任何讯息。”
“但是120年前铸下的因果延续至今，长久以来我只能隐约从群星之上捕捉细枝末节，只能确定她尚且安然无事，可却一直没能等到她的解脱。毕竟那则预言中给出的时间，实在是过于漫长的岁月啊……”
“纵使她驯化了时间，那又该如何驯化心魔与仇恨？故人永远不老，但她要如何捱过孤独，坚守希望？我作为因果之一，始终都在担心。”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120多年过去，我和故人分别从历史中延续到现在，成为上个时代中仅剩的遗产。”
“随着那则预言中的时间渐近，在不久前，我终于再一次感受到因果和命运的指引，我感觉到了——预言实现的日子将近，至少已经具备了实现的必要条件。”
“于是我选择假死，将圣者衣钵传给后人，离开我守护了120年的故乡，孤身一人放下所有，寻着命运的指引，踏上见证预言、帮助故人实现毕生夙愿的道路。”
“海勒先生，术法领域命格6‘占星学家’，需要做出一个终会实现的预言，才能晋升命格7‘预言家’；而‘预言家’晋升为命格8‘神祈师’的条件是——亲眼见证这个预言的实现。”
“我爱伯丁·亚当斯为驯化时间的艾斯特小姐做出预言，晋升预言家，也成为占星圣者。而我同样因为那预言停留在命格7一百多年。我担任圣者的年月，就是等待预言降临的时间。”
“这就是我的使命，海勒先生。故人等待了120年解脱，铸下因果的我，必须和预言之子一同，全力帮她实现。”
“同时，我也需要借此来晋升神祈师，却并非出于我对力量的渴求和私欲，而是因为必要——这世间将迎来剧变，我必须再搏一份力量，为世人再尽最后一份力，以回避我所预见的那个结局。而为此，我已经付出了双眼作为代价。”
“海勒先生…我的人生太过漫长，穷极一生，直到生命的尽头，我才终于来到了明斯特，遇到了你。也因此等到了消失百年的故人的讯息，等来了使命的节点。”
“真的很庆幸与你相遇，预言之子，卡尔·海勒先生。”
……
亚当斯的坦白，就好像直接在卡尔脑子里投下一枚炸弹，几乎把一切都炸的粉碎，甚至都让他产生了生理上的耳鸣，嗡嗡作响。
这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卡尔无法形容，他只觉得恍惚如梦，此刻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用力眨眨眼，扇自己一巴掌，眼前的画面就会化作烟尘消散，重新浮于眼帘的便是卧室的天花板和菲莉丝的睡颜。
不久前他还庆幸于自己率先看破了亚当斯的真实身份，他本以为这位不起眼的老人居然是原占星圣者、本以为圣者居然就坐在自己酒吧里对话，已经够不真实的了……
但结果占星圣者又轻飘飘带来令他猝不及防的反转，反将一军，告诉他——现实远比你想象的还要魔幻，比戏剧还要戏剧。
是，卡尔猜到了亚当斯等待的节点是自己送给乔迪的神秘装备，猜到了他可能想了解的是制作装备的工匠，但他要如何能猜到——亚当斯和伊莉雅本就相识？？
他又要如何猜到——亚当斯就是那位曾经给伊莉雅做出预言的占星学家，然后还当了占星圣者整整120年？？
将他卡尔·海勒和伊莉雅绑定在一起的预言，居然就是眼前这位老人在上个纪元时亲自做出的……
或许，只是或许，卡尔刚才潜意识的最深处中有过这种怀疑，但他仍是下意识忽略了，或者说他不敢相信还有这种命运的巧合——
因为那已经是120年前的事了，伊莉雅是因为有不老血脉和半身的存在才能活到至今，卡尔从原来知晓预言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那位预言家也能活到现在！
原来高命格超凡者，真的可以拥有更久的寿命吗……？
今天这究竟算什么？
卡尔只是来试探老人的身份和底细，准备感激他的善意，怎想他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秘密被轻而易举地点破，甚至连同他预言之子的身份以及和伊莉雅的关系。
仿佛面具和袈裟被掀起，亚当斯那本该失明的双目，却轻易贯穿了他所有的防线，再无法藏身。
卡尔很清楚老人没有骗自己，因为他说明的实在太过具体，若不是亲身经历，绝不会了解的这么详细，更不可能看穿自己和伊莉雅的秘密。
这就是最好的证明——除了他和伊莉雅，爱伯丁·亚当斯也是当事人之一……
看到卡尔因慌乱而越发难以控制的表情，亚当斯先生温和地缓缓安抚道：
“海勒先生，说到这里，你该清楚我没有骗你半句，其实你大可以轻松一些。因为那则预言的因果，与之相关的人都被紧紧联系在一起，绝不会彼此为敌——寻求预言解脱的伊莉雅·艾斯特，给予解脱的预言之子卡尔·海勒，以及我，做出预言的爱伯丁·亚当斯。”
“所以，海勒先生，我们是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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