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记忆中的鬼火
队伍离开西区不久，驾马车的伍德总监远远望去，依稀可辨中央区的火光——那来自菲莉丝下发的为明斯特军配备的对尸傀用特制炼金武器，有子弹，也有手雷等投掷物，但终归都是消耗品，不可能一直撑下去。
尤其是当初谁都没料到还有一只“蚯蚓运兵车”，那庞然大物的杀伤力不可谓不大，即使加里恩和阿莱耶先生合力也只能勉强控制它不让它钻地到处祸害，还得加上明斯特军的武器支援才能牵制。
据加里恩之前提到，那蚯蚓似乎名为“深渊使者”，是侍奉邪神深渊之主的仆从，而它是由密林会血肉领域超凡者以血魔种为核心、活人为祭品举行的邪恶祭祀召唤出来的。
而不幸中的万幸是——深渊使者被召唤出后就必须时刻由人驾驭，也就是说迪林斯这个亡灵无法抽出身来直接参战。
不然，卡尔这位明斯特的神秘通灵师不在，他们还真应付不了迪林斯，拖不了这么久。
但不得不说密林会钻了空子，因为深渊使者的驾驭者会随着控制时间而渐渐疯魔，直到彻底失去自我意志，沦为屈从本能的行尸走肉。
而现在驾驭它的迪林斯已不是人类了，没有血肉，密林会不怕他疯魔。
或者也无所谓，他们本来就是一群彻头彻尾丧心病狂的疯子。
想到这，伍德的脸色不由得沉了沉。
他们到底还能坚持多久？加里恩和阿莱耶再厉害，也不可能像尸傀一样不知疲倦与伤痛——他们或许也快到强弩之未了。
明斯特已经被封锁，求援的消息根本有去无回，没有人能突破密林会的封锁结界……
唯一的援军，只有他们的海勒总司了。
“卡尔，你再不回来……”
明斯特就快撑不住了。
但这后半句话，伍德憋在了心里。
可这时，却忽然听到队列最后方有治安厅的人喊道：“有敌袭，是尸傀！它们……怎么从后面包过来了！”
队伍中央，负责驾马车的伍德与莎莉同时心头一惊，闻声齐齐朝后看去——只见后方他们刚走过的路，夜幕下黑暗的街道，突然就多了许多影影绰绰的身影朝队伍诡异地跑来！
距离还有一截，好些路灯已坏了，他们看不清具体有多少尸傀追兵，但是夜色中弥漫死寂的氛围，那群尸傀赤红的双目宛如一团团飘荡的鬼火，以饥饿为燃料。
眼下的场景令伍德莫名回忆起年轻时一次令他记忆犹新的经历——那时他还不是治安厅总监，只是一名督察，他和同事们一同追捕一伙逃犯。
逃犯携人质一路跑进了明斯特北方一片针叶林，当时夜色已深，包括伍德在内的那些年轻热血的督察们决定不等后援，就趁夜色冒险进林子里抓捕，毕竟人质的性命岌岌可危，他们拖不起。
也就是那一次，他们被饥饿的群狼悄无声息包围了，伍德永远忘不了那晚——群狼赤红的双目是森林中唯一的光源。
往日画面与现在的情形渐渐合一。
同样是夜色，同样被“野兽”包围，他曾经逃离了狼群，可此刻那一簇簇诡谲刺目的“鬼火”仿佛是顺着伍德的记忆一路追赶至今，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彼时留在大腿和后背的伤疤，似乎隐隐幻痛。
伍德用力咬紧牙关，指甲掐着虎口，将回忆深处的恐惧生生吞回腹中——他不再是从前那个愣头青的督察了，现在他是治安厅的总监！
他的地位、他的职责、他所带领的队伍都要求他遏制恐惧，他不能害怕，不能失去冷静，他必须在危机中寻到生路，他肩头可不止自己一条命！
伍德和莎莉飞快四下张望，只见这些“鬼火”也从他们两侧的建筑后面飘出。
好在前路尚且没有拦截的尸傀……可他们怎么会被三面包围？刚才一路走来他们已够谨慎了，队列前方的人也没有发现提前埋伏啊。
伍德拉着缰绳想到了什么，他敏锐地回头看向马车车厢——来的时候这两辆车上装的都是物资，可现在返程时，车厢里都是伤员……
或许是游荡的尸傀们像鲨鱼一样闻到了附近的血腥味，因此聚拢靠近过来，趁“猎物”不备打算齐齐开始捕猎。
但现在不是纠结“为什么”的时候了，被围堵已成事实，眼下若要破局，要么把这群尸傀杀光，要么迅速赶回贵族区的安全防御里！
但是伍德清楚，前者非常不现实，只有死路一条。
如果继续维持长队列，一边与尸傀纠缠一边继续突围，那速度只会更慢，队列的防御不集中也很容易被尸傀突破，队列任何一个节点被破都将溃不成军，全数沦为尸傀的口粮；
但如果停步，就地寻找掩体建立防御阵线，将载有伤员的马车围在中心，一边防守一边等待支援……
同样不行，就算现在用蝉灵声牌向本宅求援，再组织救援也要人手，前线的压力会更大，而且也需要时间，他们不一定能在尸傀包围中撑到那时候。
这群尸傀离中央区有段距离，也没有密林会邪教徒的指挥，它们是密林会散到城市各处的游荡者，就是为了狩猎来不及去避难的或躲起来的市民，“补充营养”增强战斗力，还能牵制一部分明斯特军的力量和心力。
但这也说明，这些没有指挥的尸傀只凭饥饿本能行动，甚至还不如狼群聪明，因为它们连“头狼”都没有。
而现在队伍距离本宅的路程已不足三分之一，如果有人能殿后吸引尸傀的注意，剩余队伍全速逃离，还是能保下伤员和大多数力量的，这无疑是最佳的方案。
但殿后的，无疑就是牺牲。
谁来？
伍德环顾四周，双目赤红的尸傀群愈发逼近，空气中弥漫着它们的腐臭与令人恶心的嘶鸣；
队伍加快了速度，明斯特军的战士们虽然能看出紧张，但却都面色坚毅，没有慌乱，耐心等待自己和莎莉下达命令。
而身侧与自己共事多年的莎莉指挥官，也在有条不紊地传达加快速度的指令……
他们都是明斯特优秀坚韧的战士，无论哪个牺牲，都是现在明斯特极大的损失。
伍德心底忽然升起由衷的自豪，冷却多年的热血重新沸腾在四肢百骸——他仿佛回到了过去，回到他还是个奔赴在前线的督察之时，回到那段与同袍们肝胆相照、热血燃烧的青葱岁月。
他释然地笑了，关于殿后牺牲的人选，此刻伍德总监已有了答案。
他相信只要自己下达殿后的命令，无论指派谁，对方都一定会毫无顾忌地服从命令，而且一定会有战士主动要求殿后，因为现在能在这队伍里营救平民的，还肯为明斯特而战的，没有一个胆怯自私的懦夫。
“总监，指挥官，请下命令吧，尸傀已经跨过安全距离了！”
伍德看向莎莉，他从对方犹豫的目光中读出——优秀的指挥官也清楚现在唯一的破局之策。她是在不忍下达殿后的命令。
既然如此……
“莎莉。”
“总监？”
莎莉深吸一口气，目露决绝：“不如就由我来……”
但她的话被温和的声音打断。
“你还年轻，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我们赢得这场战争必不可缺的一环。”伍德抬手打断了她，对她露出温和爽朗的笑意，“而我该做的——是送你们抵达胜利的战场。”
“……总监！绝对不行！绝不能由您来……明斯特军和治安厅需要您——”
“莎莉，时间不多了，趁现在尸傀还没有把前方堵死，你带着队伍快走，不然耽误了，一会突围又要付出无谓的牺牲。”
伍德将手中的缰绳交到莎莉手中，深深望着她：“记好，你们每一个人都很宝贵，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属于还有活人的一方。”
莎莉难以置信地瞪圆双眼，被塞入缰绳的手隐隐颤抖，和她的声音一样：
“可你、你是总监！让我去殿后，我可以断了尸傀的路！大不了我们就把后面的路炸了，沃尔登小姐发给我们的手雷足够！”
“莎莉，和平的时候我的确是总监，但现在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伍德摇头苦笑道，“我那些官场上的技能在战场上根本一文不值，官阶更是不如现在一枚子弹有价值，那些超凡武器现在有多宝贵你不会不懂。”
“可我也不是超凡者！”莎莉红着眼争辩道，甚至拽过伍德的胳膊，怕他突然跳下马车。
而伍德却厉声道：“但你是指挥官！你的能力现在至关重要，现在你、还有你们这些特殊行动部的超凡者战士，每一个都比我重要得多——若我的牺牲能换来你们的全身而退，我就必须去死！”
“这就像下棋，死我一个步卒能保下你们这么多人，没有比这更划算的换子了！”
“不行，总监！”马车旁有战士听到了两位长官的争辩，听到总监竟然想留下殿后，快步赶上说道，“让我们去，您不能……”
韦斯特也脱离他的位置跑来，坚定自荐：“总监，指挥官，让我来。”
“胡闹，没有命令擅自脱离队伍，回你们的位置去！再给我废话统统按违反军纪严惩！”伍德大喝道，“我才是治安厅总监，我要顾全大局——为了保全明斯特军的实力让你们能继续战斗，为了我们能成为战争的最后胜者，这就是最正确的决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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