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1章 战后（一）
那些过去几天都在教会接受“避难”的市民，不由想起之前摩尔首席痛心疾首和他们哭穷，请他们理解——教会很困难，物资匮乏。
所以他们每天每人，只有三块面包，几杯清水，一小盒黄油或果酱，还是快过期的。
在市民们愤怒地质问和抨击摩尔等人时，猎人首席和看门人他们已经无力辩驳什么了，毕竟一切荣耀和地位都碎成了尘埃，包括信仰与一切意义，现在他们连超凡者都不再是了，事到如今，哪里还有力气反驳什么？
连看都没力气看，若不是王国军押着，他们怕是连迈腿走路都难，一个个失魂落魄水泥封心的样子。
而卡密拉修女却又一次鼓足勇气，弯身对市民们道歉，她说过去只分得那些物资并不是后勤司的本意，其实艾尔文首席争取了很多次，却没有一个高层理会他，反而严格规定了每天给予市民的配给，要求一点都不能多给，省得浪费。
若是阳奉阴违、私下多给物资，就按教会的规矩处置，还派了炼金司的莱恩在后勤司监督。
所以他们后勤司的很多人有心无力，其实这段时间，修士修女们的待遇也没比三块面包好到哪里去。
市民们更愤怒了，一时间局势差点失控，押送炼金的士兵们不得不拼命拦着，才能让愤怒的市民不至于打死都已是凡人的摩尔等人……
他们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是现在被市民亲手打死，不然后面怎么办？
但这不代表士兵们要反过来保护这些罪人了。
让市民们动手出口气自然没问题，只要小心别不慎出人命就行。
其实，要不是希尔达将军的军纪严明，他们也想自己搂袖子上阵了。
好在市民里还有清醒的，知道海勒公爵留着这些人还有用，于是他们也没太过分，出了口气后，见卡尔拍拍手示意差不多了，就纷纷都听话的停了下来，不过收手之前还啐了几口。
所以说海勒公爵还是很接地气的，也知道愤怒的民意需要适当疏一疏。
而这之后，市民们自然愤怒地质问那群主教都在哪里藏着，毕竟办公室没有找到。摩尔和看门人没说，他们两个已经被现实击垮了，似乎无法再感受到外界，只沉浸在自己破碎的思绪中。
但卡尔却知道主教们都在哪里。
于是他带着大部队浩浩荡荡朝内廷深处径直而去，一路走到求道者之门前，又从福多思·摩尔身上搜出钥匙，打开了曾封存苏尔遗骨的大门。
钥匙自然装自己兜里了，完了给伊莉雅研究用，没准还能顺便帮王室革新一下超凡监狱的防御。毕竟战事已开，超凡监狱可少不了客流，估计以后会爆满呢。
门开之后，他们一路下到最深处，于是正如卡尔之前所想——他们果然在求道者之门的底层，找到了藏身于此的所有明斯特教区炼金高层，还有不少炼金司的教徒。
这下希尔达将军眼睛都亮了，聚在这儿的基本属于不打自招了，绝对都有问题，一个也跑不了。
真是给他们的工作省心啊，成熟的罪犯就是要这样才对。
而三位主教和炼金司的人见到如此浩荡的队伍，先是一愣，又看到双手被缚、被士兵押送的摩尔、看门人等一众炼金最强的力量，他们几乎都傻眼了。
直到上一秒前，他们都从未想过炼金会败亡，刚才听到脚步声，都以为是摩尔首席解决了海勒和沃尔登，带着炼金律卫下来通报好消息了。
求道者之门后，本来是全教堂最安全的区域，如果没有钥匙，哪怕是攻城武器也撼动不了这扇门和它延伸向下的墙壁，连只苍蝇都别想进来。
可相对的，苍蝇进不来，却也出不去。
现在，安全的庇护所却成了他们自己选择的牢笼……
他们连逃都没处逃了。
主教们尽量努力地掩藏了惊恐，又一次做出那般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人上人模样，如出一辙地试图说出摩尔之前说过的那些大义凛然的说辞——无非是炼金如何神圣不可侵犯，你们这是如何亵渎神明，赶紧放了摩尔首席和律卫，争取宽大处理云云。
但这一次，他们没有这个机会了，因为卡尔他们对这套说辞已经听得耳朵长茧，实在不想再恶心自己了。
于是卡尔只是挥了挥手，那位红衣主教刚拿捏好派头，就被希尔达将军的士兵直接拿下了。
而他们还有力气和勇气挣扎，怒喝士兵，也骂那些信徒是背弃者，是不开化的刁民。
于是……
维多利亚边看市民们泄愤边好奇——怎么就真有这种人，非要端着架子自讨苦吃呢？
就一点也没有眼色，看不出个气氛来。没见着你们那些从前的信徒，现在都恨你们恨得牙根痒痒吗？
没见摩尔、看门人，还有那么多律卫都不吭气了么？
但维多利亚转念一想，自己想明白了——毕竟这底下的人们错过了礼拜堂一出又一出的好戏，脱节了也属实正常。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信仰都被卡尔一枪打了个稀碎。
维多利亚扬着嘴角笑了笑，想着若是不太忙，还真想再看一遍——这些高高在上、自诩神明代言人的家伙，发现信奉的神明已经不要他们了是什么反应，会不会和摩尔一样，伤心欲绝到几乎被抽走了灵魂？
炼金教会名为正教，干的事却和所谓“正教”毫不搭边，顶多是比那些邪教更要点脸面，就是俗话说的“又当又立”。
说句难听的，起码密林会做事没有藏着掖着，那帮脑子疯魔的邪教徒当而不立，当得理直气壮。
所以，炼金其实比邪教还更卑劣，或许唯一比密林会强点的，就是还有那么点为人起码的底线，不拿人做什么疯狂的炼金实验，管杀也管埋。
不过若是论各自信奉的神明，或许那邪神深渊之主倒是对自己的信徒更好一点——至少那位还会回应信徒，把自己麾下的使者送到人间信徒那里让他们驱使，被迪林斯吞噬霍霍了，也没降下神罚什么的。
这么说来，密林会的信徒好像要“幸福”一点，毕竟他们的神明还偶尔理会一下、帮帮场子。不像炼金之神，直接消失了个干净，连一点眼神都不留在炼金。
而就在维多利亚公主走神胡思乱想之际，求道者之门下的事情也办完了——押送的队伍更壮大了。
公主殿下回过神来时，大家都忙完准备上去了，爱娜也适时对她耳语道：
“小主，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维多利亚歪着脖子，一时间面露不解，不过脑子地问道，“回哪去？”
“沃尔登本宅。”爱娜眨眨眼，看着事了后重新变得娇憨的小主，心里软软的，温声道，“公爵召集我们，说回去有要事相谈，还要开战后会议。”
维多利亚红眸一亮，这才后知后觉领会了。
闹心的公事办完了。
接下来，该死眠厅堂自己的私事了。
只可惜，自己不是超凡者，当不成亡者，去不到厅堂……
维多利亚忿忿地叹了口气，嘟嘴摆摆手，不太快乐地说道：
“走吧。”
……
虽说整个王国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但至少，现在明斯特的危局算是解决了，只有北境安稳下来，才能支援南境前线的作战，并在最坏情况下成为维德最后的堡垒。
但这也要求明斯特尽快从劫难的伤残中恢复过来。
这次炼金教会和密林会对明斯特造成的损伤不可谓不重，尽是初步估计，明斯特的工业产能就折损了接近三成，而幸存的产业线之所以逃过一劫，却和它的幸运或是敌人的仁慈无关——无论是炼金还是密林会，他们要的都不是一座彻头彻尾的废城。
除去最要紧的工业，明斯特的对外交通也不容乐观，港口被毁、铁路被切断，这也是亟待恢复的优先事项，但好在公路还是相对完好的，修复铁轨重新相连也不会耗费太长时间，毕竟这里是王国工业心脏，所需物资和专业技术人员，明斯特都不缺。
而论明斯特最大的损失，无疑是人，尤其是超凡者这种战时最珍稀的“资源”之一。
明斯特常驻城防军几乎在与密林会的战争中全军覆没，沃尔登家养着藏了这么多年的暗部也已折损过半。
明斯特军的其他组成部分——包括治安厅、参与保护城市的驱魔事务所、占星和治愈两教、明斯特黑市，以及那些无所属的超凡者个体和挺身而出的有识之士们等等，更是为他们的家园做了一切……
他们打空最后一发子弹，流干最后一滴血……
还是有太多人没能睁着眼等到今天。
肖恩·伍德，奥斯汀，罗伯特……还有太多太多从前名不见经传、却在危局之中挺身而出的无名英雄。
但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勇气的光芒赋予这一切的意义——他们为明斯特甘愿献上生命，而明斯特永远都会铭记每一名为之奋战的人。
他们从此成为明斯特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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