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抽丝剥茧

　　混乱，对第二羽翼而言，是达成阴谋的阶梯。

　　这个观点，卡尔在回城后和岳父交流见闻时就提到了——第二羽翼资助密林会，提供支持，而他们阴谋的最后一步很可能是图谋明斯特；

　　在这两方的合作中，第二羽翼索求的，或许是在密林会对明斯特市展开行动时，以此为掩护和契机，以城中混乱为阶梯，夺取明斯特的某些事物或权力。

　　而这个想法在卡尔分析过莫德先生被枪杀一案后，进一步得到了证实——即第二羽翼的军火交易背后，很可能还有南莱茵帝国的鬼祟影子。

　　那个早就觊觎维德许久的帝国，很大概率会扶持维德王国内部的反动势力，煽动他们先在社会上制造混乱，转移王室和护国公等势力的目光，尽可能削弱他们的力量，随即再找准时机、制造战争借口亲自下场，发动战争。

　　卡尔在案发现场也自己分析过了——这个过程中，对克伦特王室不满已久的老兵组织和国内的邪教，就是非常合适的人选。

　　而像第二羽翼这种犯罪集团，他们能在严格管制下拥有军工厂和相应的技术、生产线，这同样很难把南莱茵帝国摘出去——精密的蒸汽机械枪支、特制子弹，这些军火武器可不是过家家玩的，哪是一个本地黑帮说造就造，说生产就生产的？

　　更别提还要经过特殊的处理和改良，甚至造上了四国协议禁止的达姆弹……还有销路、渠道等等难以解决的问题。

　　即使是一个庞大的拥有保护伞的犯罪集团，这也有点超纲了。

　　但若是背后有南莱茵帝国这台战争机器的援助，那就水到渠成了。

　　的确，维德和南莱茵的边境有缓冲区，局势日益紧张，两国也已经停止了相应的贸易往来，直接穿过边境把军火或原材料运进维德自然不现实，但是……

　　维德王国可是一直在收容南莱茵难民的，而这一项政策直到不久前的夏末才宣告停止。

　　当时南莱茵帝国和战神教会还一直抗议，美名其曰维德背信弃义，有违人道主义精神，还虐待帝国人。

　　这荒谬的无端指责不过是想制造借口，挑起事端，然后拉低维德的国际声誉罢了，都是卡尔太过熟悉的手段。

　　那些可怜的南莱茵人不过是再也不堪忍受自己故国的军事独裁和压迫，才冒着枪林弹雨、九死一生穿越无人区，只为求条活路。

　　正因为南莱茵的压迫和维德王国这宽容的政策，约翰才得以遇到他的天命之女——善良贤惠的杰西·霍夫曼小姐；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政策，南莱茵想把间谍、教官、通晓军械制造的人员送进维德，即使关卡有相应的测谎阵法等措施，也并非不可能。只是多和少，困难或容易的区别。

　　再退一步说，也没必要非得顶着两国严防的边境输送间谍，维德又不是只和南莱茵一国接壤——远在另一边，还有弗里蒂亚王国；

　　先把间谍送进弗里蒂亚，再转进维德，也不会太困难。

　　办法总比困难多，尤其这样敏感的非常时期，两国之间的渗透和情报工作自然是率先开动。

　　诚然，维德王室、威特蒂斯宫的议员以及护国公们，当然也不可能不知晓这样的情况。维德的国力在此，不可能在情报和渗透上对南莱茵单向透明，南莱茵帝国肯定也有维德的情报人员在暗中行动。

　　换句话说——没有硝烟的战争，早已经打响了。

　　所以卡尔推测，迈尔斯从信箱中收获的枪支，很大可能是第二羽翼考虑到他的退伍老兵身份才发的“免费善心”，这或许是他们准备制造混乱的一个先行尝试；

　　而下一步，若卡尔所料不错，第二羽翼很可能会在迈尔斯杀人之后，开始主动与他接触，并以提供庇护等条件拉拢他。然后再不断重复类似的事情，利用迈尔斯这些人初步达成制造混乱的结果。

　　只是他们没能料到，迈尔斯甚至没能躲过24小时就被治安厅逮捕了。

　　而这一切背后指使的，很可能是南莱茵的人，而且卡尔相信第二羽翼的保护伞X先生，必然也与其达成了某些利益交换。

　　至于南莱茵为什么选择在远在维德王国北方的明斯特市制造动乱，那就要考虑到明斯特市的定位和特殊区位优势——维德王国的工业心脏。

　　无论从战略角度还是其他角度而言，明斯特市都实在太重要了，战争时期，无数的军火、蒸汽轰炸飞艇等等战略物资都会从这里源源不断生产出来运往南方前线；

　　再从地理位置看，明斯特更是王国之北的第一道门户——倘若未来南莱茵对维德宣战，又能与弗里蒂亚结为军事同盟，他们就能分别从南北两方对维德王国展开攻势，届时明斯特也将成为北方前线，王国就不得不陷入双线作战的窘境；

　　而弗里蒂亚只需要牵制住明斯特，就能极大地减轻南线的战争压力。

　　若是更进一步，直接拿下明斯特呢？

　　那战局就会发生根本变化，就算维德及时与北莱茵缔结军事同盟，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更别提四王会战后，北莱茵内部政局不稳，叛乱时有发生，军事实力更是四国垫底。

　　卡尔抽丝剥茧地将看似简单的案件分析至此，给伍德总监和莎莉指挥官详细盘清了细节，拨开迷雾，将案子背后波诡云谲的汹涌海面展现在他们眼前。

　　伍德和莎莉只觉头脑发胀，指挥官甚至都感觉到冷汗浸湿了她贴身的衬衣。

　　再多的话已不必多说了——单看迈尔斯一案，这就只是一起性质恶劣的仇杀，但在这背后，却是影响如此深远且不容乐观的王国局势。

　　卡尔给自己倒了杯水，湿润干燥的喉咙，顺便留给二人理清思路的时间。

　　他打量着伍德总监和莎莉指挥官的表情和动作，已然从他们或惊愕或凝重的脸色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第二羽翼和与他们有关的一切，必须铲除。

　　这就是卡尔想要达成的共识，也是他现在选择告诉伍德和莎莉这些细节的目的：

　　他必须要尽可能整合明斯特的力量，让明斯特尽早有所准备。

　　事实上，几天前在跛脚狼酒吧三方会谈，卡尔邀请伍德加入捕蛇行动，其实只不过是他的铺垫；

　　而迈尔斯的枪杀案件则给了他达成最后目的之契机——卡尔从一开始就并非好意要白送天大的功劳给伍德总监，更不是要单卖总监什么人情；

　　想要这份功劳可以，但你肖恩·伍德必须全面参与进来，不能再想着独善其身了。

　　这才是卡尔从一开始就想要达到的目的。

　　正如那天在跛脚狼酒吧，加里恩所说的——如果只是审问的话，猎人队长当然也是熟门熟路，何况他还顶着“明斯特的屠夫”这般凶名，根本用不着让伍德做这份他和卡尔都能胜任的工作。

　　卡尔捕捉到的伍德现在眼中发散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将要实现目的了。所以达成某个结果不是非要强求一次做好的，铺垫和时机也必不可少。

　　现在岳父已经回到庄园，想必会按那天谈话说的去联络明斯特贵族，尝试建立共同阵线。再加上昨天二人的通话，岳父或许还会做更多的工作。

　　伯爵在整合权贵的力量，而留在明斯特的卡尔，要做的就是尽可能整合明斯特的力量——有多少算多少，而且还要尽快。

　　这就是岳父和女婿之间，对彼此智谋的信任与默契。

　　这两位或许是明斯特最顶级的棋手，他们以各自的手段和布局，在城内城外同时开始落子。

　　因为如今的情况已不容他们乐观，敌在暗，他们在明，密林会的迪林斯在制造霜暮村惨案后再次蛰伏，谁都不知道这邪教何时就会动手，而这次捕蛇行动，就是将密林会的盟友一网打尽并获取相应情报的绝佳时机。

　　或许端掉一个第二羽翼这种盟友，对密林会这超凡势力不俗的邪教而言还称不上伤筋动骨，但至少能拖延时间，削弱力量，有一点算一点。

　　何况还有另一番意义，就是把南莱茵的间谍揪出来，破坏他们的阴谋，尽可能延缓战争。

　　维德有没有准备好，卡尔不知道，但南莱茵已经准备数年了。

　　不过还有一点同样是卡尔所不知道的，即他的岳父还有一手棋，就是选择对密林会直接动手。

　　明斯特的行刑官阿莱耶先生，已在路上。

　　而这只是伯爵的第一步试探。

　　当然这是后话了，是伯爵返城之后卡尔才会知晓的细节。

　　其实关于这些事，卡尔之前是打算先和岳父商量的，他昨天都在传音海螺里铺垫过这枪杀案了。

　　但既然现在岳父不在城里，伍德和莎莉也算是相关人员，何况他本来就打算择机告诉他们。

　　今天时机正好，卡尔也就摊牌了。毕竟现在，各方目标一致，都是要将第二羽翼一网打尽。

　　卡尔和他的家人自不必说，有一个算一个，几乎都和第二羽翼、X先生以及密林会有血债要算：

　　约翰死去的亲妹妹，艾莲娜的父母和她曾经在水仙花孤儿院的凄惨遭遇；

　　劳伦的儿子伯里克；

　　还有菲莉丝，曾经的保镖打算除掉她，密林会将她作为威胁控制伯爵的保险。

　　而伍德，卡尔扪心自问，自己还算会识人——这位总监虽然混迹官场太久，心思深沉精明，把自己的安危和利益看得很重，但这却也是人之常情；

　　毕竟伍德也是从底层的审问官一步步混到如今地位，卡尔能理解他的自保倾向，不会指摘什么，更不会看不起，何况他对手下人一向不错。

　　但是同时，伍德是有原则的，他是治安厅总监，他不会在亲眼目睹罪恶滋生时还能转过头去。职责所在，他一直在努力做他该做的事。

　　他或许早就过了像莎莉女士那样满腔正义与热忱的年月，不再能像她那般为了信念与公义而奋不顾身，亲自带队步入危险的城外追缉逃犯；

　　但肖恩·伍德依然是治安厅的总监，守护明斯特，是他半分不敢忘却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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