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2章 最后一眼
唐纳德眨眨眼，嗓音嘶哑温柔：“我该走了，佐伊，亲爱的……”
“嗯，我帮你换衣服吧。”
佐伊从衣架上取过衬衣与西装，一板一眼地帮唐纳德穿好后，又细心地帮他打理着领带。
“亚瑟，就算很忙，也要记得休息一下哦。”
“好……”
笔挺的西装，温和的男人，却是读不懂的复杂神情。
佐伊一直陪着他们下了楼，到了宅邸门口，雨季的夜风凉飕飕的，吹乱了她的长发，几缕青丝黏在了唇边。
“就送到这里吧，佐伊。”
唐纳德像每个早晨去上班前那样抱紧她，宠溺地吻过她的额头，只是现在，吻得更久了些。
“你该回去休息了，外面冷…你受不得风吹。”
“嗯……我看你们走了，我就回去。”佐伊嫣然一笑，“反正已经吵醒我啦，就让我熬个夜嘛~”
唐纳德吸了吸鼻子，望着她的眼睛，笑了。
“佐伊，我走了。”
“路上小心哦。”佐伊踮起脚尖，捏捏他冰冷的耳垂，“我在家等你。”
他没有说话，只是转过身去，走向了前方等待着的卡尔三人。
“我们走吧。”
卡尔点点头，率先转身，朝宅邸外的街道走去，伍德和加里恩分别在唐纳德左右，不远处，治安厅马车已等候多时。
站在门口的佐伊拢着衣领，她望着爱人那熟悉的背影渐行渐远，即将走入夜幕，萧瑟的晚风吹来，她手脚冰凉。
没来由得，她突然害怕了——害怕转身回到那没有他的房子。
但这时，唐纳德忽然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来，她看到他的眸子在夜幕里闪闪发亮，满载爱意的眼神，此刻却掺杂了莫名的痛苦之情，伴着风，吹到她的身边。
那眼神凝瞩不转，似是要将她的模样牢牢刻死在心尖上……
他顺着风，呼唤几米之外的人。
“佐伊——！”
“亚瑟……怎么呢？”
他抑制不顾一切去拥抱她的冲动，只是站在原地，嗓音沙哑——
“我爱你，永远！”
她听到了，他的嗓音是无限的深情，是百转千回的温柔。
明明已经听了几十年，每一次都能令她笑靥如花。
“我也爱你呀！佐伊最爱亚瑟啦——！”
他不忍再看，转身，这一眼，已是诀别。
一眼万年，他再也不能拥抱她了。
“对不起，佐伊，我回不来了……”
这一句，只有风听得清，风却不忍传达给她。
至少留给她的最后一句，是爱。
唐纳德不再犹豫，跟上了三人，离开宅邸，进了马车，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他再也没有回头。
所以亚瑟·唐纳德不会知道，其实佐伊·唐纳德也没有履行承诺——直到看不见他以后，她仍是矗立在宅邸门前，顾盼他离去的方向。
如一座望夫石。
……
在这个复苏节的深夜，沉浸在安逸睡梦中的市民不会知晓，本该静谧的城市是多么暗潮汹涌；
而直到未来几天后，当他们因报纸上接踵而来的重磅新闻而怵目惊心时，又看到那如山般的铁证、罪人的陈词和戒备森严的治安厅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今年的复苏节绝非他们以为的那般寻常安逸。
就在他们伴着节日的喜悦酣然入梦之时，浑然不知深植在明斯特地下的腐根伴着夜幕，被尽数拔起。
于是，维德史书就此记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1290年的复苏节，明斯特市，由沃尔登家和治安厅主导的“捕蛇行动”取得重大胜利，彻底根除“第二羽翼”犯罪集团组织。
该组织主导并深度参与包括行贿、军火制造与走私贩卖、违禁品加工与走私、纵火、蓄意谋杀等数十项重罪。该组织长期荼毒明斯特及周边地区，为王国造成难以估量的经济与社会损失。
第二羽翼组织头目卢卡·马里诺在内的数十名重犯，以及与该组织长期勾结、保持利益输送、充当保护伞的明斯特地方官员与权贵，包括原明斯特市政厅总督亚瑟·唐纳德在内四十余人悉数落网，案件证据确凿，案犯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案件及涉案人员经国王陛下克伦特二世审批允许后，特任命维多利亚·克伦特殿下为特使，赴明斯特市宣告王室审判令，交由明斯特审判庭依照《维德律法》进行公开严肃审判，并监督执行。
此案，沃尔登家及明斯特治安厅厥功至伟，受到王国最高表彰，由克伦特二世陛下对有突出贡献的相关人员进行封赏。
卡尔·海勒男爵被追授“王国荣誉勋爵”称号，授予一级皇家勋章，由维多利亚·克伦特公主殿下主持授勋仪式……】
当然，这些已经是后话了。
……
回到这个不平凡的复苏节深夜，夜幕笼罩的明斯特中央区，唯有治安厅灯火通明。
不时有全副武装的治安厅人员护送着特制马车返回总部，来来往往，简直像是运输商队一般。
隐约还能听到车厢内传出激动的抗议声，但再听一声闷响过后，车厢里就安静了。
而每一辆马车停靠在总部门前后，车厢内就会下来至少三名治安厅巡察，押送着穿戴不整又失魂落魄的人进入总部，径直下到负一层暂时收押。
总部大厅内，负责登记的艾力克提出和刚回来的迪福换班，迪福如蒙大赦似的，赶忙坐下长舒一口气，脱下厚重的防弹衣揉了揉肩膀，嬉笑着对正在登记的同事艾力克说道：
“这还是我第一次穿这么扎实……嘿，结果忙活了一晚上，来来回回跑了好几个俱乐部，愣是连枪都没开一下。”
“没开枪是好事，省得写报告。”艾力克耸耸肩，没抬头地说道：“而且把特殊行动部全都召回了，哪还用得着你开枪啊？那群三脚猫罪犯看见咱们这么些超凡者一块出动，吓也吓傻了。”
“倒也是，不过这防弹衣真的沉啊，我半路好几次都想脱了。”
“你可别犯傻，这么大的行动该穿要穿的，万一你押送的犯人趁你不注意噶你一刀呢？”
“噫…”迪福抖了抖，“想想都渗人。嗨，我也就抱怨一下。”
“我登记完了，你们是第十七辆。”
艾力克放下笔揉了揉脖子：“迪福你在这替我吧，能稍微休息休息，我得去负一层帮忙了。下面住了快一百个了，牢房都要不够了，还得把那些官员分开，免得他们一块整点幺蛾子出来，我可不想再加班了！”
“咱们治安厅还是头一回这么热闹吧？”
“那可不？刚才你还没回来，我和理查德都被派去收拾办公室了！哈哈，后面回来的犯人能住好点咯。”
“对了，海勒总司他们回来过吗？”
“伍德总监零点前回来过一次，很快又走了，海勒总司一直没回来。”
“喔，那我正好就在这等吧。”迪福对同事憨笑道，“多亏海勒总司，咱们都是同一届进来的，这么快就能立大功了。”
“我不比你，你都是行动部副队长了，我还在这做文职呢……”艾力克看着迪福，羡慕地说道，“你说海勒总司来治安厅的时候，我怎么每次都碰不上他呢？”
“长得丑呗，我们老大英俊成那样，选人自然也讲究的~”
“滚滚滚，老子下去忙了！”
“去吧，对了帮我拿包速溶咖啡过来行吗？”
走到负一层楼梯处的艾力克回头笑道：“咱们要连轴转忙好几天，你猜猜总部的物资，哪个最先被抢干净的？”
迪福摆摆手，靠在椅子上望着夜色，想着明天一早该去附近的商店打个招呼，先进一部分物资回来，要不兄弟们该遭不住了。
而且现在，治安厅可不止有他们了，还一下有这么多犯人进来，在送审之前他们都要待在总部楼下，犯人们也是要吃喝拉撒的，所以各方面物资都不够。
据说为了避免有任何行动细节泄露出去，海勒总司之前就驳回了提前购置物资的提案。
“不愧是海勒总司…”迪福敬佩地喃喃自语，“想得真周全啊。”
“偷懒就偷懒，嘴还不停，叨叨什么呢？”
迪福打了个激灵，抬头向来人看去，讪讪地笑道：“韦斯特，你也回来了。我是在这顶个班，艾力克下去忙了。”
“嗯。”
韦斯特点点头，指着跟在他后面进来的两个同事，迪福顺着侧身看去，只见那两人正费力地把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朝负一层拖去，中年人像是吓傻了丢了魂，路都不会自己走了。
而且他只穿了睡衣，看起来像是直接被同事们从床上拖起来就扔马车里押走了，拖鞋边上还沾着落叶呢。
这些大老爷们平日里一个个衣冠楚楚，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和讨厌的腔调……
啧，都是装出来的得体，也没什么了不起嘛！来了治安厅还不如那些黑帮成员自然呢！
这下你们遭老罪咯，犯这么大事，看谁能把你们捞出来，哈！
“别瞅了，这脑满肠肥的有什么可看的？登记一下，牢房雅座一位。”
韦斯特敲敲迪福面前的桌子，迪福连忙回过神来，拿起笔，问道：“咳咳…先生，入住姓名报一下呗？”
“铁路司副司长，佩内洛普先生。”
“好家伙…这油水！难怪连睡衣都遮不住他的肚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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