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愿明斯特遗忘你
卡尔说完之后，传音海螺的另一边忽然安静了几秒，随后才传出岳父那带有些许怀疑的话语：
“既然是这样，那就不和她说了……可能是雨季突然降临受风了吧……”
“应该是的，岳父大人。您也要注意保暖，多喝热水……”
“嗯，我的女婿，你也是。”
见一时糊弄过去了，卡尔立马笑着转移话题：“听说您今天离开明斯特回了庄园，下午突然降雨，路途还顺利吗？”
“别担心我，卡尔，我没事。倒是你和菲莉丝记得照顾好身体，别因为年轻就不当回事。嗓子疼，嘶…她这么十几年几乎都没生过病啊，怎么突然……”
“……”
“对了，我给你们的新家准备了很多无烟木，壁炉该用起来了。我已经交代过阿比盖尔，这几天就让她给你搬到香榭丽街去。”
“好的，岳父大人，不过马上就是复苏节了，我本以为您若是回庄园，也会等节后再回去。”
“真是抱歉，我的女婿，我们第一个团圆的复苏节，今年我却要缺席了……”
海螺那边的嗓音带上了遗憾，以及一丝卡尔不太理解的愧疚，继续说道：“虽然我们那天谈话之后，你就肯定猜到我会近期回到庄园，毕竟我都让菲莉丝和你住到香榭丽街了……但本来我也想晚几天，至于原因……等我回去后再好好和你聊，好吗？”
岳父大人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这么快回庄园，难道不仅仅是为了召集贵族告知明斯特即将面临的风险，以及做相应部署吗？
“当然，岳父大人，我们等您回来。”
卡尔虽然觉得疑惑，但还是平静说道：“请不要太劳累，明斯特有事需要我的话请您直接让阿比盖尔转告我，也请放心，我会照顾好菲莉丝的。”
“她在你身边，没有比这更让我安心的了。”
卡尔瞥了眼香榭丽18号的方向，依稀能听到女仆倪丽尔招呼佣人们搬东西的嗓音。
他连忙心虚地把海螺捂得紧了些，问道：“岳父大人，忽然和我通讯，应该不只是通知我您回庄园的事吧？”
海螺那边忽然安静了几秒，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随后才响起岳父严肃一些的嗓音：
“我是想问问你，卡尔，你那边的行动，进展如何？”
岳父大人问我关于“捕蛇行动”的事……
这么说来，他应该也是要做些什么，想和我统一步调，应对潜在的危机……
而这些事在明斯特不方便做。
“很顺利，甚至顺利的出乎意料，还有意外之喜。”卡尔轻声说道，“岳父大人，我这边应该不出几天就会有结果，请放心，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当我收网捉到猎物后，我会第一时间告知您的。”
“呵呵，我相信你，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也没什么可担忧的，可以放手去做些事情辅助你了。”
“您大可不必顾虑我，岳父大人，您就按您的想法行动吧。我会让一切顺利的……无论如何，我再也不会让我的家人受到他们的伤害。”
海螺那边忽然传来畅快的笑容，随后安静了几秒，才又传来岳父语气复杂的声音：
“……卡尔，我的好女婿，你可比我强太多了。”
“岳父大人谬赞了，我还年轻，无论如何都比不上您的功绩。”
“不，我是认真的。胆识、果断、智谋，超前的视野和精准的分析判断力，而你拥有这般卓越的能力却仍能始终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半步都不偏离，正是因为你有坚定的意志和决心，还有一颗金子般的心灵为你兜底……”
“我的好女婿，这些能力与品质，我无一比得过你。呵呵，这让我怅然啊，我已年过半百，却比你逊色了太多。”
“而且卡尔，要知道你今年才二十岁，你未来的上限究竟在哪里，我即使仰望都看不到，那对我而言实在太过遥远。”
“岳父大人，这真的过誉了。”卡尔发自内心地沉声说道，“时间使人沉淀，经历教人老练，我有许多不成熟之处，更有太多需要和您学习的地方。”
“呵呵，卡尔，年轻就是你的资本啊……你哪怕犯了错也没什么，你还有犯错的时间和余地。”
岳父大人，其实我没有。
在我的世界里，连半步都不容我走错。
但是岳父这句话，是说他犯了什么错的意思么……
“对了，岳父大人。”卡尔又正色说道，“今天明斯特发生了一起枪杀案，凶手是一名退伍老兵，关于我对这件事背后的思考和推测，您回来后我需要和您详细聊聊。”
“喔？是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案子不出预料的话只是仇杀而已，但这件事背后映射出的问题却太过庞大复杂，如果有必要，甚至需要您写信给王室，让我们的国王对此有所重视和必要准备。”
“好，我忙完后会尽快回去。”
伯爵总是这样无条件的相信卡尔的判断，并始终以最郑重的态度对待，这让卡尔感到无比温暖。
不知何时开始，沃尔登伯爵这位岳父在卡尔心中，已渐渐和“父亲”一词靠拢。
这份可靠和信赖，是他前世今生都不曾领略的温情。
“那么就这样吧，卡尔，帮我和菲莉丝问好。既然她嗓子疼，那我就不和她说话了，免得她嫌我烦。”
卡尔咽了口唾沫，瞄一眼香榭丽18号的方向，沉稳地昧着良心说道：
“好的，岳父大人，一切安好……这边的事您不用操心。”
“嗯，提前祝你们复苏节快乐。记得多吃饭，你太瘦了。”
“好的，您也务必保重身体，岳父大人，我们在家等您。”
“呵呵，卡尔。”海螺内的声音，温柔中却夹杂了些许不安，“等我回去，我会陪你多喝几杯的，到时候，我想和你说很多事情。”
卡尔刚想再说点什么，却发现那一侧，通信已然切断。
……
百公里之外，沃尔登庄园的书房，伯爵手中的传音海螺那浅蓝色的光芒渐渐黯淡，意味着灵能供给的停止；
可虽然光芒渐暗，但女婿的关心，依旧回荡在齐格·沃尔登的耳畔。
他将海螺安放在精美的书桌上，一处第一眼便能看到的位置。
伯爵久久凝望着它，好似望向他的家，他唯二关心思念的家人。
我做了那么多错事，走了那么远歧路……
卡尔的行动很顺利，太好了。
伯爵轻轻松了口气，眉头却又凝重皱起。
是时候了，修正我的错误。
“阿莱耶。”
为沃尔登家忠心服务数十年的老管家应声推门而入，站在门口行礼。
伯爵望向他，恍然发现——原来连阿莱耶都老了，他精心梳理整齐的背发早已尽是霜白，宛如落雪。
“老爷，我在。”管家露出平静的笑容，“看起来您和少爷聊得很开心，太好了，您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嗯，他那边的行动很顺利。”
“少爷定然会成功的。”
阿莱耶笃定地笑道：“他毕竟是卡尔少爷啊，少爷的隐秘手段连我都看不穿，又几乎从不肯亲自动手，我们唯独能领略到的就只有少爷的智谋和布局。”
“这已经足够了，卡尔是天生的棋手，或许是王国最优秀的，他不必亲自下场就可以掌控局势。”伯爵的笑容中尽是欣慰与自豪，“如果克伦特陛下和我的女婿共进一次晚餐，或许饭后就要把道尔顿那位现任首相罢免了吧。”
“老爷说的是，如果有机会，我真想亲自参与少爷的行动，成为他那冲锋的棋子啊。”
“不过，我们这边也要行动了，以后你应该会有这样的机会。”
伯爵轻笑一下，随即淡淡说道：“是时候了，阿莱耶。有劳你去送那群藏在我们家的狂信徒一程，帮他们如愿去朝见他们的邪神吧。”
话音落下，伯爵注意到阿莱耶的气质陡然变了——他的神情微微凝固了一秒，随后老管家的嘴角轻轻挑起，眼中闪烁起一份意味深长的危险弧光。
那是兴奋。
是压抑了数十年，终于从长久的自我囚笼中冲出的渴望之兽。
这一刻，伯爵仿佛转瞬回到二十多年前，眼前的老管家渐渐和曾经回忆中的男人合二为一。
阿莱耶依旧是那位儒雅温和、做事一丝不苟的老管家，但现在的他，仿佛连棱角都带上了刀芒与凌冽。
“很抱歉，阿莱耶。”伯爵深深地望着他，“你也早就年过半百，都这个年岁了，我却还要求你去做这种事。但是我很清楚，你是我最能仰仗的人。”
阿莱耶微笑着深深鞠躬：“老爷，阿莱耶乐意为您效劳，您知道的，我甚至甘愿为沃尔登家而死。就让我去做我曾经最擅长的事吧，您不必担心我的安全。”
“我更担心的是，你太过火，再一次迷失于杀戮的渴求之中……我本以为我能永远让你摆脱那样的生活方式。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回到过去。”
“我不会的，老爷。”
阿莱耶认真说道：“是您给了我归处，曾经一无所有的我也早就有了可以回来的家，有了想要守护的人——我想守护您的道路，守护少爷和大小姐的未来。如果少爷和大小姐不嫌弃的话，我甚至还想帮忙照顾他们的孩子。”
“老爷，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享受着在沃尔登家的每一天，所以，我是不会回去的。”
伯爵安静了几秒，轻轻点头：“你去吧，就按之前我们说好的做，动手时间你来决定。”
“遵命，老爷。复苏节当天，他们就会再一次聚会并举行那愚蠢可笑的仪式。”阿莱耶欠身笑道，“就在节日当天吧，我先去送他们和邪神团圆，然后我会赶回来陪您过节。他们的首级与相应情报，就是我送您的礼物。”
“好，万事小心，不要轻敌。”
“我会的，老爷。”
走到门口的管家温和笑道：“愿明斯特还记得我，而不是只记得那位‘明斯特的屠夫’，加里恩·威廉姆斯。”
咔哒。
门关上了，书房内，唯齐格·沃尔登伯爵独自而坐，长久凝望着合拢的门扉。
“我倒希望所有人都已将你彻底遗忘——明斯特的行刑官。”
伯爵停顿了几秒，呢喃道：“去吧，阿莱耶。去让卡尔的敌人流干最后一滴血，让他们为枉死的无辜者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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