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6章再见第五（三）
第五心柔神色缓和，喃喃道：“大动干戈十万之众，天时地利人和尽在我手，却让骑军主力全身而退，凉军确实骁勇。
在下打心底佩服。
与凉军这样的对手过招，第五心柔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噢？是吗？”
尘岳嘴角微微一翘：“那大人可否说说，接下来的仗你要怎么打？”
尘岳此刻的语气就像是军中同袍在闲聊，哪里像是分属两边的生死仇敌，竟然连战术都问了起来。
第五心柔并没有半分的诧异，随意的用手指沾了一点杯中的茶水，缓缓在桌面上写出一个“守”字。
“守！”
第五心柔自己重重的念了一遍：“在下趁着王爷不明实情，赢了一场，说起来是胜之不武。
但放眼整个京畿战场，在下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在正面战场击败王爷的北凉铁骑。
没奈何啊，只能守～”
第五心柔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无奈，侃侃而谈。
“守？”
尘岳脸色平静，反问道：“一座通州而已，守你又能守多久，难不成把通州打造成下一个南充城吗？”
提到南充这个地名时两人的眼神都出现了一丝闪烁，荀安死守南充半年，确实给陇朝争取到了大量的时间，算是战场上超乎双方预料的一个变数。
“这王爷就不用管了。”
第五心柔微微一笑，轻声道：
“不是第五心柔自负，从南疆道领兵以来，大小数十战，在下还未尝一败。
击败凉军不敢说，牢牢守住通州半年，让凉军不得前进一步，这我还是做得到的。”
这一刻的第五心柔满脸写满了自信二字，放眼整个天下，只怕他有资格说出这句话。
尘岳饶有兴致的问道：“半年？那半年以后呢？”
第五心柔呵呵一笑：
“半年之后么～那就不是现在应该考虑的事了。
不过王爷怎么就能确定，半年之后凉军还会停留在京畿道呢？”
尘岳目光微眯：“此话怎讲？”
第五心柔似乎是坐累了，伸手锤了锤大腿，很是随意的说道：
“燕军四十万大军压境，王爷留在凉地的兵力应该不多吧？
王爷在南下之初把手伸到了草原深处，挑动燕戎内乱，逼得燕戎五族不得不出兵平叛。
这一招确实高明，在下佩服。
但只怕王爷派去的人再厉害，叛军也撑不了多久了。
第五大胆的推测一下，短则一月，长则半年，燕戎内乱必息。
到时候燕戎五族腾出手来，北凉边境又多了十几二十万精锐燕军。留在凉地的边军，真的能守住吗？”
第五心柔一口气说了这许多，直接道出了凉军的最大短板。
凉地现在是腹背受敌，背后的那个敌人还是最为强大的草原骑兵，别看凉军气势汹汹，马蹄直入京畿，实则也是凶险万分。
其实第五心柔的心中还有一个疑问，北凉道都护使褚玉成、辽东道都护使王如松都跟着尘岳南下了，薛天和辛疾二人留守凉地，尘岳到底是把谁派去了草原，竟然搅动的草原天翻地覆。
只不过他没有问出口，这种事尘岳是绝不会告诉他的。
尘岳微微眯着眼说道：“没想到第五大人对于草原情报也是这么的了解，佩服啊～”
“呵呵。”第五心柔不置可否：“王爷有问天司，咱们这也有血滴子不是，彼此彼此。”
其实血滴子从草原打探来的消息也就只有燕戎内乱一事，顶多再加上一些零零碎碎的战报。
但第五心柔就是凭借这些零碎的情报推断出凉军在背后捣鬼，心智之深不得不让人惊叹。
其实尘岳和第五心柔都不知道，就在此时此刻，燕朝内乱已经彻底平息，巴林一族的士兵被杀了个血流成河，诸葛糊涂也在返回北凉的路上了。
北境边关的局势，将会再一次发生变化。
尘岳缓缓扭头看向北方，轻声道：“就算燕军大举增兵边境，我凉军也未必守不住。
边关儿郎，岂是你们能看透的。”
“就算守得住，那得死多少人啊~”
第五心柔唏嘘了一声，随即平静的说道：“所以我劝王爷退兵回凉，止兵戈、息战火，这样你们就能集中兵力对付燕军，中原的百姓也得以修养生息，待我大陇平定江南和常家，再倾举国之力支援边关，和燕军决一死战，岂不美哉？”
“这种话也就说说罢了，你我都知道并无可能。”
尘岳摇了摇头：“真想中原没有战火，陇西门阀就不应该谋权篡位，说起来这一切都是因你们而起！
中原之地起初有传言，说宇文星辰是治世明君，比周朝皇帝不知道好了多少倍，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各地郡县强征民夫入军、百姓无以为食，流民盗匪更是远超当初，这也算是治世明君？”
第五心柔平静的看着尘岳，并未反驳，中原之地饿死了多少人，抓了多少壮丁民夫，他比尘岳要清楚的多。
现在的世道，可比以前惨多了。
尘岳平静的看向通州城头道：“当初京城之乱，我父亲惨死皇宫，从那一刻起我就说了，此生与宇文一族不死不休！
他日战场之上遇到宇文族人，本王见一个杀一个！”
尘岳的身上陡然升起一股杀意，让第五心柔下意识的觉得头皮一凉，背后冷飕飕的。
第五心柔的心中一直有着悔意，当初一个不慎，导致尘岳的岳父死在了京城，若是没死，可能还有转圜的余地。
第五心柔喃喃道：“这样的话就是不死不休了啊~”
“没错。”尘岳微微点头，脸上的表情十分平静。
凉亭中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二人都是不再说话，只有微风在大地之上呼啸。
过了许久，第五心柔终于站起了身子，弯腰朝着尘岳行礼：
“王爷，沙场之上，咱们再见！
第五心柔，恭候王爷出招~”
尘岳也起身而立，淡淡的说道：
“好！”
一行快马从凉亭一侧疾驰而过，雪白的大马看起来是那么的飘逸。
第五心柔驻足凉亭边缘，久久未曾离去，口中喃喃道：
“不死不休啊~这天下不知道还得死多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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